闻思散记 | 银杏叶的联想

几日前，寮房外的银杏树还挂满了金黄的叶，今已随风飘落。西园内的几颗红枫，也颇为引人注目。在我的印象中，这一抹绚烂的黄叶、红枫，总是把西园装饰得美不胜收。还记得数月前，春风吹拂，银杏树上布满新绿的叶，在日光的朗照下，显发着一股盎然的生机。季节转换，大地上的树木花草无不随之而变，不免引起我的遐想。

这一树茂密的叶，春天生发而秋季谢落，年年如是，仿佛是在宣说着无常的法则。古往今来，没有谁，可以改变这一法则，也没有谁，不受这一法则的支配。我们虽只见到一年中的生和灭，其实，这种生灭，不止表现为春生秋落，即便是每月每日、每时每刻，乃至每一个刹那，都在生灭变化中。何以知晓呢？在我们常人的视觉经验中，虽然不能清晰觉察到树叶每刻的微细变化，我们至少可以看到新的叶子在春天一点一点地长出来，决不是某一天清早突然从无而有的。每到晚秋，绿叶泛黄亦是渐渐的，而不是突然的。由此可推知，树叶处在刹那的生灭变化中。树叶如是，自然万物无不皆然。

另一方面，树叶虽时刻在生灭中，而又相似相续地呈现于眼前，每一个春天，都会如期而至。四时有序，从未错乱。事物的刹那生灭过程中，生有其因缘，生起之后刹那灭去则不需因缘。因缘发生变化，事物也即随之改变。因缘不复存在，事物也随之消失。我们眼见到每天相似的树叶，正是由其存在不断生起的因缘，譬如根茎从大地中吸收水分、阳光的滋养、空气等。当深秋来临，由于气温等时令因缘发生改变，树叶由绿变黄，最后随风飘落。

生灭无常是万物的共相，固然难以察知，而大千世界随其因缘的改转所呈现的变化更可谓错综复杂，更见出行者的智慧深浅。初知无常之义，行者常易看其消极的一面，因此往往在秋叶凋零，一派枯寂的景象中，品味无常。由此思惟，多会生起抑郁的心绪和颓废无力之感。推及人世，亦是由老病死而慨叹无常。然则，当我们放开眼界观察万法的无常，花草树木虽有枯败的那一日，但无不在生生不息的成长中绽放其生命力，而那日月山河中，更是展示着惊人的壮美。

世上的一切，皆是无常的。人海茫茫，亦各有其境遇和期许，无一雷同。佛陀开示的人天之道，向世人揭示了获得人天福乐的途径。不只是因为我们这一世会面临衰老和死亡，而是基于对多生多世中老死无常的如实观察，佛陀进一步为众生开示解脱之道。佛陀曾多次为其弟子开示，在佛陀成道的往世，他多次为转轮圣王，享受人间华贵的生活，然而追求再多的五欲享乐，终究无法令他永久满足。在物质生活发达的今天，我们亦可从生活中体会，我们曾经一度向往终于被实现的生活理想，是否给予我们长久的满足和幸福呢？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体察万千事物的生灭无常的属性，从而可以化解对外境的执着。当生灭之法对我们不再有丝毫的挂碍时，我们便能体会无生无灭的涅槃寂静之乐。声闻行者唯求离越生死之海，趣证涅槃妙境。而对于菩萨行者而言，以六波罗蜜多的尽未来际的愿行，得以开展其福慧庄严的生命状态，又因其证悟了无生无灭的诸法实相，得以在苦乐间杂的世间随缘自在。
（作者释寂悟，研究所在读学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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