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迦叶尊者的悲心
发布日期: 2009-11-10 浏览量: 3,706 次浏览
释恒强
【提要】大乘佛教的信奉者一直以来对大迦叶等声闻众存在误解、偏见,说他们自利独善,贬斥他们为“小乘”,讥毁他们为“痴犬”、“焦芽败种”,这都是不实、不公的。大迦叶尊者行头陀行也有利他的一面,也常以清净心说法,乃至为正法久住而说法。尊者人间乞食,随缘教化,也经管精舍,领众共修,利益大众。佛陀常常赞叹尊者、维护尊者,以便在僧团中树立起尊者的威信,最后将佛法付嘱于他及阿难。佛陀涅槃后,尊者即发起僧众忠实地结集佛陀的教法。不听舍小小戒、不赞成女人出家,都是为了正法久住、利益群生。而尊者平日有时呵斥阿难及结集时以六事责阿难,都是基于长辈对小辈的爱护与教导而严词加之。正是在大迦叶的强力调伏下,阿难很快证果。尊者完成结集后又将佛法转付给阿难,而自取涅槃。尊者所做的一切,没有丝毫的个人私心,自始至终都贯穿着为法久住、利益群生的无我大悲。菩萨行者也要自利,声闻行者也会利他。因此世人不应落入大小乘对立的窠臼,贬斥、诬谤、讥毁尊者,而应该礼敬、信顺、赞叹乃至学习尊者。
【关键词】大迦叶悲心
前言
佛教中自从出现大乘思想以后,大乘佛教不断兴盛发达的过程就是不断贬斥、抑制声闻教法的过程。在以大乘思想为特质的汉传佛教中,以头陀行著称的大迦叶尊者并不太引起一般人的注意。只是有些人为凸显“大乘”的殊胜,偶尔也“供”出尊者,不过不是要礼敬他,而是要把他作反面教材,以衬托出“人菩萨行”的高超。经过这样的历史沉淀,在一般的佛教徒眼中,大迦叶尊者便成为“小乘”行者的典型代表,而“小乘”行者往往被呵斥为“痴犬”、“焦芽败种”。
就是在这种思想背景下,就连当代研读过阿含经典、提倡回归佛陀本怀的印顺法师,也并没有因此“抬举”大迦叶尊者。在他看来,大迦叶是“小乘圣者”,“崇尚苦行,不染尘欲,厌恶女性,威严峻肃”,“更有自视极高的高慢余习”。他“自以为受到佛的特别重视”,“觉得与佛相同,引以为荣”。“换得佛所穿的粪扫衣,也觉得是不凡之遇”。“对于所受释尊的教益,也缺少尊重”,“我行我素,而不愿接受释尊的指导”。[1]另外“对僧事、僧伽制度素不关心”,“对说法教化也并无多大兴趣”,“只自觉德高望重”。[2]就连他所发起的第一次结集,也是“偏于苦行与自了汉认识的佛法,不能完满而忠实的映现释尊的一切”。[3]他“还有把持的嫌疑”,甚至“运用集团中多数的力量”,夺取了阿难本来对僧团的领导地位。所以,大迦叶在他的眼里,是偏于苦行、隐遁、独善的,又由于大迦叶头陀系的影响,“初期小乘佛教的隆盛,只是畸形的发达”,而“成为释尊本怀大菩萨道的障碍”。[4]
然而本人经过对汉译四部阿含及诸部律典的学习,在充分敬信经典的基础上,却发现了另外一位值得赞叹的大迦叶尊者。他知足寡欲,严于持戒,勇猛修行。也人间乞食,随缘教化,说法利生。也经管精舍,引领僧众,共同熏修。又为佛陀倚重,秉承释尊教法,忠实地结集三藏。虽为人天恭敬赞叹,却能心无染着,常行无事。尊者或许有些威严峻肃,但他所做的一切,并非纯以自利,反而自始至终都贯穿着为法久住、利益群生的无我大悲。
本人面对世人于大迦叶尊者的种种责难、贬斥乃至讥毁,直觉得如梗在喉,不吐不快。本文正是以此为出发点,从大迦叶尊者的头陀行的利益、以清净心说法、佛陀嘱法大迦叶、忠实地结集佛法以及对阿难的呵责是爱护等五大方面,向世人略微展示大迦叶尊者的无我大悲,并以此说明世人对大迦叶的指责是不实、不公的。
一、自利利他的头陀行
(一)佛赞头陀行
头陀行在佛经中或说有十一法,或说有十二法。这种行法的特点是知足寡欲而勤苦修道,衣及卧具则齐三衣、着粪扫衣、随得敷具,食则乞食、一坐食、一时食、无嗔心食,住则阿练若处、冢间、露地、树下,行则常坐不卧。阿练若法是头陀行其中的一法,经中有时也以阿练若法代指头陀行。总之,头陀行是知足寡欲、严持禁戒、系心于道、勤苦修行的行门。
而大迦叶尊者就是当时头陀行的中坚者。他或许先于佛陀在外道出家修行,自第一次见到佛陀,他就被佛陀的相好庄严、诸根寂静及所显露的无量功德所摄受,因此皈投佛陀成为佛弟子,并很快证得阿罗汉。
尊者有一次问佛陀,他们应“住何等法”、“修何等法”及“行法之人有何差别”时,佛陀说“四圣种是住处”、“十二头陀名为行处”、“尽诸有漏名为差别”。[5]这或许是大迦叶尊者行持头陀行的开始。又佛陀曾在经中说到头陀行十一法的利益,若有人于十一年乃至于一月中修这十一法,他今生或转生必成二果,如阿那含、阿罗汉。因为“十二因缘皆出十一法中”。[6]有了佛陀这样的教授,于是僧团中就有了头陀行比丘。
大迦叶行头陀行,有时很长时间不理须发,加上一身破纳衣,这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形象常引起一些六群比丘、比丘尼的诟病与讥毁。佛陀则教导他们要礼敬大迦叶、赞叹阿练若法,年少比丘见到阿练若比丘,要“出迎,恭敬、礼拜、问讯”,乃至同住,“如是恭敬者,长夜当得安乐饶益”。[7]佛陀甚至说:
“若有毁咨头陀法者,则毁于我;若有称叹头陀法者,则称叹我。所以者何?头陀法者,我所长夜称誉赞叹。”[8]
由此可见,头陀行法并非大迦叶个人的首创或特行,而是与八正道一样同为佛陀所阐扬的教法。虽然佛陀没有制戒要求所有比丘行头陀行,但还是教授过头陀行,赞叹过也劝说过弟子行持头陀行。如经中说: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我专一坐而食,汝等亦当一坐而食……汝等比丘,亦当应着三衣,应坐树下、坐闲静处,应露坐苦行,应着补纳衣,应在冢间,应着弊恶之衣。所以然者?叹说少欲之人。我今教汝等,当如迦叶比丘。所以然者?迦叶比丘自行头陀十一法,亦复教人行此要法。我今教诫汝等,当如面王比丘。所以然者?面王比丘着弊坏之衣,不着校饰。是谓,比丘!我之教诫,当念修习。如是,比丘!当作是学!”[9]
(二)头陀行如何利他
虽然如此,还是有些人责难头陀行是倾向于隐遁的、自利的,而贬斥大迦叶为小乘行者,有碍于佛陀广度众生的本怀。这种指责的经典依据就是佛曾劝说大迦叶放弃头陀行,如《增一阿含经·莫畏品》第5经、《杂阿含经》卷41第1141经。但我们要是认真分析经典原文,就会发现佛陀的本意决非是否定头陀行。如经中说:
尔时,世尊告摩诃迦叶言:“汝今已老,年耆根熟,粪扫衣重,我衣轻好,汝今可住僧中,着居士坏色轻衣。”迦叶白佛言:“世尊,我已长夜习阿练若,赞叹阿练若、粪扫衣、乞食。”佛告迦叶:“汝观几种义,习阿练若、赞叹阿练若,(习)粪扫衣乞食、赞叹粪扫衣乞食法?”迦叶白佛言:“世尊,我观二种义:现法得安乐住义,复为未来众生而作大明。未来世众生当如是念:‘过去上座六神通,出家日久,梵行纯熟,为世尊所叹,智慧梵行者之所奉事。彼于长夜习阿练若、赞叹阿练若,(习)粪扫衣乞食、赞叹粪扫衣乞食法。’诸有闻者,净心随喜,长夜皆得安乐饶益。”佛告迦叶:“善哉!善哉!迦叶,汝则长夜多所饶益、安乐众生,哀愍世间,安乐天人。”佛告迦叶,“若有毁呰头陀法者,则毁于我;若有称叹头陀法者,则称叹我。所以者何?头陀法者,我所长夜称誉赞叹。是故,迦叶!阿练若者当称叹阿练若,粪扫衣、乞食者当称叹粪扫衣、乞食法。”[10]
我们知道,大迦叶是佛陀早期的弟子之一,并在佛陀之后灭度,大迦叶跟随佛陀的时间非一般人能比。而在佛陀劝说放弃头陀行的时候,如经中说,大迦叶已经年老体弱,不如少壮之时。佛陀正是出于深切的关爱,劝他依众住、受人供养,这样对身体有好处,而这哪里是在否定头陀行呢?
然而就是在这经文中,大迦叶讲到头陀行的二种利益:一是身体力行者得现法安乐,二是为未来众生作大明、示其正路。这第二种利益,在另一篇经文中说得更为明白:
大迦叶白佛言:“我不堪任受彼衣食。今此纳衣,随时乞食,快乐无比。所以然者?将来当有比丘,形体柔软,心贪好衣食,便于禅退转,不复能行苦业。又当作是语:‘过去佛时,诸比丘等亦受人请、受人衣食,我等何为不法古时圣人乎?’坐贪着衣食故,便当舍服为白衣,使诸圣贤无复威神,四部之众渐渐减少。圣众已减少,如来神寺复当毁坏。如来神寺已毁坏故,经法复当凋落。是时,众生无复精光。以无精光,寿命遂短。是时,彼众生命终已,皆堕三恶趣,犹如今日众生之类,为福多者皆生天上,当来之世为罪多者尽入地狱。”世尊告曰:“善哉!善哉!迦叶多所饶益,为世人民作良友、福田。”[11]
因为当时有佛陀在,具足善根者信顺佛陀的教法而能行于正道。而大迦叶则把眼光投向未来世,将来有比丘贪着利养、不勤修行,信众减少、不生敬信,佛寺毁坏、经法凋落,众生寿短、多生恶趣。若有众生能忆念起佛陀曾有上座弟子精进于头陀苦行而因此长夜修习,于是善法增长,“长夜皆得饶益安乐”。由此可见大迦叶的悲心了,为利益未来世众生而以身示范。
而大迦叶头陀行的这种未来世利益一直持续到弥勒佛出世。如经中说有弥勒弟子见到大迦叶的身骨,叹未曾有,有得法眼净的,有得阿罗汉的。[12]这可以说是身教的不可思议。在《阿含经》中,常记载有一些佛弟子乃至外道徒见到佛陀相好、清净庄严时,即能生起敬信、皈投佛陀。佛陀的身教在他度化众生中甚至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比言教更能令人叹服。大迦叶也是如此,他知足寡欲、严于持戒、勤苦修持的头陀作风,甚至为久远之后的弥勒佛弟子所叹服,令得道果。
佛陀经过累劫修行,才于最后身圆证无上正等正觉,从而利益有情、普度众生。佛法出现于世后,佛教最大最要的事情莫过于使正法久住了。然而“一切诸皆悉无常,不可久保”,在佛陀涅槃千年后,比丘广行非法,如经中说:
世尊告曰:“善哉!善哉!迦叶多所饶益,为世人民作良友福田。迦叶当知,吾般涅槃后千岁余,当有比丘于禅退转,不复行头陀之法;亦无乞食、着补纳衣,贪受长者请其衣食;亦复不在树下闲居之处,好喜庄饰房舍;亦不用大小便为药,但著余药草、极甘美者;或于其中贪著财货,吝惜房舍,恒共斗诤。尔时,檀越施主笃信佛法,好喜惠施,不惜财物。是时,檀越施主命终之后,尽生天上。比丘懈怠者,死入地狱中。如是,迦叶!一切诸行皆悉无常,不得久保。又迦叶当知,将来之世,当有比丘剃须发而习家业,左抱男右抱女,又执筝箫在街巷乞食。”[13]
大迦叶为了众生,如此的远虑,难怪佛陀在此经中殷重地赞叹大迦叶,在《杂阿含经》卷41第1141经中亦复如是。关于头陀行与佛法深远又密切的关系,佛陀在经中甚至说“过去诸佛头陀行比丘,法存则存,法没则没”。[14]由此可见,头陀行比丘竟成为佛法存没的标志。佛陀对大迦叶的赞叹,实在是缘于大悲心,语重心长,而印顺法师居然说这是“方便的安慰”,[15]这些人住持正法的悲心又到哪里去了呢?
头陀行是勤苦的行门,它不仅能自利,亦能利益众生。大迦叶正是出于利他的悲心,而一以贯之地行持头陀行。总之,头陀行也是释尊的教法,头陀尊者大迦叶并非外道。头陀行者并非完全自利,大迦叶赞叹头陀行、身行头陀行、亦为宣说头陀行,是出于利益众生、令正法久住的大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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