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能得几回首
发布日期: 2002-01-31 浏览量: 2,568 次浏览
妙中
我出生在甘肃河西走廊中部的一个小县城。父亲在县政府做事,母亲在中学教书。我还不到两周岁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父亲下乡改造,母亲进了“牛棚”,于是老保姆带着姐姐和我回到祖籍山东农村。我入学前由保姆抚养,入学后跟随祖母居住,这样直到读完中学。抚养我的两位老人都信佛,即使在文革期间也偷偷供奉佛像,在供桌前我必须守规矩,这是我与佛教最初的因缘。
一九八四年我考入大学,学习旅游专业,一些课程涉及佛教文化,实习时少不得参观一些佛寺,但这一切并没有让我对佛教产生兴趣,宗教对我来说依然陌生。大学时期正是人生的黄金时代,读书之外我没有参与太多的社交活动,闲下来就一个人跑到学校西侧的芦苇塘边发愣,每当思考起人生时,便有说不出的迷茫与惆怅。毕业实习(在河南少林寺)结束,我准备出国留学,朋友来信说他要去庙里为我祈祷,希望我留学成行,这使我心里为之一热:世间竟还有这样的祝愿!临毕业时有一种朦胧的想法,我用一首诗把它记在毕业纪念册的扉页上:
百年孤独不自哀,故纸堆里觅文采。
夜阑含泪听地声,日高俯首行田陌。
路平能无凡人去,山奇自有仙客来。
没酒喝水权当醉,心诚山门总会开。
这是一九八八年夏离校前的心境。
离开校门,又步入校门,八八年秋,我开始在××大学代课,第一年被评为校优秀班主任,可是我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疑虑:学校是在培养人才还是在生产机器?此后我陷入更深的迷茫:“海上升起无边的迷雾,不知道,我的生命之舟在哪块礁石上倾覆……”
我想换个环境,于是继续自己的留学申请,九二年被美国夏威夷大学录取,但签证遇到麻烦。受到挫折难免沮丧,九二年冬“阿弥陀佛圣诞”,有同事约我去湛山寺,我答应了,听完诵经,同事带我拜见一位老和尚,老者简短的十二个字使我心有所动,他说:“物质不灭,精神不灭,常分常合。”读了《心经》和《金刚经》之后,我对这十二个字体会更深,对佛法也愈加佩服。起初,我只读过两本佛教小书,一本是《觉海慈航》,一本叫《肉食之过》,这后一本书极薄,说理却颇让人叹服。当时住单身,周末时常几个同事凑在一起会餐,做饭时我突然提起一个问题:世界上最残忍的动物是什么?大家得出的结论很一致:是人。世界上其它动物大多在饥饿时才去捕杀猎物,而人类却常常以打猎取乐;其它动物抓来猎物只是撕碎吞下肚去,甚至来不及细嚼慢咽,而人类却可以将自己精心饲养的猪羊鸡鸭随意杀了,剁成肉丁、肉泥、肉末,做成包子、饺子、馅饼,还要极尽烹、炸、煎、炒之能事,不惜花费精力、财力,甚至发明诸如吃活鱼、活虾、活鹅掌、活猴脑等极不人道的吃法,这种变态式的残害生灵的吃法,在许多人却视之为文明或美其名曰饮食文化。
我开始素食,并试着念佛、打坐,很快便获益匪浅,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愉快,几个月后头发变黑,从前经常复发的扁桃腺炎得到控制。九三年“浴佛节”,我在湛山寺正式受三皈五戒。
我继续向我的第一个老师纯老法师请教佛法问题,同时向他借书看。当我一口气读完倓虚法师的《影尘回忆录》时,献身佛教事业的思路已经很清晰了,可是出家的想法遭到了父母的反对。九四年暑假开始的时候,我决定住在湛山寺体验出家生活,开学后不再回学校。就在这时,妹妹从上海寄来了要我赴阿联酋工作的签证和机票,我以为到国外生活一段时间也许是一种锻炼。出国前向老法师辞行,约好三年后再见,就这样我踏上了异国的土地。
三年多的海外生活更加坚定了我出家的信念。迪拜是中东繁华的城市,它坐落在阿拉伯半岛的沙漠里,夏季气温经常在四十度以上,但我却没有在国内时那种焦灼、苦闷、热恼的感觉。这里是全民信教的穆斯林国家,每天要祈祷五次,这里的清真寺鳞次栉比,当寺塔上的高音喇叭传来召唤的时候,作为一个穆斯林,不论他正在做什么,都要暂停所做的一切,到清真寺或在自己办公室做祈祷,祈祷前有条件的要沐浴(主要是早晚二次),条件不具备的也要漱三次口,洗三遍手、脸、足,然后除去鞋袜,进入寺内祈祷,这种虔敬,和这种良好的净身习惯,都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傍晚时分,人们三三两两地来到海滨大道上散步,暮色中棕榈树和椰枣树的轮廓很分明,一切都显得静谧、安详。
经常有当地的朋友问我信仰什么,开始我有顾虑,怕说实话会受到宗教歧视,于是回答说什么也不信,他们听了先是吃惊,而后露出一丝恐惧,似乎什么都不信的人很危险。后来了解到这里人对其他宗教信仰很宽容时,再也不敢理直气壮地说“什么都不信”了。我在这里生活了两年,迪拜给我的印象总是那么繁荣、富足、安详。打架、偷窃的事例极为罕见,以致抓到一个扒手还会公诸报端;半夜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也不必担心安全。我切身感到,这一切都和人们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有关。
当我有了一点积蓄时,便想去旅游。九六年七月,我孤身一人来到南非,一夜之间,我从酷热的夏季进入寒冷的冬天。为了深入了解当地的文化,我在犹太人家里住了几个月,和信奉基督的朋友一同去教堂,在和一位黑人牧师的偶尔交谈中,我进一步认识了宗教信仰的重要性。当时南非的社会治安很糟,我试图和他探讨这个问题,他向我道出了社会不安定的深层原因,他说:我们(黑人)有自己的信仰,相信自己的头领,可是他们(白人)来了,破坏了我们的信仰和制度,我们的头领成了摆设,现在贫富差别又这么大,社会怎么不乱呢!这是一位有头脑的牧师,他说自己已经退下来了,办了一个流动售货车。
经人介绍结识了一位杜姓华人,他一家都素食,对中国传统文化很感兴趣,他请我到他家作客,话很投机,又要我搬过去住,以便早晚切磋,同时还可以帮他照看农场,就这样在他家里住了几个月。九七年八月中,春天已经显露出生机。一天,我到农场的山坡上种向日葵,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思绪很乱,细心一算,自己出国整三年了,于是又记起出国前和纯老法师的期约,不由得跪在山坡上失声痛哭。
“坡上野草黄又绿,泪中忧思湿还干。
欲化红尘成净土,好梦何时共月圆?”
两个月后,我踏上了归途。
在家住了几个月,一方面陪伴年届九十的祖母,一方面做说服父亲的工作。说起来令我感激,家庭给我创造了优越的出家条件,父母用他们微薄的薪金将我们兄妹八个抚养成人,而且都接受了良好的学校教育,如今父母退休,兄弟姐妹都各有前程,父母没什么负担,身体又健康,这一切莫非是佛菩萨的加持!我终于得到父亲的默许。九八年八月,离开四年之后,我又回到湛山寺,为了兑现一个诺言。今年一月廿四日,时值“释迦如来成道日”,蒙湛山寺方丈明哲大和尚慈悲摄受,为我正式披剃并授沙弥十戒,今年四月十一日,我又于潮州开元寺受具足戒,多年的愿望成为现实。
真出家人是荷担如来家业,非一般情见凡夫所敢为,如来妙智慧也决非一般世智辨聪所能比,若不深入经藏,广研教典,乃至遍览古今高僧大德真知灼见,便难以对一代时教的精髓有准确而全面的把握,荷担如来家业便会成为一句空话。目前盛行于诸多寺院的经忏佛事,或徒有形式的诵经念佛、参禅打坐流弊很多,长此下去会使佛教与民间低级信仰相混淆,这是难以让正法久住的。
全世界有近80%的人口信仰不同的宗教,可以说宗教事业是人类最宏伟也是最能代表人类特征的事业。作为世界上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以其悠久的历史、特有的包容性和圆融性突显于各大宗教之列,佛教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的世界观,缘起性空、普度众生的人生观,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道德观,三学并重、止观双修的修养方法,不但为其它宗教所鲜见,而且对改善社会风气、提高国民素质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可以说,一种高尚的宗教对塑造一个高尚的民族是不可或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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