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心理治疗)和佛教
发布日期: 2006-01-01 浏览量: 2,579 次浏览
Barbara Chutroo著 张真 译
简 介
聚焦(心理治疗)是一项深层的、具有互动性的个人发展技术,它利用的是身体的智慧,由芝加哥大学的尤金·简德林在上世纪60年代发展出来。它常被认为是灵修实践方法,与佛教和禅修有相似之处。尽管聚焦并没有打算成为宗教性的学说,但它能指导实践者前往较深层次的了解,探索生命及生命的意义,理解他们的生命和他们生命赖以发展的语境。指导着聚焦的内在哲学与佛教中的一些元素极为相似。
内观禅修的一般技术是“觉察”,觉察用于发展正念。“正念”、“空”和“无我”是佛教学说及禅修体验的核心。“正确”的思想是四圣谛中第四道谛的核心:通向止息痛苦的八正道。这些修行和概念相似于聚焦中的一些步骤:清理空间、发现被感觉到的感受、发现途径(把感觉和意义连接起来)、体验感觉到的感受与意义的共振以及感觉在躯体上的移位。和禅修一样,聚焦主要被看作是一种技术,但与禅修不同,在有同伴时聚焦会更有效。虽然与佛教在一些重要方面并不相同,但也正是由于这些差异,聚焦也许能充实和支持佛教的修行活动。
“无我”和“清理空间”
给聚焦者的第一个指导是“清理空间”。当聚焦者将她身体、头脑内部的纷扰进行彻底的整理时,她将那些问题一个一个地放到一边。当每个问题都得到确认之后,聚焦者有意而从容地询问“还有什么吗?”,并等待有什么东西浮现。逐步会有一种静谧而宽广的感受出现,这感受环绕着所有不同的内心问题,但比它们中任何一个都大。
禅观者有相应的指导。“抵达”是禅修练习的第一步,Jack Kornfield将其描述为“清理或者清空头脑及心灵,以便我们可以以深层而崭新的方式倾听”。当头脑清空时,禅观者就与充满杂念的头脑越来越不同。心被鼓励去了解,心通常与各种身份相联系,但那些身份都不是它。“我”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自我”也无法被定位于任何一处。这是佛陀所教导的“无我”的基本理解:自我无法在任何偶然的现象中被发现,尽管这些现象是我们通常都参与其中并紧紧依附的。
“自我”无法被发现,这种理解是佛教的基础。聚焦持同样的观点,我们通常认同的那些东西实际上没有一个真正是我们的。“清理空间”就是一个逐步剥除那种我们认为是自我所有的东西的策略。聚焦者要让自己安静下来,然后问自己,不是从头脑的角度而是从存在的整体感觉,他的生命在如何进行,或者“此刻是什么东西让她感觉不好(如果有的话)”。在回答这一提问时产生的所有问题或者困难都要被接受为整体状态的一部分,并将它们恭敬地放置在旁边。甚至包括那些积极的事情也可以放在旁边。最后,总是存在着的“背景感受”也要被放在旁边。简德林说,“通过这种方法,有时你就可以达到舒展的状态,进入浩瀚的空间……在我们每个人背负的所有包袱之下,将会发现一个不同的自己。你不是你放在一边的任何事。你根本不是那些内容!”
觉 察
我们知道,佛教的修行方式是非常有条不紊的,对人类体验进行系统性集群和分类是它的一个特点。聚焦则不是如此成熟而井然有序的。在“觉察”的练习中,佛教禅观者被训练去观察和区分各种感官的活动,有六种,指我们通常可以识别出的五种感官(眼、耳、鼻、舌、身)和意识本身。意识的展现途径为思考过程、或者我们赖以体验生活的语言和文化语境。这些语言和文化语境在佛教中常被称为“所知”。以此方式就可以培育出觉察或正念。运用这个技术时,重点在于区分来自色声香味触等外境所引发的不同感觉体验以及精神事件。比如,禅观者注视充满视野的蓝天时可觉察到“看”;“听着”鸟儿的歌唱及歌女的尖叫;一只苍蝇沿着手臂爬过去时觉察到“触觉”;能量衰减时觉察到“疲倦”;失败和无望的念头到来时觉察到“绝望”。
处理疼痛时,修行者被告知将体验解构成“强烈的”、“疼痛的”和“压力感”等元素。在体验这些身体感觉、体验它们那种纯粹、直接、无涉价值的自然本性时,禅观者应该去寻求出离,就是说他要“清理一个空间”,在这空间里,她可以将现象仅仅观察为现象本身,而不将这些现象视为她“自我的”。当附加在疼痛之上的情绪反应——恐惧、愤怒、无望等等,被视为关涉价值的心灵活动——第六感时,它们的强度将会降低。她看到的不再是“我饿”、“我疼”、“我悲伤”,而是“饥饿”、“疼痛”、“悲伤”发生了,但它们并不是我们的特征。对现象按照它呈现的样子进行清晰观察,对练习者来说是最基本的。佛教禅观者将常年专注于这个领悟,以提高观察人生中众多确切元素的能力,并令观察时保持头脑清晰,保持着同情和慈悲的出离心。
聚焦也涉及一个觉察过程(“发现途径”和“共振”),但这一过程具有聚焦所特有的确切性,本质上既是解放性的,也能促使人转变。它是一项复杂的活动,专注于有形与无形之间微妙的相互影响,专注于思想和情绪的生起,及它们产生的源头。聚焦者调频到一个模糊的、尚未成熟的感受,这感受的内部似乎容纳着“什么东西”。如果我们带着倾听者耐心的注意,努力尝试为之命名,使得这个名字“符合”那个“什么东西”(发现途径),那么聚焦者所使用的语法结构(语言或是文化的)将会让刚才尚未成形的感受获得它的符号身份。名字的准确程度通过“共振”的方式传达给聚焦者。另一个途径是询问被感觉到的感受,那个符号是否正确。被感觉到的感受会通过躯体的放松或肉体可知的“感觉移位”告诉你,这“途径”是“恰当”的。一经确认,那种特殊的体验就会自行发展。被感觉到的感受则会传达一些新的内容,上述过程再次开始。
使这一过程得以继续的,是“途径”(词汇或图像)的确切性,它使等待萌生的东西得以确认。这在处理“难点”的时候尤为有用,它使得我们能够温和地询问、并始终陪伴“难点”,直到有一个未知的潜在冲动开始揭示自己。聚焦者与呈现出来的东西待在一起,但同时也前往它出现的地方,去了解有什么在等着被表达。因此,觉察就被编织进了由体验的各个时刻构成的整体。这过程并不是就感受的系统性分割或者对体验的解构所指导的。而是对浮现的觉察,本质上是创造性的行为。
正 念
在内观禅修中,练习觉察是为了培育正念,或者培育对体验的生起与经过的意识。正念是佛陀的七觉支之一。它与上面列出的六根之一的“头脑”感觉无关,也不是作为眼、耳、鼻、舌、身、意的“体验之门”,而是一种能温和地观察那些我们通常认为构成我们“自己”的各种体验、并与之保持分离状态的能力。“正念意味着了解事物是如何的,自己能够坦率而直接地了解哪些东西的确存在、的确真实”,是“觉察每个时刻里正在发生什么的清晰意识”。
佛陀以系统性的方式设定了四念处:身念处,受念处,心念处,法念处。最后一个“法”的类目最为囊括一切。法有两种解释:大写时,指的是佛陀的教导;小写时,可以表达为“所有的识知目标”,“所有有缘或无缘的事物和状态”或“所有生起及经过的现象”。Gloria Ambrosia融合了这两种定义。她将观法解释为“在现象体验中对真相的正念”。投身四念处,就是要将意识觉察和探寻反省带入所有现象的生起和变形过程,带入这不断发展的形势的无尽运转中。不论生起什么,此处呈现的都是一个谦逊而充满感激的存在。而且还包括“某种智慧的洞察力,不是对正念的妨碍,而是它的自然实现”。它是一个禅修练习:“指导头脑中观察的力量,以帮助我们自己了解佛陀的教导”。
聚焦的过程与觉醒和投身四念处相似。虽然没有以如此全包含式的哲学框架来表述,但它仍然把我们的注意和意识导向对存在整体的复杂体验,并在该体验显现之时了解其真相。但和大多数禅修练习不同的是,聚焦者被指点去做的,并不是去觉察一个特定体验的生成和经过。相反,她有意地陪伴着她被感觉到的体验,并且创造一个空间,使某些新内容能够浮现。当一个你感觉是正确和真实的东西出现时,它所固有的洞察力也随之而来。
佛教强调事物无常:现象的生起与消逝永无休止。在无常中,变形是被暗含的,但并不被强调。聚焦则强调现象的变形,形的持续发展变化。无常是被暗含的,但并不被强调。聚焦中的感觉移位令人由衷愉悦;聚焦者温和地迎接正在成熟和生长的新感受,不管它以何种方式显现。
依恋和与丧失相联系的焦虑在不知不觉中被削弱,因为聚焦者总是允许前往身体认为健康的地方。这些微妙的强调出自佛教的常用语言(无常的语言),容易使人不愿意全然入世。很多佛教徒不得不与这种倾向对抗,这倾向导致了譬如密宗学派的出现。这一学派强调,觉支应该建立在对生命体验的完全沉浸中,而非建立在有意而为的沉思中。在处理一般人类心理动力的变形过程方面,聚焦可能和这种学派的观点比较相似。面对生命的丰富性、戏剧性和复杂性,它倡导的是一种既出离、同时又充分沉浸于当中的态度(这就是小写的“法”)。
聚焦的“共鸣”是一种互动,发生在躯体所暗示的被感觉到的注意与认知或形式之间。有些新东西浮现于一个模糊的不成熟的感受当中,它的形态取决于个体的文化结构。它可能是对个体生命故事的一个新理解,或者是一个人与他人或自己交往的新方式。不受局限的被感觉到的注意为聚焦的呈现创造了一个环境,它也将对浮现的兴趣引入到语法环境。我们可以有意地利用感觉过程,来促进从不成熟现象到符号性现象的变形。这个符号性形态可能是语言,或一个艺术性媒介,比如美术或音乐,数学概念,或文化结构的任何其它方面。每一种文化媒介,所有“识知目标”都可以是新念头、新体验和新洞察生起的方式,正如它们也可以是用来了解佛陀教导的真相的手段。
同样,作为聚焦的关键,被感觉到的感受的概念,Mary Hendricks将它描述为“其中所包含的是情绪(或思想)赖以产生的基础,而不仅仅是情绪本身”。感受抱持着的是聚焦者觉察到、但尚未成形的东西。这是一种微妙的体验,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儿有什么,但它却还是朦胧的,模糊着的,缺少鲜明的轮廓特征。这接近于西方观念中的“第六感”,它指的是我们感觉到的一种注意,注意的对象被直觉到了它的存在,但无法直接触及,于是需要诉诸安静的注意,以帮助那未知的东西被了解。
聚焦主张,当正在浮现的体验变得明显时,我们会产生出与感觉到的感受相关联的一个身体反应。聚焦者要耐心地探索,而且如果没有身体反应,或者身体反应不恰当的时候,要丢弃那些浮现出的大量可能性。感觉的移位发生在成功的聚焦活动基础之上;与感觉到的感受不同,这感觉的移位会是直接的和清楚的,包含着放松和可以继续发展的感受。举个例子,感觉到的感受表明领悟到了痛悔,以及随着相应的认识和悔改的行动产生宽慰。伴随着对真正悔改的体验,身体上产生放松的感受:感觉的移位,重物被抬走的感觉。
虽然这种对自我如何逐渐成形的特殊关注方式并不是佛教的一个明显的重点,但佛陀经常教导我们体验起源及消解的真相,以及对体验和现象如何生起和消逝的“了解”。“比丘……”知道“无生(现象)如何生起;他知道“已生(现象)如何消失”(《佛陀的教导》)。这并不是在说这种知识如何被体验,而是说我们可以有把握地认为,被表达为“知道”的并不是科学现象的智力堆积,那只是西方世界等同于“知道”的内容。确切的说,那是在更深的地方感觉到的东西:来自内心深处的、内脏的感觉。当然,佛陀所指的知识极为深入和广阔。它包含所有现象的生起和经过:所有的存在和有感觉力的生物,所有的句法和象征性表达,我们肉身存在的所有物质元素以及所有远远超出平常态的各个觉察水平、存在的状态。不过,在日常人类经验的有限范围内,聚焦也把练习者导向一个体验性的认知过程,去认识自己不断发展的自我,去了解我们每天都置身其中的存在是如何在一个复杂的文化舞蹈中通过无数的舞步而逐步生成、转变、并最终消逝。
聚焦和“正业”
佛陀教导中的四圣谛之四是八正道:止息痛苦之道。通常表达为“正见、正思、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虽然其中某些“正”可以用相当固定的套路解读为“不诽谤”、“不杀生”、“不制造伤害”、“不在军事机构服务”,但在日常生活中,这些规矩总会有不适用的时候,此时人就需要自己去设法寻找到一种适用于他们当下困境的“正”。Jarvis Masters是一个在监狱服刑期间皈依佛教的人,他的经历是一个鲜明的例证。在人所能经历的最为严峻的道德环境中,他每天都受到挑战,必须重新发现“正”业、“正”语、“正”精进。“正”并不是总能变成规矩,或通过遵守规范得到实现。如果佛教是一种活在我们心间的精神,正,就是我们对每一瞬间的直接真相的不断探寻和评价。这是一种清新的反应,超越了一个人习惯的感情习惯和行为方式。我们如何知道什么是“正”?
有些人将他们借以寻找“正”的手段称为内在声音,或内在的静默安宁之声。但一般来说,这种声音不被体验为耳中听到的声音,或者头脑中的一个思想,而是身体之中的一种感觉。它是这样一种东西,它以某种方式通过躯体显示,某一特定行为是否正确。正如聚焦时我们清理出一个空间一样,那令人安宁的禅修注意清除了妨碍静默安宁声音出现的各种通常身心活动,以便人可以开始去体验那声音,而这声音正是聚焦中被感觉到的感受。Mary Hendricks提到聚焦中的“暂停”,暂停通常的行为和感受,暂停“其生命的文化叙述”。这暂停是整个过程的一部分,它打开一个空间,使新领悟、新行为、新念头得以形成。它放慢了习惯性情绪反应的形成,引入了一个更广泛的视野,使得一些新东西得以浮现,它们不再是旧有模式的延续。
被感觉到的感受,或者静默的低语,进入的正是这个暂停的空间。因为受到极大的关注,它会帮助识别和指导新浮现的可能性的形式或者方式,身体会以内部放松或放手的方式标志着它的“正”。聚焦者的内在自己以这种方式暗示他达成平衡,他需要借这平衡来驾驭生命体验中的波涛。它告诉他,在那一时刻正在出生和死去的就是他生命的真正和恰当的过程。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我们对存在的表达都是独特的并且持续浮现,这表达渴望获得一个形式。聚焦就是关注和培育这个过程的一种方法。它是一件工具,帮助生活的变形而去追寻真相的线索,或者揭示法的线索;它是在生命中、甚至监狱里寻找“正”的途径的框架。可能每个人的真实存在,那些渴望表达和出生的部分,可以一直在内在感觉的指导下准确地成为它应当的样子。聚焦的练习,以及佛陀的教导,给这个过程的心灵部分带来便利。以佛教徒禅修和研习的方式聚焦,使人能够在内在体验的深度上去发现什么是正确的。
结 论
究其根本,佛教可以带来觉醒,对存在的所有层面的深度和广度产生觉醒:肉体现实,精神现实,以及绝对现实层面上,这种觉醒带来一种超验的非凡觉察。聚焦并没有如此宏伟的野心。结合了禅修的聚焦是一种技术,引发练习者去探索其存在的更真实层面。通过练习,我们的身体、我们的情绪、我们的认知以及我们被感觉到的感受将成为手段,我们借其了解我们特定生命的隐私真相,并培育我们的潜能。通过指导成长的发展过程、日常活动中的无执和正行,聚焦帮助实现佛陀的教导。西方人的心智通常在很多领域都没有开发,将聚焦整合进佛教修行中,预示着解除陷入困顿的行为形式并允许顿悟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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