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森林岁月——在洞穴中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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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陀僧的洞穴学校

头陀僧不能在同一个洞穴里久留,

一旦他们感到舒适且习惯这个洞穴时,就是得整束行装、准备离去的时候。

这种从一个洞穴迁移到另一个洞穴的修行,可以避免僧侣执着某个特殊的洞穴。

 

 

行脚至远方

 

头陀僧相当重视行脚,认为它是一种苦行,是训练心面对困苦与不可知之事的方法。无论何时,一旦他们决定远离较为舒服且安适的寺院生活时,就必须面对恐惧、痛苦、疲惫、饥饿、挫折与苦恼,并且常有死亡的危险。行脚的范围不局限在暹罗/泰国的政治疆界内,他们经常跨越国界到掸州︵ShanStates︶、缅甸、寮国与柬埔寨,在阿姜曼时代,僧侣可以自由进出邻国,这正是头陀僧所愿。头陀僧不像僧伽制度下的学问僧与行政僧,他们有强烈的志趣要云游到远方,不假思索远行以到达目的地。

 

云游僧的旅程没有行程表,也没有任何地图与导览,而且时常对将去的地方没有任何特别的计划,他不在乎甲乙两地的距离,重要的是往前走,继续行脚,行脚到一个不熟悉的环境,迫使他必须经常保持觉醒。他从不知今晚将在那里过夜,下一餐饭在那里,将遭遇到什么困难,他必须在危险与困苦里,学习生活中的﹁苦﹂是无法逃避的。

 

在云游的过程里,头陀僧虽然也会停下来向供奉舍利的地方佛塔礼拜,但参访知名的寺院与圣迹并非主要目的,他们对参访禅师或探索陌生环境︵含括自然与文化︶比较感兴趣。有时他们发现自己处在一群从未见过佛教僧侣,几乎不知如何对待僧侣的村民之中,有时也遇到属于其他传统的僧侣。研究这些种种机遇,将使我们对头陀僧的训练,及泰国不同宗派修行的了解更加丰富。

 

 

不断寻找适合的洞穴

 

要了解头陀僧的训练,我们就必须考虑到森林、深山与洞穴就是他们的学校。四处云游是一种苦行生活的练习,训练心不执着大环境或舒适的生活。在旱季时,僧侣们会在树下、高岩或洞穴中修行,但头陀僧总是不断地在寻找适合的洞穴,譬如一些空气流通的洞穴,因为他们相信过去很多僧侣,都是在这类地方禅修而开悟的。阿姜曼曾向他的弟子开示:

 

洞穴与岩窟能提供适宜的条件,容易使心毫不困难地达到心一境性。心一旦专注后,就能看到许多一般心所看不到的神奇事物。

 

僻静的洞穴是极佳的试验场所,一个坚定的云游僧,就是具备一股强烈的修行意愿,隐退到森林里人迹罕至的洞穴,无论发生什么事绝不放弃禅修的人。

 

在本世纪的前半叶,头陀僧在东北云游,曾远到北方的清通︵Chiang Tung︶与清容︵Chiang Rung︶等地,当时尚无从东北到北方内陆的道路,因此以徒步的方式旅行极为困难。阿姜帖在第一次跨区云游之前,为同修制定三条规则,这显示头陀行并不适合心性怯弱的人:

 

一、不能对路途中遇到的艰苦有任何怨言,譬如行程、食物或住所上的困难等。假设同行中的一人生病了,我们将尽力互相帮助,团结直到最后。

二、如果同行中有人开始思念家人或朋友—好比想念父母,则不能帮助他回去。

三、我们必须决心面对死亡,无论它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到来。

除非同行僧侣同意信守这些规则,否则阿姜帖就不会让他加入行脚的行列。

 

 

在洞穴中修行

 

今天在泰国已经几乎没有僻静的洞穴了,然而阿姜曼的时代曾有很多这样的洞穴,特别是在北部地区。阿姜曼、汶、帖、李都曾留下在北部地区寻找适宜洞穴的记录,阿姜曼本身曾在萨立卡︵Sarika︶洞穴有濒临死亡的经验,正如我们所知的,他大概已证得三果。

 

阿姜李留下一份详细资料,是有关僻静洞穴对心灵训练的重要性。当他在清迈寻找阿姜曼时,曾勘察阿姜曼提过的一些有利于独居禅修的洞穴。阿姜李在清迈节地伦寺︵WatJediluang︶未寻获阿姜曼后,他便开始往离豆萨给县︵Doi Saket︶摩盎村︵Meuang Aun︶三公里远的一座山去继续寻找。他在那里进入阿姜曼所提过的黑洞︵DarkCave︶:﹁蛇群曾来朝拜洞中的一个石笋,那是它们的宝塔。﹂虽然阿姜李单独一人,但对探勘洞穴毫无畏惧,他像其他云游僧一样,详细记录了洞穴内的一切,同时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些回忆值得记录下来—证明洞穴在头陀僧生涯中的重要性。

 

这是个奇特且不可思议的洞穴,山顶上有一尊佛像,我无法判断是从那个时期留下来的。在半山腰的地面上裂开一个极深的断层,走进断层里,我看到一块像桥一样横跨在岩缝上的柚木。我慢慢地过桥走向另一边后,发现自己竟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悬岩上,当我再往前走时,变得非常黑暗,于是我点亮灯笼继续往前走。之后我又遇到了另一座桥—这次是一整块柚木—连接到另一座岩石,这里开始变得相当严寒。

 

阿姜李继续他的探索行程,来到了一个庞然巨大的洞窟。

 

我估计它起码可以容纳三千人,洞窟的地面很平坦,有着像水上涟漪般的波纹。从地面的中间向前看去,可以发现一个壮观的石笋,白如云朵,高八尺,而且非常宽—得两个人张开双臂才能环抱它。石笋表面有一圈圈像铜锣中间般的隆起,每个约半尺高,圈内是一个很深却平坦的盆面。这整个环境雪白绚烂,非常美丽。

 

当地人相信这是座神圣的山,他们告诉阿姜李,每当雨安居一开始,这座山就会发出吼声:﹁若吼声特别响亮,就表示那年会雨量充沛,农作丰收。﹂

 

离开黑洞后,阿姜李徒步到蓬村︵Pong︶,他在这里遇到了阿姜铿︵Khian︶。阿姜铿曾有一次随行在阿姜曼身边,了解洞穴的重要性,于是,他同意与阿姜李一起去探索离森林十公里远、人迹罕至的金葫芦洞︵ThamBuap Thaung︶。该洞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那里曾有黄铜矿从缝隙中渗漏出来后,沉落在池底。

 

这个洞穴很深……,当地人说洞里住着凶猛的恶灵,要是有人想在此过夜,会因觉得有人在踩他们的腿、胃、背部等而彻夜难眠。因此,大家都很怕这个地方。

 

阿姜曼告诉阿姜李,有个名叫柴︵Chai︶的僧侣,曾经有次在这个洞穴过了一夜,不过他根本无法入睡,因为整夜都听到有人进进出出的声音。阿姜曼建议阿姜李到此禅修—如此或许可以证实传言的真伪,并且考验自己对恐惧的抗拒力。阿姜李与同行僧侣在洞穴过了一夜,不过他们并没有看到鬼,也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离开金葫芦洞后,有段时间阿姜李与阿姜铿各自四处云游,之后他们又在清道︵Chiang Dao︶山区共住一周,其中三天在清道穴(1)里度过,有两天两夜的时间全力在摄心上下工夫。阿姜李回想在月圆摩迦日︵MakhaBucha︶(2)的那晚,当他决定以坐禅来供养佛时,他说:

 

刚过晚上九点,我的心全然静定,气息与光彷佛自身体向四面八方放射出去……,我的呼吸……是如此微细,几近停止。我的心平静、安定,身体的气息几乎完全静止,我的心也完全停止思考,心念是如何静止的,我完全不知道。然而,当时我是觉醒的—感觉着光明、开展、自在,一种解脱的感觉驱走了所有的痛楚。

 

当心静止直到内观生起时的透彻阶段,阿姜李回忆这样静定过了一个小时后,佛法开始在他的内心中涌现:

 

简而言之,这就是他们所谓的:﹁专注并审视有、生、死与不知它们是如何生起的无明。﹂有一种再清晰不过的影像在我的眼前浮现:﹁生如一道闪电,死如一道闪电﹂。因此我专注在导致生与死的起因,直到﹁无明﹂这个字在心中生起……,我以这种方式反覆思惟,直到黎明。当一切终于清楚之后,我出了定,身心似乎都感到轻盈、开放与自在,我的心感到极其快乐与圆满。

 

阿姜李对这次禅修上的进步感到欢喜,之后,他又留在阿姜曼建议且其本身也经验过的两个洞穴。离开清道后,他与阿姜铿又往北抵达方县,他们在那儿的一个洞穴禅修一段时间后,便继续云游到清善、清来、帕尧、南邦与网帕等地。

 

头陀僧也相信无论洞穴是如何偏僻,在里面禅修的僧侣绝对不是单独一人的。就像阿姜曼对弟子开示:

 

在山洞里,禅修者应该收摄自我的举止,不应认为没有人看到他的所作所为。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正念,并端正行为,使该区众神在看到自己的形象时,能感到欢喜。(2)

 

这种与民间佛教传统紧密结合的信仰,使头陀僧能时时自我警戒,即便是在一个高山里僻静的洞穴中,僧侣也会感到有人在审视他们的所作所为。

 

照规矩而言,头陀僧不能在同一个洞穴里久留,一旦他们感到舒适且习惯这个洞穴时,也就是得整束行装,准备离去的时候。这种从一个洞穴迁移到另一个洞穴的修行,可以避免僧侣执着某个特殊的洞穴。例如从一九四三到一九四五年,阿姜草︵Chaup︶在位于清通与清堪︵ChiangKham︶山区的卡任︵Karen︶山区部落雨安居,在两个雨季的空档期间,他在山间四处行脚,在许多洞穴中禅修,每个洞穴停留的时间大约是六天到一个月。

 

 

【注释】

(1)清道山脉相当高,且包含了许多陡峭的山峰。清道穴是泰国境内最大的石灰洞之一,这个大洞穴由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系统组成,连结许多小洞穴。阿姜曼非常喜欢这地区的僻静,以至于在一九四○年代初再度回到这里,随行的有阿姜汶与阿姜特,他们每个人都各自停留在不同的洞穴中,只有于每个月两次的布萨日才聚在一起。清道穴后来成为最受观光客欢迎的景点,修筑了一条六公里长的路连结到清道镇,和一条七十二公里长的路接到清迈。一九八○年代,阿姜汶对清道不再是个僻静适合禅修的地方感到惋惜。

(2)月圆摩迦日︵巴利文:Magha︶的礼拜仪式,于农历三月,也就是阳历二月或三月初举行,以纪念当初一千二百五十位阿罗汉不约而同来听佛陀开示的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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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的见地与修道·第三节

宗萨钦哲仁波切

 

 

第三节 自我及自我的见地是错误的概念

 

就像车子一样,“自我”是对于一个或多个连续现象所做的识别标示。一般来说,佛教认为众生是由称为五蕴的五组连续现象所组成。五蕴分别是:一、色蕴,这是指肉体,各种不同的元素结合成器官和身体组织;二、受蕴,包括乐受、苦受和不苦不乐的舍受;三、想蕴,这是指对于色、声、香、味、触、法的概念;四、行蕴,由心灵的冲动所组成,例如喜悦、快乐、决心、强迫、专注等等;五、识蕴,一般而言,包括六种感官心识。

如果五蕴之中能找到任何永恒坚实的东西,那么就可以相信,因为有了这些基础,“自我”是存在的。但是,如果像分析汽车一样去分析一下组成“自我”的五蕴,我们绝不会发现其中有任何东西可以指着它说这是“自我”的本质或基础。原因是:①我们的身体、心理、感受、想法一直都在改变,因此,其中任何一项都不能作为自我不变的本质或究竟的根本。②就像“自我”一样,五蕴本身也是组合而成的,里面并没有任何实体可以拿来确定地说它就是心、它就是身体、它就是感觉等等。③五蕴的自性就是焦虑、痛苦、不满,以及其他各种痛苦。④五蕴的本质为空性,因此,当人说“我”的时候,他所指的是没有真实基础的东西。

“自我”是根本无明,它是被误认为真实的一种幻觉。因此,凡是从“自我”生起的一切,一定都是无明与幻觉。“自我”永远都设法确定它自己的存在,这显示出它基本的不稳定。虽然充满了骄傲,但自我天生就缺乏安全感,永远都害怕失去它的本身、领域、所有物和关系,这一切在巩固它“存在”的信仰上都是必需的。

鼓动强烈的情绪是“自我”的另一种伎俩,我们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感到很真实,在那一段时间中,我们暂时逃避了根本不安全感的内在焦虑。生气的时候,你大吼大叫,愤怒的原因和对象变得更稳固,这样便能回过头来确定你自己是稳固的;接着,你又设法报复,这让你的“自我”因为能延伸到未来而更确定了它的存在。“自我”觉得愤怒的痛苦,要比面对“自我”本身无实的痛苦来得小。

当你爱别人时,也发挥了同样的机制。通常对于爱的定义是:你深切地关怀对方,慷慨地付出自己的爱。但实际上,爱只是“自我”寻求证明自己的另一种方法。“自我”只爱自己不爱他人,它充满着自己,根本没有空间留下来爱别人。由于“自我”太专注于它自己,因此它并未真正注意到其他人,它专一心志地修持着(很讽刺地,自我有它自己的修持系统)自己的需要、欲望以及期待;它关心所爱的人,以那个人能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需要来决定。特别是当外表上牺牲自己、愿意为所爱的人放弃自己的需要时,这种情况就更加真实了。当你说“我爱你”的时候,你的意思并不是这样,而是在问“你爱我吗”,或者是“我想拥有你”、或“我要你让我快乐”。你所能讲出最诚实的一句话就是:“我爱你几乎和爱自己一样多。”我们所说的爱,通常是不折不扣的自私——从日后关系的发展结果,就可以看出这个道理。

只有当你不再被这个榨取所有时间、精力和注意力,而且无休止地试图满足自己,却永不满足的“自我”所奴役的时候,真正的爱才有可能。只有在你不再一心一意关怀自己的时候,才能真正地关怀别人。

这一切烦恼的火焰——爱、恨、嫉妒等,都和真爱相反,而且只是“自我”对安全和真实身分的追寻。这些烦恼是“我执”的一部分,我执就是执着有个真实存在的自我。为什么要了解“自我只是一种幻觉,无可执取”是这么困难呢?因为我们太执着于“自我”是真实的这种观念,所以抗拒去发现它只是个幻觉;相反地,却努力捕捉一切幻觉所生的形相,甚至包括了让人非常痛苦的幻相,目的就是在维持自我实存的“信仰”。

根据佛法,我们要拒绝的是“自我执着”,而不是“自我”。帝洛巴曾说:“并不是现象迷惑了你,迷惑你的是对现象的执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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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佛教的人间净土

 释圣严

 

提要:

释尊成道,是为救济人类生老病死的苦恼,成道之后便开始将他证悟的佛法分享人间。初度五比丘皆证阿罗汉果。立即付嘱他们,游化人间,分头弘法。

修行三祇百劫的圣道而成佛,其起点的初发心菩萨,主要是人间身的凡夫。修行西方阿弥陀佛的净土法门,虽以信心、持名、发愿往生,为基本条件,但在《观无量寿佛经》及《无量寿经》,均另有三福净业等的往生因行。

中国的禅宗引用《维摩经》的“随其心净则佛土净”,主张心净即是西方。由于《观无量寿经》有“是心是佛,是心作佛”句,演成禅宗有唯心净土的信仰,但能悟心,便在净土。中国宋初的永明延寿依据《华严经梵行品》的“初发心时便成正觉”,因此倡导“一念成佛”,一念即生净土。

本文除将中国净土思想的发展,作了探源性的介绍之外,特别依据《大般若经》的成熟众生严净佛土,《法华经》的释尊即以此界为净土,《维摩经》的直心是净土,太虚大师的人间净土,印顺长老的人间佛教,综合而成法鼓山建设人间净土的思想脉络:众生(人)的心清净而行为清净,个人的身口意清净而影响所处的社会环境清净。在做往生佛国、严净佛土的准备工夫阶段,先要在人间自利利人,便是建设人间净土。

 

关键词:人间佛教 直心是净土 五类净土 净土生因 初发心时便成正觉 一念成佛 成熟有情严净佛土 随其心净则佛土净 建设人间净土

 

(一)

 

本文所说的人间佛教,不是主张佛教仅仅属于人间的宗教,而是说佛陀乔达摩教化的环境,主要是在人间。

本文所说的人间净土,不是要否定他方佛国净土的信仰,而是说十方三世诸佛国土的成就与往生,必须从人间的立场做起。

佛教发源于印度,那是一个宗教气氛极浓的社会,释尊对于印度宗教的改革,乃是多方面的。主要的是以缘起缘灭的因缘法,取代了神造宇宙或神即是宇宙的梵我思想;也以五戒十善的伦理实践,取代了祭祀主义的宗教行为。从以信仰神的权威,到因缘观的建立,从以对于神格的崇拜,到人间性的肯定,便是人间佛教的意思。

净土思想,虽未见于阿含部,但在《中阿含》、《长阿含》、《增一阿含》之中,都曾介绍北俱卢洲郁单越的依正二报,胜过我们的南阎浮提,尤其多处提及当来弥勒佛下生人间之时的景象,以及转轮圣王出现于世之际的人间环境设施,都是后来大乘佛教净土信仰的基础。

释尊住世时代的出家弟子之中,可以分为隐遁及游化的两种型态:性喜隐遁者称为阿兰若比丘,乐于游化者称为人间比丘。他们的生活资源,虽然同样依靠沿户托钵,前者单人独居的时间多,后者群居共住的时间多,佛法之所以能够广被人间,则以后者的贡献为多。因此,当释尊于鹿野苑初度五比丘,当五人都已证得阿罗汉之后,便付嘱他们,各别分道,弘扬佛法于人间社会,而云:“诸比丘,汝等游行人间,勿二人共行”。[1]释尊自己也是如此,当他在菩提树下成道之后不久,便受梵天的请求,开始了他的弘化人间的行程,直到涅槃为止,还在谆谆善诱地,付嘱弟子们当勤精进,实践佛法并且传持佛法于此世间,勿使断绝。[2]所以佛在世间以人间身出现,观察到人间不论是谁,都不能免于生老病死的四种根本苦难,毅然出家求道修道,希望为人间大众悟得解脱之道。经历六年成道,悟得缘起的佛法。告诫人间大众,依此自利,并且利益他人,便是人间佛教。

 

(二)

 

至于佛国净土的思想及其信仰,乃是中国大乘佛教共同的理想,虽然对于净土的归趣和认识,诸家各有不同的主张,大致上说,佛国净土,并不是在人间,虽然《法华经》的灵山净土,不离娑婆世界,[3]一般的人间凡夫却是见不到的。虽然《增一阿含经》的〈十不善品〉说过去七佛,以及当来的弥勒佛,都在人间成佛,人寿以及人间的道德水准,均比释尊化世的人间环境优胜极多。[4]是故我们所居住的环境,绝对是所谓五浊恶世的秽土,所以称为娑婆世界。凡谓净土,一定是指的他方佛国,或者是此界兜率内院的弥勒净土,或者等待弥勒未来下生,龙华三会,始能见到人间净土。

至于他方佛国的资料比较具全的有东方的阿[]佛,[6]尤其是西方的阿弥陀佛极乐国土,除了主要的净土三部经[7]之外,在大藏经中也是被许多经论所介绍赞叹的一个佛国净土;中国及日本的净土宗及真宗,也都是以阿弥陀佛的净土为信仰的归属处。由于自力的圣道门,要修三祇百劫方得成佛

,通过十信三贤始能见道而入初地菩萨位,在三贤位之前的信位菩萨,很难有自主的把握,经常退退又进进,一不小心,或堕声闻辟支佛地。因此,在龙树菩萨的《十住毗婆娑论》卷五〈易行品〉,提出了念佛方便门,而说:“若菩萨欲于此身得至阿惟越致(不退转)地,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应当念是十方诸佛,称其名号”。乃是总念过去、未来、现在诸佛,恭敬礼拜,并应忆念诸大菩萨。西方阿弥陀佛的本愿,则被特别提出。[9]所谓弥陀本愿,此在弥陀净土的圣典之中,有详细说明。

不过,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是否等于最高的净土,也有争论,由于阿弥陀佛的本誓悲愿,能救一切根性的众生往生彼国,包括犯了十恶五逆的人。[10]这样的人,一旦往生彼国,如果能够立即位登不退转地,是会令人怀疑。比起东方阿[]佛国尚有男女性别,弥陀净土全是莲华化生的诸上善人,当然更加可称为净土,但那究竟属于何等层级的净土,学派之间依然有不同的看法,例如中国天台宗的智者大师,将净土分为四等:凡圣同居土,方便有余土,实报无障碍土,常寂光土。彼在《净名经疏》,把极乐世界判属第一类的凡圣同居士。[11]既不是二乘圣者所居的方便土,更不是初地以上菩萨所居的报土,当然不会是诸佛法身所居的寂光土了。如果依据《仁王般若经》卷上所说偈云:“三贤十圣住果报,唯佛一人居净土;一切众生暂住报,登金刚原居净土”。[12]就此标准来看极乐世界,当然不算是净土。

 

(三)

 

由诸大乘经论所讲的净土,必定是十方诸佛所居国土,有的是为成熟有情而以愿力所成的净土,例如阿弥陀佛的极乐国土;多半是由于成熟无量众生的功德,而严净诸佛的国土。

但是也有释尊于秽土成佛的事实,过去七佛及未来的弥勒佛,也都于此秽土成佛,甚至《增一阿含经》曾说:“诸佛皆出人间,终不在天上成佛”。[13]晋译《华严经》第一卷的开头便说:“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摩竭提国寂灭道场,始成正觉,其地金刚,具足严净”。[14]《维摩诘经佛国品》,亦有螺髻梵土语舍利弗言:“我见释迦牟尼佛土清净,譬如自在天宫”。“于是佛以足指按地,即时三千大千世界,百千珍宝严饰,譬如宝庄严佛无量功德宝庄严土。……佛语舍利佛:我佛国土常净若此,为欲度斯下劣人故,亦不净土耳”。[15]此也可与《妙法莲华经如来寿量品》所说:“于阿僧祇劫,常在灵鹫山,及余诸住处……我此土安隐,天人常充满……我净土不毁”。[16]因此可说:释迦如来的净土,的确就在人间,只要信愿行具足,便见自身即在佛国净土。故于《法华经方便品》亦云:“若人散乱心,入于塔庙中,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又云:“若有闻法者,无一不成佛”。[17]这是告诉我们,当有信心:释尊的净土不离此娑婆世界的秽土,乃至仅仅进入佛寺,一称南无佛,或者听闻佛法者,都有机缘成佛,见此释尊的净土。

由于释尊的净土,虽应当信为事实,都不是凡夫所能得见,就有中国诸家学者对于净土的分类,产生各种不同的看法,此于望月信亨博士所撰《中国净土教理史》一书中,有详细的介绍,其目的虽为阿弥陀净土的判属报土或化土而作讨论,但也涉及释迦及弥勒二佛的此一国土,是净是秽,或报或化的问题。天台智者大师将此土及阿弥陀佛的西方世界,均判属四种净土中的第一类“凡圣同居土”;不过,西方阿弥陀净土是同居土中的净土,此界为同居土中的秽土。两者皆为应化身佛所居净土,因此另有学派如善导大师主张,凡夫得入报土。[18]但是净土诸家对此娑婆世界,从未有人承认即秽土是净土的。

 

(四)

 

于中国佛教史上,无法见到人间即是净土之说,却能见到自性弥陀及唯心净土的思想。主要是出于禅宗的看法。

首先从禅宗四祖道信禅师的《入道安心要方便门》引用《观无量寿佛经》第八观的经文:“诸佛法身,入一切心想,是心是佛,是心作佛”。[19]因此断定:“当知佛即是心,心外更无别佛也”。[20]此为借用弥陀净土的主要经典之说,以之证明净土的诸佛,不出于此心的所想所念,若信此心即是佛,何必别向心外求佛求净土?以此与《观无量寿佛经》的连文并读:“诸佛正偏知海,从心想生,是故应当一心系念,谛观彼佛……想彼佛者,先当想像,闭目开目,见一宝像,如阎浮檀金色,坐彼华上”。[21]可知《观经》的原意,是以心想观阿弥陀佛宝像,此心即与佛相即相应,乃是由于佛的法界身,进入观想者的心想之中,并不等于禅宗所说的自性佛,也不等于法身无相的即心即佛。类此的经文,在第九观中,亦有几句:“但当忆想,令心眼见,见此事者,即见十方一切诸佛;以见诸佛故,名念佛三昧。作是观者,名观一切佛身;以观佛身故,亦见佛心,佛心者,大慈悲是”。[22]彼经所言念佛三昧者,即是以心之眼,得见十方诸佛之光明相好身,乃是一种有形相的观想方便,非指遍一切处的法性身佛;又以观佛光相身故,亦以心之眼,得见佛的大慈悲心,也不是见的法界无差别相的理体法身,而是感受到诸佛大慈大悲的利生功德。可是站在禅宗的立场,来看《观经》的“是心是佛,是心作佛”,解释成为“心外更无别佛”了。道信禅师所谓的“心”,是指的众生与佛同等不二清净无相的心体。[23]《观经》是站在修行者的立场而说的有内有外之凡夫心。  因此,《观经》的净土是指方立向的极乐世界,道信禅师的净土,则是泯然无相的法性身土。[24]道信禅师的理解目的,虽然不会受阿弥陀佛净土学者们所接受,却是很受中国禅宗学者们的欢迎。到了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的《坛经》,便主张:“心但无不净,西方去此不远,心起不净之心,念佛往生难到”。又说:“若悟无生顿法,见西方只在刹那”。复云:“内外明彻,不异西方”。[25]

禅宗的净土思想是着重于清净的本心所显的真如自性,诸佛与众生心中的自性平等不二,众生亦未离诸佛的严净妙土。迷者向心外求佛求净土,悟者顿悟自心是佛,自心作佛,当下未离严净的佛土。此与《楞伽》、《法华》、《涅槃》、《华严》、《般若》,尤其是《维摩》等诸经的思想是一致的。故于《坛经》,引用以上诸经经文,[26]发扬见性成佛,不异西方之说。不过,《坛经》所说的净土,绝对不是阿弥陀佛净土三部经的净土,而是如其所引“如《净名经》(《维摩经》)云:即时豁然,还得本心”。又云:“直心是道场,直心是净土”。[27]经文的“本心”及“直心”,都是明心见性的悟境,顿悟成佛的佛是理体的法性空慧之身,直心也是法身遍在的诸法实性净土。[28]此于《维摩经佛国品》的原文所载,乃是由于长者子宝积,问释迦世尊,如何是诸菩萨的净土之行?也同于《大般若经》处处都说的菩萨摩诃萨如何严净佛土,成熟有情,主要是问的净土的因行。所以佛说:“直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不谄众生来生其国;深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具足功德众生来生其国;菩提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大乘众生来生其国”。下举修行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等六度是菩萨净土,四无量心、四摄、三十七道品、十善等道法,都是菩萨净土之因,乃至“随其方便则成就众生;随成就众生则佛土净……随其心净则佛土净”。[29]此与《坛经》所理解的“直心”即是“心不住法”的“本心”或真如心,是略有差距的。“直心是净土”,是净土的因行,类似《大般若经》为了净佛国土,必当成熟有情,所以成熟有情,发菩提心行菩萨道,即是严净佛土。因行与果德是互相呼应的。不过,禅宗以“豁然”开悟,“还得本心”,看作当下见性,立即成佛,此人便处于净土,也是没有错的,那与《华严》、《法华》所说是相通的。因此可知,佛经中的净土,至少有五类:以佛的神力显示者,如《维摩经佛国品》释迦世尊以足指按地,显示舍利弗尊者是。以佛的功德圆满,虽居此秽土,佛所见者乃是净土,如《华严》、《法华》等经所说者是。以菩萨摩诃萨的修行功德、成熟有情所完成者,如《般若》、《维摩》等经所说者是。以佛的弘誓愿力及其所修功德完成者,如阿弥陀佛的净土三部经所说者是。以众生自悟自证,明心见性所得者,如禅宗的《坛经》者是。前四类是报身报土,第五类是法性身土。

 

 

1:《四分律》卷32,《大正藏》册22,页793上。

2:《增一阿含经》卷35,〈莫畏品〉第41,《大正藏》册2,页746中~下。

3:《法华经》卷5,〈如来寿量品〉,《大正藏》册9,页43中。

4:《增一阿含经》卷44,《大正藏》册2,页786中~页791中。

5:与弥勒相关的资料相当多。除了弥勒三经,尚有阿含部等。

6:见《阿[]佛国经》二卷,《大正藏》册11。

7:阿弥陀净土的三部经为:《无量寿经》、《观无量寿经》、《阿弥陀经》。

8:《十住毗婆沙论》卷5,《大正藏》册26,页40下~页45上。

9:同前注7,《大正藏》册26,页41中~页45上。

10:《观无量寿佛经》有云:“下品下生者,或有众生,作不善业,五逆十恶,具诸不善,如此愚人,以恶业故,应堕恶道,经历多劫……临命终时……应称无量寿佛,如是至心,令声不绝,具足十念,称南无阿弥陀佛……即得往生极乐世界”。《大正藏》册12,页346上。

11:山口光丹着《天台净土教史》页91~页93。

12:《大正藏》册8,页828上。

13:见印顺法师《契理契机之人间佛教》页3(台北:正闻出版社)。见印顺法师《佛在人间》页14(正闻出版社“妙云集”下编第一册)。

14:《大正藏》册9,页395上。唐译八十卷《华严经》之开头,亦有类似记载。

15:《大正藏》册14,页538下。

16:《大正藏》册9,页43下。

17:《大正藏》册9,页9上及下。

18:善导大师集记《观无量寿佛经疏》卷1有:“问曰:弥陀净国当是报是化也?答曰:是报非化,云何得知?如大乘同性经说,西方安乐阿弥陀是报佛报土”。《大正藏》册37,页251中。

19:见《楞伽师资记》。《大正藏》册85,页1288上。其引《观经》之原文则是:“诸佛如来,是法界身,入一切众生心想中,是故汝等心想佛时,是心是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是心作佛,是心是佛”。《大正藏》册12,页343上。

20:《楞伽师资记》,《大正藏》册85,页1288上。

21:《大正藏》册12,页343上。

22:《大正藏》册12,页343中~下。

23:《楞伽师资记》,《大正藏》册85,页1288上。

24:《楞伽师资记》云:“常忆念佛,攀缘不起,则泯然无相,平等不二,入此位中,臆佛心谢,更不须征,即看此等心,即是如来真实法性之身,亦名正法,亦名佛性,亦名诸法实性实际,亦名净土,亦名菩提金刚三昧本觉等”。《大正藏》册85,页1287中。

25:敦煌本《坛经》第三十五节。

26:参考拙作〈六祖坛经的思想〉,刊登《中华佛学学报》第三期(1900年台湾“中华佛学研究所”刊行)。

27:《大正藏》册48,前二句见页351上。后二句见页352下。

28:参看注24《楞伽师资记》所言的净土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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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光法师嘉言录

 皈依弟子李圆净谨编

 

大矣哉!净土法门之为教也。是心作佛,是心是佛,直指人心者,犹当逊其奇特。即念念佛,即念成佛,历劫修证者,益宜挹其高风。普被上中下根,统摄律教禅宗。如时雨之润物,若大海之纳川。偏圆顿渐一切法,无不从此法界流。大小权实一切行,无不还归此法界。不断惑业,得预补处。即此一生,圆满菩提。九界众生离是门,上不能圆成佛道。十方诸佛舍此法,下不能普利群萌。是以《华严》海众,尽遵十大愿王。《法华》一称,悉证诸法实相。最胜方便之行,马鸣示于《起信》。易行疾至之道,龙树阐于《婆沙》。释迦后身之智者,说《十疑论》而专志西方。弥陀示现之永明,着《四料简》而终身念佛。汇三乘五性,总证真常。导上圣下凡,同登彼岸。故得九界咸归,十方共赞。千经并阐,万论均宣。诚可谓一代时教之极谈,一乘无上之大教也。不植德本,历劫难逢。既获见闻,当勤修习。【序】一

 

 

教理行果,乃佛法之纲宗。忆佛念佛,实得道之捷径。在昔之时,随修一法,而四者皆备。即今之世,若舍净土,则果证全无。良以去圣时遥,人根陋劣。匪仗佛力,决难解脱。夫所谓净土法门者,以其普摄上中下根,高超律教禅宗。实诸佛彻底之悲心,示众生本具之体性。汇三乘五性,同归净域。导上圣下凡,共证真常。九界众生离此法,上不能圆成佛道。十方诸佛舍此法,下不能普利群生。所以往圣前贤,人人趣向。千经万论,处处指归。自《华严》导归之后,尽十方世界诸大菩萨,无一不求生净土。由祇园演说以来,凡西天、东土一切著述,末后皆结归莲邦。【书一】一

 

 

古人云:“人身难得,中国难生,佛法难闻,生死难了。”我等幸得人身,生中国,闻佛法。所不幸者,自愧业深障重,无力断惑,速出三界,了生脱死耳。然又幸得闻我如来彻底悲心所说之大权巧,异方便,令博地凡夫带业往生之净土法门。实莫大之幸也。若非无量劫来,深植善根,何能闻此不思议法,顿生真信,发愿求生乎!【书一】三

 

 

窃闻净土者,乃究竟畅佛本怀之法也。高超一切禅教律,统摄一切禅教律。略言之,一言一句一偈一书,可以包括无余。广说之,虽三藏十二部之玄言,五宗诸祖师之妙义,亦诠不尽。纵饶尽大地众生,同成正觉,出广长舌,以神通力、智慧力,尘说刹说、炽然说、无间说,又岂能尽!良以净土本不思议故也。试观《华严》大经,王于三藏,末后一着,归重愿王。《法华》奥典,妙冠群经,闻即往生,位齐等觉。则千经万论,处处指归者,有由来也。文殊发愿,普贤劝进。如来授记于《大集》,谓末法中,非此莫度。龙树简示于《婆沙》,谓易行道,速出生死。则往圣前贤,人人趣向者,岂徒然哉?诚所谓一代时教,皆念佛法门之注脚也。不但此也,举凡六根所对一切境界,所谓山河大地,明暗色空,见闻觉知,声香味等,何一非阐扬净土之文字耶?寒暑代谢,老病相摧,水旱兵疫,魔侣邪见,何一非提醒当人速求往生之警策耶?广说其可尽乎?言一言统摄者,所谓“净”也。净极则光通,非至妙觉,此一言岂易承当?于《六即佛颂》研之可知也。一句者,“信愿行”也。非信不足以启愿,非愿不足以导行,非持名妙行,不足满所愿而证所信。净土一切经论,皆发明此旨也。一偈者,《赞佛偈》也。举正报以摄依果,言化主以包徒众。虽只八句,净土三经之大纲尽举也。一书者,《净土十要》也。字字皆末法之津梁,言言为莲宗之宝鉴。痛哭流涕,剖心沥血,称性发挥,随机指示。虽拯溺救焚,不能喻其痛切也。舍此则正信无由生,邪见无由殄也。【书一】三

 

 

须知吾人自无始以来,所作恶业,无量无边。《华严经》谓:假使恶业有体相者,十方虚空,不能容受。岂泛泛悠悠之修持,便可消尽耶?所以释迦、弥陀两土教主,痛念众生无力断惑,特开一仗佛慈力,带业往生之法门。其宏慈大悲,虽天地父母,不能喻其恒河沙分之一。只宜发惭愧心,发忏悔心,自可蒙佛加被,业消身安耳。【书一】十二

 

 

善导和尚云:若欲学解,从凡夫地,乃至佛地,一切诸法,无不当学。若欲学行,当择其契理契机之一法,专精致力,方能速证实益。否则经劫至劫,尚难出离。所谓契理契机之法,无过信愿持佛名号,求生西方。【书一】十五

 

 

《阿弥陀经》、《无量寿经》、《观无量寿佛经》,此名《净土三经》,专谈净土缘起事理。其余诸大乘经,咸皆带说净土。而《华严》一经,乃如来初成正觉,为四十一位法身大士称性直谈一乘妙法。末后善财遍参知识,于证齐诸佛之后,普贤菩萨为说十大愿王,普令善财,及与华藏海众,回向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以期圆满佛果。而《观经》下品下生,五逆十恶,具诸不善,临命终时,地狱相现,有善知识教以念佛,彼即受教称念佛名,未满十声,即见化佛授手,接引往生。《大集经》云:“末法亿亿人修行,罕一得道,唯依念佛得度生死。”是知念佛一法,乃上圣下凡共修之道,若愚若智通行之法。下手易而成功高,用力少而得效速。以其专仗佛力,故其利益殊胜,超越常途教道。昔人谓:“余门学道,似蚁子上于高山;念佛往生,如风帆扬于顺水。”可谓最善形容者矣。【书一】五一

 

 

大觉世尊,愍诸众生,迷背自心,轮回六道,久经长劫,莫之能出。由是兴无缘慈,运同体悲,示生世间,成等正觉,随顺机宜,广说诸法。括举大纲,凡有五宗。五宗维何?曰律、曰教、曰禅、曰密、曰净。律者佛身,教者佛语,禅者佛心。佛之所以为佛,唯此三法。佛之所以度生,亦唯此三法。众生果能依佛之律、教、禅以修持,则即众生之三业,转而为诸佛之三业。三业既转,则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槃矣。又恐宿业障重,或不易转,则用陀罗尼三密加持之力,以熏陶之,若蜾蠃之祝螟蛉,曰“似我似我”,七日而变成蜾蠃矣。又恐根器或劣,未得解脱,而再一受生,难免迷失。于是特开信愿念佛、求生净土一门,俾若圣若凡,同于现生,往生西方。圣则速证无上菩提,凡则永出生死系缚。以其仗佛慈力,故其功德利益,不可思议也。须知律为教、禅、密、净之基址,若不严持禁戒,则教、禅、密、净之真益莫得。如修万丈高楼,地基不固,则未成即坏。净为律、教、禅、密之归宿,如百川万流,悉归大海。以净土法门,乃十方三世诸佛,上成佛道,下化众生,成始成终之法门。故《华严·入法界品》,善财蒙普贤加被开示,已证等觉,普贤乃令发十大愿王,回向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以期圆满佛果,复以此普劝华藏海众。而《观无量寿佛经》下品下生,乃五逆十恶,将堕阿鼻地狱之人,蒙善知识教以念佛,或念十声,或但数声,即便命终,亦得蒙佛接引,往生西方。观此,则上自等觉菩萨,不能出于其外。下至逆恶罪人,亦可入于其中。其功德利益,出于一代时教之上。以一代时教,皆仗自力,以出生死。净土法门,未断惑者,仗佛慈力,即可带业往生。已断惑者,仗佛慈力,遂得速登上地。乃一代时教中之特别法门,不可以常途教道,相为并论也。以故《华严》、《法华》等诸大乘经,文殊、普贤等诸大菩萨,马鸣、龙树等诸大祖师,悉皆显阐赞导,普劝往生。【书二】五五

 

 

夫释迦、弥陀,于往劫中,发大誓愿,度脱众生。一则示生秽土,以秽以苦折伏而发遣。一则安居净土,以净以乐摄受而钧陶。汝只知愚夫愚妇,亦能念佛,遂至藐视净土。何不观《华严·入法界品》,善财于证齐诸佛之后,普贤菩萨,乃教以发十大愿王,回向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以期圆满佛果,且以此普劝华藏海众乎。夫华藏海众,无一凡夫、二乘。乃四十一位法身大士,同破无明,同证法性,悉能乘本愿轮,于无佛世界,现身作佛。又华藏海中,净土无量。而必回向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者,可知往生极乐,乃出苦之玄门,成佛之捷径也。以故自古迄今,所有禅教律丛林,无不朝暮持佛名号,求生西方也。【论】二

 

 

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由迷真逐妄,背觉合尘,全体转为烦恼恶业。因兹久经长劫,轮回生死。如来愍之,为说诸法。令其返妄归真,背尘合觉。使彼烦恼恶业,全体复成智慧德相。从此尽未来际,安住寂光。犹如结水成冰,融冰成水。体本不异,用实天殊。然众生根有大小,迷有浅深。各随机宜,令彼得益。所说法门,浩若恒沙。就中求其至圆至顿,最妙最玄,下手易而成功高,用力少而得效速,普被三根,统摄诸法,上圣与下凡共修,大机与小根同受者,无如净土法门之殊胜超绝也。何以言之?一切法门,虽则顿渐不同,权实各异。皆须修习功深,乃得断惑证真,出离生死,超凡入圣。是谓全仗自力,别无倚托。倘惑稍未尽,则仍旧轮回矣。且皆理致甚深,不易修习。若非宿有灵根,即生实难证入。惟有净土法门,不论富贵贫贱、老幼男女、智愚僧俗、士农工商,一切人等,皆能修习。由阿弥陀佛大悲愿力,摄取娑婆苦恼众生,是故较余门得果为易也。【论】八

 

 

众生一念心性,与佛无二。虽在迷不觉,起惑造业,备作众罪。其本具佛性,原无损失。譬如摩尼宝珠,堕于圊厕。直与粪秽,了无有异。愚人不知是宝,便与粪秽一目视之。智者知是无价妙宝,不以污秽为嫌,必于厕中取出,用种种法,洗涤令洁。然后悬之高幢,即得放大光明,随人所求,普雨众宝。愚人由是,始知宝贵。大觉世尊,视诸众生,亦复如是。纵昏迷倒惑,备作五逆十恶,永堕三途恶道之人,佛无一念弃舍之心。必伺其机缘,冥显加被,与之说法。俾了幻妄之惑业,悟真常之佛性,以至于圆证无上菩提而后已。于罪大恶极之人尚如是,其罪业小者,与戒善具修、禅定力深者,亦无一不如是也。以凡在三界之中,虽有执身摄心伏诸烦惑之人。而情种尚在,福报一尽,降生下界。遇境逢缘,犹复起惑造业,由业感苦,轮回六道,了无已时。故《法华经》云:“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若非业尽情空,断惑证真,则无出此三界之望。此则唯有净土法门,但具真信切愿,持佛名号,即可仗佛慈力,往生西方。既得往生,则入佛境界,同佛受用。凡情圣见,二皆不生。乃千稳万当,万不漏一之特别法门也。时当末法,舍此无术矣。【序】四七

 

 

佛光者,十法界凡、圣、生、佛,即心本具之智体也。此体灵明洞彻,湛寂常恒。不生不灭,无始无终。竖穷三际,而三际由之坐断。横遍十方,而十方以之消融。谓之为空,则万德圆彰。谓之为有,则一尘不立。即一切法,离一切相。在凡不减,在圣不增。虽则五眼莫能觑,四辩莫能宣。而复法法承他力,处处得逢渠。但由众生从未悟故。不但不得受用,反承此不思议力,起惑造业,由业感苦。致令生死轮回,了无已时。以常住之真心,受生灭之幻报。譬如醉见屋转,屋实不转。迷谓方移,方实不移。全属妄业所现,了无实法可得。以故我释迦世尊,示成佛道,彻证佛光时,叹曰:“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若离妄想,则一切智、自然智、无碍智,则得现前。”《楞严》云:“妙性圆明,离诸名相,本来无有世界众生。因妄有生,因生有灭。生灭名妄,灭妄名真。是称如来无上菩提,及大涅槃,二转依号。”盘山云:“心月孤圆,光吞万象。光非照境,境亦不存。心境俱亡,复是何物?”沩山云:“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念,即如如佛。”是知佛祖种种言教,无非指示众生本具心性,令其返迷归悟,复本还元而已。然众生机有浅深,迷有厚薄。不假种种言教开导,种种法门对治。则迷云障于性空,何由令其一一彻见心月也哉?以故如来最初成道,演《大华严》。直谈界外大法,不与权小所共。俾宿根成熟一类大机,同证真常,诞登觉岸。复以钝根众生,未能得益。遂为循循善诱,随机演说。或以五戒、十善,摄彼人、天二乘,令其种入佛道之胜因。或以四谛、十二因缘、六度、万行,摄彼声闻、缘觉、菩萨三乘,令其得证佛道之近缘。始自阿含,以迄般若,莫不曲顺根性,而为宣说。令其渐次增进,就路还家。佛之本怀,秘而不宣。迨至法华会上,开权显实,开迹显本。人天权小,皆是一乘。客作贱人,实长者子。普授三根之记,大畅出世本怀。与最初华严,始终互映。可谓一大事因缘,全体咐嘱,了无余蕴矣。又以末世众生,根机陋劣,断惑证真,实乏其人。以故特开净土一门,俾上中下根,若圣若凡,同于现生,出此娑婆,生彼极乐,以渐证夫无量光寿。其深慈大悲,实属至极无加矣。【序】五十

 

 

佛法深广,犹如大海。博地凡夫,孰能穷源彻底,一口吸尽?虽然,倘能生正信心,自可随己分量,各得其益。譬如修罗香象,及诸蚊虻,饮于大海,各取饱腹而已。如来出世,随顺众生,为其说法,各令得益,亦复如是。而末世众生,业障深厚,善根浅薄,心智狭劣,寿命短促。加以知识希少,魔外纵横。修余法门,欲于现生断惑证真,了生脱死,诚为甚难希有之事。唯净土一法,专仗佛力。以故不论断证,唯恃信愿。信愿若具,虽罪大恶极,将堕阿鼻地狱之流,尚可以仗十念之力,径蒙佛慈,接引往生。噫!如来大慈普度,一物不遗。唯此一法,最为周挚。【序】六一

 

 

念佛法门,其来尚矣。以吾人一念心性,犹如虚空,常恒不变。虽常不变,而复念念随缘。不随佛界之缘,便随九界之缘。不随三乘之缘,便随六道之缘。不随人天之缘,便随三途之缘。由其缘之染净不同,致其报之苦乐迥异。虽于本体了无改变,而其相用固已天渊悬殊矣。譬如虚空,日照则明,云屯则暗。虽虚空之本体,不因云日而为增减,而其显现、障蔽之相,固不可以同年而语也。如来以是义故,普令众生,缘念于佛。故曰:“若众生心,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去佛不远。”又曰:“诸佛如来,是法界身,入一切众生心想中。是故汝等心想佛时,是心即是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诸佛正遍知海,从心想生。”夫随佛界之缘,则是心作佛、是心是佛矣。若随众生各界之缘,则是心作众生、是心是众生矣。了此而不念佛者,未之有也。念佛一法,乃以如来万德洪名为缘。即此万德洪名,乃如来果地所证之无上觉道。由其以果地觉,为因地心,故得因该果海,果彻因源。如染香人,身有香气。如蜾蠃之祝螟蛉,久则化之。即生作佛,转凡成圣,其功能力用,超过一代时教一切法门之上。以一切法门,皆仗自力,断惑证真,方得了生脱死。念佛法门,自力、佛力,二皆具足。故得已断惑业者,速证法身。具足惑业者,带业往生。其法极其平常,虽愚夫愚妇,亦能得其利益。而复极其玄妙,纵等觉菩萨,不能出其范围。故无一人不堪修,亦无一人不能修。下手易而成功高,用力少而得效速。实为如来一代时教中之特别法门,固不可以通途教理而为论判也。末法众生,福薄慧浅,障厚业深。不修此法,欲仗自力断惑证真,以了生死,则万难万难。【序】七五

 

 

粤自大教东流,庐山创兴莲社,一倡百和,无不率从。而其大有功而显著者,北魏则有昙鸾,鸾乃不测之人也。因事至南朝见梁武帝,后复归北,武帝每向北稽首曰:“鸾法师,肉身菩萨也。”陈隋则有智者。唐则有道绰,踵昙鸾之教,专修净业,一生讲净土三经,几二百遍。绰之门出善导,以至承远、法照、少康、大行,则莲风普扇于中外矣。由此诸宗知识,莫不以此道密修显化,自利利他矣。至如禅宗,若单提向上,则一法不立,佛尚无着落处,何况念佛求生净土。此真谛之一泯一切皆泯,所谓实际理地,不受一尘,显性体也。若确论修持,则一法不废,不作务即不食,何况念佛求生净土。此俗谛之一立一切皆立,所谓佛事门中,不舍一法,显性具也。必欲弃俗谛而言真谛,则非真谛也。如弃四大五蕴而觅心性,身既不存,心将安寄也?若即俗谛以明真谛,乃实真谛也。如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即四大五蕴而显心性也。此从上诸祖,密修净土之大旨也。但未广显传述,故非深体祖意,则不得而知。然于百丈立祈祷病僧、化送亡僧之规,皆归净土。又曰:“修行以念佛为稳当。”及真歇了,谓净土一法,直接上上根器,傍引中下之流。又曰:“洞下一宗,皆务密修”,以净土见佛,尤简易于宗门。又曰:“乃佛乃祖,在教在禅,皆修净土,同归一源。”可以见其梗概矣。及至永明大师,以古佛身,乘愿出世,方显垂言教,著书传扬。又恐学者路头不清,利害混乱。遂极力说出一《四料简偈》,可谓提大藏之纲宗,作歧途之导师。使学者于八十字中,顿悟出生死、证涅槃之要道。其救世婆心,千古未有也。其后诸宗师,皆明垂言教,偏赞此法。如长芦赜、天衣怀、圆照本、大通本、中峰本、天如则、楚石琦、空谷隆等,诸大祖师,虽宏禅宗,偏赞净土。至莲池大师,参笑岩大悟之后,则置彼而取此。以净业若成,禅宗自得。喻已浴大海者,必用百川水;身到含元殿,不须问长安。自后蕅益、截流、省庵、梦东等,诸大祖师,莫不皆然。盖以因时制宜,法须逗机。若不如是,则众生不能得度矣。自兹厥后,佛法渐衰。加以发匪回匪,则法轮几乎停转。虽有知识,各攻其业。以力不暇及,置此道于不问。有谈及此事,闻者若将浼焉。幸有一二大心缁白,刊刻流布。令祖教不灭,使来哲得闻,实莫大之幸也。【书一】一

 

 

迨至大教东来,远公大师,遂以此为宗。初与同学慧永,欲往罗浮,以为道安法师所留。永公遂先独往,至浔阳,刺史陶范,景仰道风,乃创西林寺以居之,是为东晋孝武帝太元二年丁丑岁也。至太元九年甲申,远公始来庐山。初居西林,以学侣浸众,西林隘莫能容,刺史桓伊,乃为创寺于山东,遂号为东林。至太元十五年庚寅,七月二十八日,远公乃与缁素一百二十三人,结莲社念佛,求生西方。命刘遗民作文勒石,以明所誓。而慧永法师,亦预其社。永公居西林,于峰顶别立茅室,时往禅思。至其室者,辄闻异香,因号香谷,则其人可思而知也。当远公初结社时,即有一百二十三人,悉属法门龙象、儒宗山斗,由远公道风遐播,故皆群趋而至。若终公之世,三十余年之内,其入莲社而修净业,蒙接引而得往生者,则多难胜数也。自后,若昙鸾、智者、道绰、善导、清凉、永明,莫不以此,自行化他。昙鸾着《往生论注》,妙绝古今。智者作《十疑论》,极陈得失;着《观经疏》,深明谛观。道绰讲净土三经,近二百遍。善导疏净土三经,力劝专修。清凉疏《行愿品》,发挥究竟成佛之道。永明说《四料简》,直指即生了脱之法。自昔诸宗高人,无不归心净土。唯禅宗诸师,专务密修,殊少明阐。自永明倡导后,悉皆显垂言教,切劝修持矣。故死心新禅师《劝修净土文》云:“弥陀甚易念,净土甚易生。”又云:“参禅人正好念佛,根机或钝,恐今生未能大悟,且假弥陀愿力,接引往生。”又云:“汝若念佛,不生净土,老僧当堕拔舌地狱。”真歇了禅师《净土说》云:“洞下一宗,皆务密修,其故何哉?良以念佛法门,径路修行,正按大藏,接上上器,傍引中下之机。”又云:“宗门大匠,已悟不空不有之法,秉志孜孜于净业者,得非净业见佛,尤简易于宗门乎。”又云:“乃佛乃祖,在教在禅,皆修净业,同归一源。入得此门,无量法门,悉皆证入。”长芦赜禅师,结莲华胜会,普劝道俗,念佛往生,感普贤、普慧二菩萨,梦中求入胜会,遂以二菩萨为会首。足见此法,契理契机,诸圣冥赞也。当宋太、真二宗之世,省常法师,住持浙之昭庆,慕庐山远公之道,结净行社。而王文正公旦,首先归依,为之倡导。凡宰辅伯牧,学士大夫,称弟子而入社者,有百二十余人,其沙门有数千,而士庶则不胜计焉。后有潞公文彦博者,历仕仁、英、神、哲四朝,出入将相五十余年,官至太师,封潞国公。平生笃信佛法,晚年向道益力,专念阿弥陀佛,晨夕行坐,未尝少懈。与净严法师,于京师结十万人求生净土会,一时士大夫多从其化。有颂之者曰:“知君胆气大如天,愿结西方  十万缘,不为自身求活计,大家齐上渡头船。”寿至九十二,念佛而逝。元明之际,则有中峰、天如、楚石、妙叶,或为诗歌,或为论辩,无不极阐此契理契机、彻上彻下之法。而莲池、幽溪、蕅益,尤为切挚诚恳者。清则梵天思齐、红螺彻悟,亦复力宏此道。其梵天《劝发菩提心文》,红螺《示众法语》,皆可以继往圣,开来学,惊天地,动鬼神。学者果能依而行之,其谁不俯谢娑婆,高登极乐,为弥陀之弟子,作海会之良朋乎!【书二】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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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堂

01.认识与存在·之四

听闻正法

01.佛教的见地与修道·第三节

02.道德的价值·节选

爱洒人间

01.爱洒人间

02.万象人生

03.苦乐之源

04.绽现生命之光

05.肤慰苦难度时艰

菩提树下

01.文殊师利友遇见骑象的国王

02.杜鹃啼声之悟

03.复活

心路历程

01.故乡的路

02.时时拂拭 莫惹尘埃

朝圣路上

01.朝圣者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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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的见地与修道·第二节

宗萨钦哲仁波切

 

 

第二节 两种见地

 

根据佛陀的教法,一件事物可以从两种观点来分析:“它的显现”以及“它的本性”。每件事物都包含这两面,连你正在看的这本书也不例外。因为你所受到的影响,所以“它”显现为一本书;对于一只小虫子而言,它可能显现为一种食物。因为所受到的影响不同,所以它的显现也就不同。与这共存的另一真理,则是超越一切影响的本性。

记住,一种见地,只有当有人持有它的时候才存在。假设甲、乙两个人同样看着某座雪山,甲用自己的肉眼直接看雪山,乙则戴了琥珀色的太阳眼镜。太阳眼镜干扰了乙对于山的观察,所以在乙的观点中,山呈现琥珀色。甲可以直接看山,没有干扰,所以“雪山的显现”对他而言是白色的,同时也是“山的本性”;乙虽然可能知道雪山应该是白色的,但只要他戴着太阳眼镜,就只能看到“山的显现”,而看不到“山的本性”。不仅这样,如果乙一出生就戴了有色眼镜,那么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白色,对这样的乙来说,世界上存在的雪山全都是琥珀色的。

事物的显现与事物的本性,并非分离的两种真理,而是一体的两面,只有当有非实相的见地时,才有所谓实相的见地。对甲而言,“山的显现”与“山的本性”完全一致,因此,所谓两种真理,也就是有一种状况叫做实相,另一种则是歪曲掩盖实相的虚假状况的概念,根本无从产生。

但是我们怎么知道甲所知道的白色的“山的显现”与“山的本性”一致,而乙所知道的琥珀色山就不是呢?那是因为我们明白琥珀色眼镜干扰了乙的色觉,使他根本不可能见到“山的本性”——乙的看法经过过滤,甲则没有。所谓看见“它的本性”,其实就是在观看时没有受到干扰罢了。

现在我们要用太阳眼镜和雪山的例子来说明两种真理,也就是古典佛教哲理中的两种见地。戴太阳眼镜看山的乙,代表了主体自我透过烦恼的滤光镜看客体世界。如果主客体之间或是观察者与景色之间存在着某种干扰或滤光镜的话,所得到的见解就称为无效的或相对的真理;两者之间没有干扰或滤光镜存在,所得到的见解就是绝对真理。换句话说,相对真理就是透过滤光镜的“它的显现”,绝对真理则是实相没有透过滤光镜的“它的本性”。

“自我”是一种假设、一种决定、一种受干扰的见地。这表示自我的观点因为受到过滤,所以是扭曲的。以道德的立场来判断自我是好、是坏,或者判断它是否真实存在,都没有意义。如果你认为自我不好,就可能徒劳无功地责备自己;另一方面,认为自我不存在,执着虚无式的无我,可能会感到徬徨迷失,这也没有益处。所以,与其评断自我,不如检查它。

“自我”是一种误解,但却被当成了正确的见解,它只是一个幻相。根据佛教,“我”和“我自己”的这种持续感,既是无明,也是无明的结果。无明就是不明白,没看到全豹——你可能只见到片断、零星的东西,却不了解全盘的情况。这就像盲人摸象的故事一样:第一个盲人摸到了尾巴,认为大象就像一条绳子;第二个盲人摸到了大象的身躯,认为大象就像一堵墙;第三个人摸到了大象的鼻子,认为大象就像一条蛇;第四个人摸到了大象的腿,认为大象就像一棵树。最后,这些人为了争论大象到底像什么而互相杀戮。

当自我是主体的时候,它就是无明;当自我是客体的时候,它就是无明的结果。为了说明自我如何既当主体又当客体,我们再度用乙来代表那个戴着琥珀色眼镜看东西的主体。这一次呢,山也代表自我,客体自我是主体自我透过妄见滤光镜所见到的。自我在看其他东西的时候,它有主体的作用;自我看它自己的时候,它就同时具有主体和客体的作用。自我的二元化角色,在这样的话里反映出来:“我无法控制自己”、“有时候我并不了解自己”或是“我为我自己高兴”。

什么是“干扰”?自我又是如何被干扰的呢?首先,“我”、“自我”、“我自己”等等名字无法指出实质的东西。通常,当你为某种事物命名时,总有个东西存在,因此能为“它”取名,但是提到自我的时候,自我在哪里,而它又是什么呢?

仔细考量一下,我们就会了解:当我们说“我”的时候,连自己也不清楚“我”指的是什么。有时候,我们一边说“我”,一边手指着自己的胸部,标示“我”就住在这个肋骨笼中。如果有人踩到了我们的脚,我们会说:“你踩得我好痛!”——“我”又变到脚趾上去了。这表示我们对于“我”到底是指什么并不确定,同时,“我”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指挥所或发源地。如果你打电话给好朋友,你可能会说:“喂,是我啊!”好像确定沿着电话线传播的声波就是你。如果女朋友离你而去,你可能会告诉别人:“当我失去她的时候,也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这表示“你”是可以分割的,“你”的各部分不一定都在同一个身体内。

这些话看起来可能没什么,但以较深的层次来看,它们表示了我们对于自己是谁?是什么?在哪里?隐藏着疑惑。

造成这种疑惑的根本原因在于:我们一直感到自己是实质且真正的。特别是当我们情绪爆发的时候,这种真实感这样地强烈,以致于我们顺理成章地认为有个实体的东西存在,而不是幻觉,也不是由歪曲看法所引起的错误见解。

问题还不只是幻觉而已!由于我们太习惯它了,因此不知道除了它之外还有什么——所有的生命都以它为根本。我们在自我上投资庞大,所以与它片刻不离,而且不惜代价地保护它。我们把大部分的时间拿来擦亮这一付琥珀色的眼镜,设计美丽的新镜框,一直相信事物透过眼镜所显现的样子就是事物的本性。

因为我们执着于这种幻觉,又缺乏任何直接的证据来证明自我不是个幻觉,所以我们把大部分的时间用来收集某些情况下的证据,以证明自我的存在。有一种证明的方法,就是创造出一个自我可以比对的“对方”,这是以证明客体存在的方式,间接地证明了主体的存在。没有主体也就没有客体,因此只要客体存在,主体也必定存在(简单地说,我们现在是以自我为主体、现象界为客体,而不是前面“以自我同时当主、客体”的情况。然而,这两种情况并没有真正的差别,因为以现象界作为客体,只不过是把原来以自我作为客体的观念加以延伸,变成比较复杂的状况)。

分离的“自我”幻相存在的同时,“他人”也存在了;也就是有个分离的我“在这里”的概念,自然就产生了另一个东西“在那里”。因为要成为区别的、分离的状况,在你以外就必须要有另一个东西来区别和分离。如果大家都一样,就不能分离和区别了。在定义中说,主体伴随着客体,而自我则伴随着他人。

“他人”又逐渐分成了“她”、“他”、“他们”、“它”等等,然后把一些当成朋友、一些当成敌人,其他则当成微不足道的而加以忽视。太多的“他人”不但不能确立自我,反而有威胁,因此就在这些“他人”之中建立了种种的“我们”,以提供进一步的安全感,并加强自我是一个实体的信念。“我们”的形式,包括了社会阶级、友谊、婚姻、宗教组织、政党、国家等等。在这个过程中,自我也制造了各种意识型态、心理状态、社会制度等等,以便把对他人的行为正当化、合理化。

自我创造了一个非常精密的生存体系,并发展出坚固的模式,让我们觉得它既自然又似乎是天生的。不必提消灭自我了,仅仅去除一些习惯模式,都是一件困难的工作,因为我们生生世世、岁岁年年的主要心思,都用来建立、扩展、支持和保护这个称为“自我”的大厦。

由于“无我”和我们的体验差异极大,所以我们大部分的人很难捕捉“无我”的概念。试着去相信我们最珍贵的自我可能不存在,会让我们感觉不踏实;除此以外,这整个概念听起来完全荒谬,因为对大部分的人而言,我们的存在是不争的事实。然而,无我是佛法的菁华,除非了解无我,否则佛陀所教导的全套系统或修行之道,不可能建立起来。

不论我们个人的感觉和信仰如何,理性地来看,除了我们对自我所持有的概念之外,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我的存在呢?佛陀的说法是,现象除了我们对它的概念、感觉、观察和体验外并不存在。否则,现象对我们而言就好比蓝色对天生的瞎子一样。瞎子对于蓝色根本没有概念,所以蓝色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如果一个人本来有正常视觉,后来才变瞎,那么即使他不能够再看到蓝色,蓝色还是存在的,因为他对于蓝色仍然留有一些概念);同理,除非我们对现象有某种概念,否则那种现象对我们而言根本不存在。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离于你的概念而独立地、真实地存在,那么它就一定离于存在与不存在这两个极端,因为存在和不存在是对一个主体而说的。真正存在的事物不须要依赖其他事物的存在与否来证明它自己的存在——它超越了自他、主客、存在与不存在等二元对立。

当你谈到自我的时候,除了概念之外,就只有你的身体、你的心或名字了。但是如果在这些之中详细地搜寻“自我”,你永远找不到它。除此之外,如果你分析一下身、心和名字,你会发现,其中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明确地指着它来说“这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心”、“这是我的名字”——在一些没有本质的东西里去找自己的本质,看起来是不会有结果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无我”并不一定代表自我不存在。“无我”表示自我并不是依照我们认定的方式存在着——了解这点并牢记在心是非常重要的,否则,我们就会陷入“自我一直存在,直到成佛,自我才不存在”的想法中。对佛教的一个常见错误观念,便是认为佛教的目标就是要除掉自我,然而佛教真正教导的是,我们没有什么须要除掉的——根本无所谓存在或不存在,有的只是我们认为自我存在的幻觉,我们相信并紧抓着这种幻觉,以为它是真的。

六世纪的印度学者月称〖编按:月称,南印度沙满多人,婆罗门出身。是中观具缘派僧人,曾主持那澜陀寺,编集有龙树的《中论注》、提婆的《四百论注》等〗,以“二轮马拉战车七支”做了一番有趣的分析。今天很少有人知道什么是二轮战车了,所以就用汽车代替二轮战车来作说明。汽车就是轮子、车身、地板、座椅、驾驶盘、保险杆、引擎、车灯、电池等东西的连续现象。相对层面上,月称接受传统性的见地——车子就是车子。如果有人请他坐车,他不会经过一番理论的分析来证明车子是不存在的,他只须上车就是了。月称常常引用《父子相遇经》里佛陀说过的一段话:“世人所说存在的一切事物,我也说这些是存在的;世人所说不存在的一切事物,我也说这些是不存在的。”

在相对层次上,当人说“这是一辆汽车”时,“汽车”只是一个有用的标签,月称并不会为汽车是什么而争论。但是在分析绝对真理的时候,会发现汽车中没有任何一个组成部分可以单独拿出来叫做车子;车轮是车轮,不是车子。再进一步分析每一部分的各自成分,轮子又是由橡皮、铁、螺丝等组成的;最后就能知道,我们所称的轮胎里面根本找不到任何基本物件可以叫做轮胎,就好像汽车里根本找不到任何基础可以叫做汽车一样。

你可能想问:“那又怎么样?你的分析很好,可是汽车还是在这儿!”月称并不担心有没有车子,相反地,他甚至可能想得到一辆车子——他关心的是,心执着于一个没有基础与根本的东西。人们争论着甲车比乙车好、丙车又比丁车快,认为某人有一辆劳斯莱斯的车子,就一定是个值得认识的人物;甚至于夸张地认为,某一种车子能解决他们所有的问题,让他们得到快乐。

好比湖中的月影,人们可以当它是月影来欣赏,而不用做一些不实的假设或者骤下无凭无据的结论,就像下面的故事中一群猴子所做的事一样:有一次,某只猴子看到湖中的月影,它相信月亮掉到水中了,于是把这件事禀告猴王。猴王说:“我们必须拯救月亮来帮助这个世界!”所以所有的猴子都爬到垂在湖面的一条树枝上,链子般地拉着前面猴子的尾巴,使最后那只猴子可以抓住月亮拉出水面。突然间,爬满猴子的树枝断了,所有的猴子都掉到水中淹死了——在月称的眼中,我们就像是那群猴子。

有人可能会想,如果车子的每个部分都包含了一点车子的本质,那么当这些都放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车子了。月称辩解说,如果像螺丝这样的任何零件都含有车子的本质,而且它就是车子的一部分,那么同一根螺丝就绝不能用来盖房子——假如把它拿来盖房子,那么这幢房子就成为车子的一部分了,因为本质是事物不变的特性,事物不能变成和它本质不同的事物。但是我们知道,一根螺丝可以用来做许多不同物体的零件,因此,事物的组成部分并不具备事物的本质。

如果某事物的本质是它特定的识别物,它就必须永远是这样,它必须真实、坚固、不能改变,而且只能做这个事物。月称对于我们“叫事物是什么,它就真实地是什么”不能苟同。因为如果同样的东西有许多不同的名字,就一定得是许多不同的东西;既然它的名字可以改变,那么这些不同的东西就不可能包含了某种不变本质。假设“小孩”的特性是真正存在的,那么小孩就绝对不能成为大人,但是我们都知道,小孩是会长大成人的。同理,一位女子既是她母亲的女儿,又是她男朋友的女友、她先生的太太、她女儿的母亲,这些身分都不能显现出一个固定不变的本质。

从前印度有位国王,他的宰相唱歌给他听,歌词说:“每一个人,连国王都是瞎子。”国王听了很生气,他想知道宰相为什么唱这样的歌。于是宰相用一块布包住自己的臀部和腿部,大家都说他穿了一条裙子;宰相用这块布包在头部,大家就说他戴了头巾;最后,宰相把同一块布包住颈部,大家就说他戴了围巾——一块布竟有这么多称呼。国王立刻了解到:宰相示范的是,人们因为把事物当成是一种坚实的东西,所以变得盲目。

了解两种见地非常重要。除非你知道什么是假的,否则就不能知道什么是真的。普通人不明白见地并非只有一种,因此经常认为佛教互相矛盾,这造成了许多误解。有时候佛陀赞美布施,有时候他又说没有什么叫做布施,因为没有给予的人、接受的人,以及所布施的东西。有时候佛法说禅定非常重要,有时候却又说没有理由去修禅定,因为根本没有禅定者。如果你知道这些不同的教法是在不同情况下,有些从绝对的观点、有些从相对的观点来说的,那么这些看起来矛盾的东西就不会再让你感到困惑了。依据弟子和他所能领悟的程度,有时候佛陀从相对真理的观点开示“它的显现”,其他时候则开示“它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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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堂

01.认识与存在·之三

听闻正法

01.佛教的见地与修道·第二节

祖师语录

01.印光法师嘉言录

人间佛教

01. 人间佛教的人间净土

行者的足迹

01.追忆森林岁月——在洞穴中修行

朝圣路上

01.寻找圣者的容颜

娑婆世界

01.一次去屠宰场的参观

02.杀生之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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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的另一种佛堂寺院

——导读《佛国之旅》、《火宅清凉》

 

邱一新

 

相佛国净土在哪里? 西方极乐世界在哪里?

众生在三界造业受报,所居是热恼的火宅;

菩萨入苦海慈航普渡,所处是清凉的莲池。

就如凡夫以烦恼制造了苦乐无常的三界火宅,

圣者以慈悲建设了广受众生的清凉世界,

人间的佛国净土是离不开自心本性的。

 

‘佛国在哪里里?’、‘天国在哪里里?’不论任何宗教信仰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大哉问。就像古代的人在寻找‘桃花源在哪里里?’一样。近年,因佛法的弘传的普及,向往佛法源头而前往印度、尼泊尔的信众也愈来愈多,但由于当地整体环境不佳、治安等问题,使得印度、尼泊尔的朝圣团长期以来在旅游界便被认为是‘苦路’之旅。

 

 

遗迹是饮水思源的表现

 

尽管如此,但仍不减有心人士朝圣的热情。诚如圣严师父在《佛国之旅》序言中所说,‘遗迹本身并没有神圣意味,但朝圣遗迹则是饮水思源的表现,所以,对佛教徒而言,朝圣对其宗教的信仰和修持都具有崇高价值和意义。’师父接着也说,(朝圣的)‘心情是沉重的,也是严肃的’,因此,在朝圣时,‘能产生身心的反应和感应’,朝圣后,‘也能使人格品质升华’。这一点认知对朝圣的人是很重要的,对读这本书的人也很重要,毕竟这不是一本‘佛国的旅游书’,而是‘记载朝圣之旅的心灵书’,是对佛国现况有感而发的‘佛教徒警世语录’。

 

尤其是,在现今这个政治势力仍然对立、宗教地盘也壁垒分明的年代,很难得能看到两个宗教的自然接触。但从《佛国之旅》这本书,我们看到一代高僧和印度教、回教接触的看法,也看到一代高僧和不同派系如藏传佛教之间的进退往来,甚至看到圣严师父与各宗教团体不但彼此尊敬,甚至经常有许多的交流。

 

师父之所以了不起,即在于此。透过宗教巡礼的方式去了解另一个宗教的特色,避免彼此之间因信仰的差异而产生不必要的‘宗教误会’。例如,在尼泊尔巴丹,对印度教的特色,亦即禁止非教徒进入印度教庙,甚至禁止摄影,只因为他们认为‘非我族类’都是‘不洁的’,可是从师父与当地教徒的循循问答中,让我们了解到,他们的善意,只因担心没有信仰或有误解、排斥者进入后,对他们的神有任何不礼貌之处,招致神明的震怒。因此,索性不开放外人进去。

 

 

开阔胸襟包容不同宗教 

 

另外,当师父一行人抵达瓦拉那西(婆罗奈斯城),看到许多人在受到严重污染的恒河中沐浴以表洗刷罪恶时,师父则以宗教眼光看待,并认为:‘我不相信这是他们的愚痴,而是对于自己的信仰毫不怀疑勇往直前。’在这里,我们看到师父对印度教的宗教仪式没有任何批评或不屑,完全是用一种理性的态度来探讨,这实在非常有助于开拓佛教徒的胸襟和眼界。

 

即使在加德满都,师父看到‘活女神’(属于当地的一种信仰,传说只要把钱放在供坛上,女神就会现身),也没有任何不屑或不恭的态度。记得三、四年前我去看这位活女神时,直觉认为那是一种迷信。这不但开启了我以后旅行的另一种眼界,我甚至有点后悔,以前在非洲或巴西看巫教时的轻视心态,因而失去对当地民间信仰的了解和接触机会。

 

另外,在尼泊尔短暂停留的期间,师父也拜访了几座喇嘛庙,而且还供养他们,‘对佛教的护持供养应该不分宗教派别、不分国界,只要是佛法,都应该加以护持;只要是佛教寺院,我们都要供养。’‘佛教无国界’这样的胸襟我是很佩服的。从这里,也让我更加深信,佛教是没有‘宗教沙文主义’的宗教,不像某些宗教‘唯我独尊’,排斥其它宗教,或许,正是这种恢弘的气度,佛教才能立足于中国人的世界吧!

 

除此之外,我发现师父的书中还有一种‘宗教观点’是我过去所忽略的。过去,我以为喇嘛庙、天主教、东正教的教堂之所以盖得非常的豪华壮观、色彩庄严,只是为了吸引信仰者,只是为了建立宗教在现实世界的天堂或佛国净土,但我发现师父却另有观点,他认为‘西藏佛教徒省吃俭用,毫不保留奉献给喇嘛的寺院,此举既能从现实物质生活减少贪得无餍的烦恼,又能提升精神生活和信仰’。现在我终于明白,原来宗教劝募是要‘藉劝募的因缘把佛法传播给所接触的人’,而不单是为了要盖庙、做善事而已。

 

 

回归佛教圣地的宗教精神 

 

佛教是重视智能和慈悲的宗教。我认为要读这二本书应该要先有这种认知,然后,透过师父的智能,大开我们在人世间的眼界。

 

过去我出国旅行参观教堂、寺庙时,都是抱着‘艺术欣赏’的眼光,可是,当我看到《火宅清源》中师父说:‘以比丘法师,竟然也夹在一般游客群中,把寺院和圣像作为建筑艺术和雕塑艺术来观察、欣赏,内心所感受的痛苦,岂止于仅用笔墨可以形容!’这段话给了我当头一棒,提醒了我‘当局者迷’,原来,过去自己一直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难怪在参观‘镇海寺’时,导游说下次要安排师父住在原是寺院改建的‘栖贤阁宾馆’时,师父会感叹的说:‘但愿将来有一天,栖贤阁不仅让我这个出家人住一两晚,而是每天每晚都有住在那儿修行的出家人。’接着,师父又说‘过去的寺院既可变成今天的宾馆,今天的宾馆怎会没可能变成未来的寺院?’这种深黯‘诸行无常’而抱着光明乐观的态度,着实令人敬佩。

 

如何将目前已变成观光胜地,回归还原为原来的宗教,是师父心中的大悲大愿,‘将已观光化的佛教寺庙归还佛教,然后展开弘法的活动,以佛法普济更广大的众生’。这想法在《火宅清凉》中多处谈到。的确,如果教堂没有了仪式,寺庙没有了暮鼓晨钟,会少了一种神韵,少了一种神气。

 

 

佛国净土不离自心 

 

从尼泊尔到印度,自恒河到泥连禅河、泰姬玛哈陵与阿格拉堡…溯寻印度的宗教和历史;从释尊的诞生、成道、说法、涅盘的地方,一一巡礼佛陀的遗迹芳踪,‘寻找佛国,并且亲身体验佛陀弘法的悲愿和辛劳。’正是师父展开《佛国之旅》的大悲大愿:‘少年时代读《西游记》,知道佛国在西天;青年时代阅读禅籍,相信佛国不离自心;接着明白佛国既不在心内也不在心外;经过这次朝圣之行,使我发现佛国是在印度的恒河两岸。’

 

也因此,探访、考察中国大陆的佛教古建筑艺术,自然成为师父‘作为法鼓山建设的一大参考’。除此之外,在《火宅清凉》的序里,师父点出了重要的观点,正好为古文明之旅提供了‘解答’:‘若以信仰的目的和朝圣的情怀来看,那些都是巡礼致敬的对象;若以考察的目的及研究的眼光来看,那些又是历史文物的艺术作品了。’

 

任何游记型的文章或旅游书,趣味是很重要的。但这种趣味并不是哗众取宠的那种趣味,也不是生花妙笔制造出来的那种趣味,更不是引述道听途说的那种趣味,而是一种文化的雅趣,是禅趣,如此读起来才能‘入味’。师父的幽默常常便是一种气氛式的幽默。例如,参观全真教白云观的时候,他就幽了道士一默,他说:‘佛道一家,不分彼此。’可是入了观,却没人主动同他打招呼。

 

师父在旅程中的随机幽默,处处展现佛法的智能。例如,在〈菩萨顶〉中,要爬一百零八磴才能到达菩萨顶,团员怕师父体力不支,劝他搭车到顶上,但师父却说:‘我还有烦恼,希望能爬坡消业。’正因为对佛法‘有所坚持’,师父在登顶后,才会以幽默的口吻向大家说法开示:‘想见菩萨的真容还怕爬坡?既然要来见菩萨的真容,心脏还会有问题?’‘若不经过爬坡,朝圣的心境便不容易体会。’

 

有真诚与温馨的感情呈现。就像师父书中‘众生在三界造业受报,所居是热恼的火宅;菩萨入苦海慈航普渡,所处是清凉的莲池。’这和开头序言中我读到的‘凡夫以烦恼制造了苦乐无常的三界火宅,圣者以慈悲建设了广度众生的清凉世界。’一前一后相呼应,就像暮鼓晨钟,让这本书成为人间的另一种佛堂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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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佛教之旅

 冰 心

 

那烂陀

 

十二月二十二日晨,我们从巴特那城,沿着恒河,到那烂陀去。

 

那天的节目上,本来只有苏乌和比哈尔沙里夫两个村庄的欢迎会,但是沿途都有别的农村的人民,把我们拦住了。他们在大路上横挂着布的或纸的花花绿绿的欢迎标语,路边摆上一张大木桌子,就当讲台,他们不容辞谢的把我们推拥上去,给我们带上花环,洒上香水,对我们念一段欢迎词。有的地方把我们拥进路旁的村舍,多半是村里最漂亮的建筑,也许是村公所,也许是小学校,只可以容得下百十来人,窗外门内闹哄哄的挤着成千成百的男女老幼伸着头,仰着笑脸,要我们说两句话,喝一口咖啡。他们又送给我们许多朴质而美丽的小礼物,如红木漆的小手镯,一本小书,一朵向日葵……我们就这样的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好容易走到了我们预定访问的那两个村庄,三五里外就有许多农民,臂上挂着要送给我们的花环,在等候了。车门一开,这些穿着节日服装的男男女女,一拥而上,拉着我们,在尘土飞扬的土道上,走向村里。他们一面挥着纸旗,喊着口号,毛泽东,周恩来……这些名字,对于喜马拉雅山西边千千万万辛苦的农民,并不是陌生的!我们的行列,愈走愈长,在村舍门口站着的妇女老人,都卷进了这热烈的队伍。

 

最后我们被带进一所房子,门口和台阶上都用粉笔画着宗教的吉祥图案,这是最隆重的欢迎表示。在荫凉的屋里,我们饮着奶茶,吃着摆满我们面前的甜点心和鲜果,望着前前后后围住我们站着坐着的、被阳光晒得红黑的脸,我们眞不知道如何才能表达出我们心里的感动!

 

下午我们参观了那烂陀寺院的废墟。

 

那烂陀是梵语“施舍无边”的意思,这是一所佛敎大学,在公元五世纪至十二世纪之末,从佛敎最兴盛的时代起,逐渐扩充增建起来的。我们唐朝的玄奘法师,当他在印度的时候(六二九—六四五年)曾在这里攻研过五年。据他的纪录,这所寺院,可容生徒一万人,有道行甚深的大师在这里说法。玄奘自己的印度老师戒贤,那时便是这寺的住持。当时的戒日王和王公富商,都曾对这寺院作过很大的施舍,寺里的僧徒们还受着附近二百个村庄的供养,以后由于佛敎的衰落,这座寺院也就慢慢的荒凉颓塌,以至于被流沙淹没了。这废墟是五十年前才被发掘出来的,还不是那烂陀寺院的全部建筑。

 

我们从东边进去,上上下下走了好几次十层红砖的台阶。僧院在废墟的东面,一间一间的洞室,面向着广院。室内有石床,石壁凹进处可放经书,院里有井。佛殿和塔都在西边,殿基上还可看出历代累建的痕迹。西南有一座大塔,旁边围绕着几座小塔,上面都有石刻的佛像。这所寺院是砖石的建筑,比十七世纪的大理石建筑,有些不同,比我们后来参观的石窟建筑,材料上又前进一步了。

 

斜阳下我们在废墟上巡礼,幻想哪一间洞室曾是唐僧住处,佛堂的哪一个角落,曾是他和住持戒贤讨论佛法的地方;哪里是他登台说法,因着他的“辩才无碍”,而得到印度朝野尊敬的地方。玄奘法师是交流中印文化,推进中印友谊的很重要的人物。十六世纪以后,有了一千多年的宝贵历史的中印人民的友谊,也被帝国主义的流沙所淹没隔断,如今这道“清新、纯洁、甘美”的友谊的活水,又在两国人民之间,汹涌的奔流。而且我们中间的相互了解与同情,比玄奘和他的印度师友们更深一步,我们共同努力的目标也比他们更高一等,因为我们不但是为着两国的佛敎信徒,而是为着全亚洲和全世界的永久的和平而携手奋斗了。

 

 

阿旃陀石窟 

 

十二月三十日和三十一日两天,我们参观了阿旃陀和埃娄拉两处石窟。

 

阿旃陀石窟在西印度的海德拉巴省,阿兰格巴城北五十里,阿旃陀村北边的一座山里。这座簸箕式的山崖,高二百五十英尺,山间有一道清泉,曲折下泻,流入平原。三面山崖共凿有石崖二十九处,其中五处是佛殿,二十四处是神室,是公元前一世纪至公元七世纪中间连续进行的钜工。这几百年是印度佛敎全盛时代,这山峦回抱流水淙淙的“世外桃源”,成了佛门弟子养静修行的地方,而那时印度劳动人民中的名工巨匠也在这伟大的工程上表现了他们最神妙卓越的天才。

 

这二十九处石窟,好象是一座文化博物院,这里有绘画、有雕刻、有建筑,综合了印度艺术的大成。可惜我不是一个有艺术修养的人,只知道倾倒赞叹,而不知从何欣赏起。在这处石窟里,我最爱的还是壁画,而比较完整的有六七处;在第一洞里的最为出色。这里的墙壁上,仰顶上,厅柱上,都画有佛的生前的许多故事,虽然大半剥落模糊;但其气魄之雄大,形像之修伟,轮廓线条之自然工细,人物情态之传神逼眞,较之印度以后的绘画,有过之无不及。其它如走兽、飞禽、游鱼、鲜花……亦莫不奕奕如生。这些残缺的巨幅,彷佛是一幕一幕的古剧,展览在我们的面前。剧中人物有王子、修士、舞女、象奴……以及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幼。每幕戏剧也都有它的绝好的背景,有宫廷、园榭、城市、民居、森林、丛莽……每个故事,每个姿态,都生动的反映了那七百年间印度人民生活的各方面,以及那个时代居屋、器皿、服装、礼俗的形式样款。绘画的气派作风是那样的活泼、雄健、快乐、大胆、没有一点沉郁的气息。

 

至于雕刻方面,印度的神像、佛像、“飞天”,以及其它的人像,都是半裸露的,充分的表现出理想的健康的男女体格,所谓“目如荷瓣,腰如狮子”,眞是骨肉均匀,婀娜刚健,尤其是舞蹈的神像和人像,把迅疾和翩婉的舞态,有力的从刀斧下刻划出来,使人瞻仰之下,有“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春光”的感觉。第一洞佛堂里的说法大佛像,因为洞外映的光线,清晨,正午,黄昏,强弱浓淡的不同,在“巍巍满月”的巨大面庞上,会呈现出微笑、欢喜、沉思,三种不同的神态,尤为杰出。

 

石窟殿堂的凿造,是印度建筑独特的色彩,这工程的钜大,布局的谨严,雕饰的精巧,充分地表现出印度劳动人民的高度文化艺术水平,和坚韧的生活力。这里的二十九处石窟,完全是佛敎建筑形式。僧室的构造,是门外多有柱廊。门内是一个大厅,平的仰顶,厅内多有整齐排列的大柱,柱上和仰顶上都有雕饰。三面石壁内有洞室,后壁中间洞内有佛堂。佛殿的构造是正面门上有高大的穹窗,门边有守门神像。各窟的构造,又因着时代的不同,而有差异。我不懂建筑,也就分辨不清,但是将整座坚固的崖石,自外而内,用斧用凿,慢慢的将它挖成宽阔高大的殿堂,除了门窗洞龛,还得曲折的留下柱子和佛像等等的位置。这坚韧的耐心和精密的计算,使我们不能不对印度劳动人民的坚强的活力,和高度的艺术水平,产生无限的佩服和赞叹!

 

(编者按:著名女作家冰心,1953年11月底参加了印度访问团,回国后写了“印度之行”先后刊在《新观察》,本文摘取其记述到佛敎圣地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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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医疗观——预防胜于治疗

释悟殷

 

印度属于热带气候,经常艳阳高挂,吹的是热浪火风,酷暑异常。如此的环境,稍一不慎即感病苦,甚至流行传染病。根据律典的记载,佛世时,王舍城(Rajagrha)、毗舍离(Vaisali又名广严)城、温逝尼国(Ujjayani)等,都曾遭受疾疫的侵袭,以致造成‘病死弥盛,送出城门,丧车相及’的惨状。因此,释尊为使僧众免于疾疫的困扰,开示了预防胜于治疗的对策。归纳起来,不外是改善生活环境、注意环境和个人卫生、养成良好饮食习惯等。

 

一、改善生活环境

 

如前所说,佛在世时,王舍城、毗舍离城、温逝尼国,曾遭受疾疫的侵袭。疾疫流行的原因,律中说是‘非人’‘行疫灾鬼’作怪所致。那么,王舍城如何遭受‘非人’、‘行疫灾鬼’的侵袭?什么原因灾疫才得以停息?依据《根有》广律记载:王舍城被邻国军队侵入,践踏苗稼;继遭大雪雹,损伤农作物;又兼‘五百泉池,自然涸竭,天复无雨,国中饥馑,人亦不安,城外流水,咸散毒药’的情况下,才招致‘非人得便,起大疾疫’。

由上,可知王舍城传染病流行,实是天灾人祸所引起。即战争、久旱、饥馑导致疾疫丛生。

释尊慈悲,为解除众生因天灾人祸所带来的灾难,尝致力于消弭战争;促进于国族和平;亦奖励僧众,用心维护绿色水库,以调节气候,避免酷热、干旱,带来病害。

在调节气候、改善环境方面可分酷热和严冬两季节来说。

 

(一)、在酷热时候,根本的解决之道是多种树木。因为树林是最好的绿色水库,它可以调节气温,防止水灾,防止干旱。律中记载有次,摩揭陀国影胜王,在王舍城附近,童山濯濯的胜身山,建大法会。国内善信云集,时当暑季,山中无树,大众无处荫凉,被酷热所困,难过异常。因而释尊开示佛弟子,树可荫凉,僧众可多种树造林。并教导种树和照顾树的方法。

 

种树、等树长大,需要数年时间,可说是费时费力的工作。故佛弟子应善加维护,勿任意砍伐树木,焚烧林野。律中把这两件事,制限为‘坏生种’戒,和‘造大寺’、‘造小寺’戒,以及〈杂犍度〉的‘不放火’事。

此中,‘坏生种’和‘造大寺’戒的事缘都是佛弟子为了建立寺院,而随意斩伐树林,世尊遂加以制限的。而‘造小寺’戒的事缘,虽未言因砍伐树木而制,但观其精神,是和‘造大寺戒’相呼应的。

酷热的气候,除了种树以调节气温之外,尚可用改善住处、改善穿着、喝水、持扇等方式,舒解暑气。在住处方面释尊指示,若比丘露地坐,可用遮阳‘幕’遮太阳,以免日光直接照射而感不适。又可作‘地窟’;‘招凉舍’;‘疏堂’等,以避暑气。若湿气太重,引起痰症,可作‘大舍’,四边安檐、柱固定。衣着方面若实在太热,于自己房内,可以‘但着下裙,及僧脚崎,随情读诵,并为说法,作衣服等,于四威仪,悉皆无犯’;亦可穿‘疏薄衣’等,以消解暑热。此外,可‘持扇’扇凉;若热渴逼身,应蓄‘水罗’,滤水饮用,或蓄‘饮水铜盏’,取水引用。又为方便外出的行者,或来寺参观的信者,寺中应‘置净水瓶,供渴乏者’随意饮用。而炎夏时节,营作寺务,应该在午前,可减免热暑疲累。

 

(二)、在严冬季节,僧众应如何御寒呢?住处方面,寺院之作,可避暑、防寒,是不言可知的。若风雪来袭,实在太冷,释尊开示可作‘温堂’,寒冷时居住。衣着方面,以‘三衣’御寒。若在雪地,可穿‘富罗’,以防霜雪侵害,致双脚劈裂。而行者外出时,应随身携带坐具,以免寒夜遭冻致病。若寄宿俗家,卧具不足,不可独占,致他人苦寒。又比丘不可披长毛。不过,若寒冷时,得长毛,应该‘毛向外披,但得端坐,不合经行’。若俗人供养厚白迭帔,纵使天寒,不可披出寺外游行,应‘于彼衣上,将染色物覆已方披,若僧只衣,帔内以物替,外将物覆,然后方披’。又天寒地冻,比丘可受‘床’,以免卧在地上,着凉受病。而在冬季,营作寺物时,应在午后作;若营作比丘的卧具,虽不满六年,但已不能御寒,可向僧伽乞‘六年内更作敷具’羯磨,作新卧具使用。

此外,较特殊的是,有比丘住在小精舍,难耐苦寒。居士供养‘日光珠’,释尊慈允‘若须日光珠者,听蓄,随时出火’取暖。此‘日光珠’,律中未明何物所作,不知是否如今‘怀炉’之类?

 

 

二、环境和个人卫生

 

在日常生活上,维护环境整洁,注意个人卫生,都是避免染病的重要一环。

 

(一)、在维护环境整洁方面,如前所说,树可荫凉,佛弟子应爱惜绿色资源。既然树可荫凉,佛弟子就不应于‘树林下,大小便利’,以免污秽臭气,破坏环境,而无法享受荫凉之乐。又不应随意在‘青草上’、‘水中’、‘温堂’、‘空宅’、‘无草处’等地方,大小便利。亦不得把大小便、咦唾等不净物,任意丢弃在青草上,或墙外,致粪秽狼藉,遭人讥嫌。既然不可随处大小便,寺院、精舍,应在‘寺后西北隅’作厕所。厕所要安装‘门扇’、‘横店’。厕所外面,应放置‘洗手足处,及着瓶处’;亦应放木履,上厕时穿着。欲入厕,不可仓促闯入,应‘弹指謦咳’,令人知晓。僧中大众,应轮值打扫厕所,安置草叶、泥土等,以防臭气外泄,或损伤飞虫。

另外,寺里要作浴室,以免僧众因在屋檐下洗浴,而污损壁画。寺中的东南角,作洗脚处,以免随地濯足,招致虫蝇乱飞。寺中四角柱下,各安唾盆,免得随处咦唾,致污秽寺地,令人恶心生厌。寺中亦应作小水坛,洗钵盆用,以免洗钵水,招来蝇蚁等。

而寺院内外环境,必须时常打扫,保持清洁。释尊开示扫地有‘五胜利’,并规定以后寺里大众,应定期集合,一齐大扫除,整理环境。吃饭的斋堂,亦应注意整洁,如释尊说‘食处,应先洒水,次扫全净,然后敷座,方成应法’。

 

(二)、关于个人卫生方面,律中有这样的记载有比丘在营作事务,或打扫环境后,满身都是尘土,方服也污垢不洁,就到聚落托钵乞食。被世人讥嫌不如佣作人。佣作人尚且知道在吃饭前,先放下工作,挥去尘土、洗净手脚。而沙门释子,竟不知整洁容仪,就邋遢地到聚落乞食。于是,释尊规定‘准量日时,早须休作。若乞时者,当整容仪,方行乞食’;‘既扫地了,除去粪秽,应可洗身,若不洗者,以水湿手,拭去尘坌,洗手濯足,如常所为’。工作完了,要整洁容仪,而出外游行,欲到寺里,亦应‘随有水处,安置衣钵,抖擞衣已,次浴身体,下至手足,洗灌尘垢,添净水瓶,方以破布,拂拭皮鞋,然后披衣,容仪详审,徐行入寺’。

由上记载之事缘,可知僧众应当留意清洁卫生、齐整容仪等,才不致惹来不必要的讥嫌。又招致讥嫌,是对整个僧团声誉的负面影响;而若因不洁,引起病苦,或感染他人,将造成个人乃至大众生命的威胁。所以律中教导僧众不可故意把石头丢到水沟里,致秽恶臭水,溅污他人衣服。而衣服当用衣架,或葛蔓、绳索悬挂,不可随处放置,以免垢腻,或被虫蛀。道行外出时,三衣应用‘袋’装,挂置肩上,免得日晒雨淋,或沾染尘垢。又僧众应在屏隐处嚼杨枝、刮舌垢。事了,杨枝用水洗过,方可丢弃。比丘日常应持‘面巾’,擦拭头面垢腻;常‘洗浴’、‘洗足’、剃发、剪爪、除爪甲垢。剃发时,要换穿‘剃发衣’,剃了应洗浴,至少洗五肢(头、手、足)。而洗澡后,不可身体湿淋淋就披上衣服,应用‘拭身巾’擦干。又应量作‘覆疮衣’,遮盖疮口,以免伤口恶化,和脓血染污僧服,且应经常换洗。而女众应蓄月期用的‘病衣’,大众病衣,不可私用等。

由此我们可知,维护环境整洁,是大众应有的公德心,也是大众应尽的责任。而卫生问题,不只是个人问题,在缘起相依相成的世间,个人卫生,影响所及,是整个僧团、社会、国家。所以要预防生病,杜绝病菌感染,大众应同心协力,共同维护环境整洁,和注意做好个人卫生。

 

三、良好饮食习惯和饮食卫生

 

要杜绝病苦的侵袭,除了上面所说的改善生活(居住)环境;注意环境和个人卫生之外,还要养成良好饮食习惯,注意饮食的卫生,以免病从口入。

 

说到养成良好饮食习惯,和注意饮食卫生,不禁令人怀疑,佛弟子赖托钵乞食,以维持色身;又当檀越布施时,佛弟子应随他所施,而不能要求施物的内容。那么,如何作得到注意饮食的清洁卫生呢?

 

(一)、养成良好饮食习惯方面,释尊开示弟子,饮食要知量知足。不暴饮暴食,贪得无厌。希望佛弟子,能知量知足,‘于好于恶,勿生增减’的养成良好饮食习惯。

(二)、注意饮食卫生方面,佛弟子托钵乞食,是无法要求施物的。而僧众可以掌握的是,装食物的餐具──钵,要擦洗干净、保持干净;托钵回来的食物,不要放太久,以免变质;以及注意饮水清洁等。

律中规定佛弟子用水,应用‘水罗’滤过,方可饮用,不得‘受用虫水’;若、蜜、糖、油、醋、水浆、及醋乳、酪饼、果等中有虫,亦不得受用。因为受用有‘虫’的食物,是杀生、伤慈的行为。另外也有释尊不愿佛弟子因饮用有‘虫’之不洁食物,而感染病苦的因素。

律中制定佛弟子不得在‘水中大小便’。当年,释尊将入灭,与侍者阿难前往拘尸那途中,在波波城附近,因背痛、口渴、嘱阿难往脚俱多河取水。适巧五百乘车渡河,水皆浑浊,不得清水。阿难以浊水奉佛,在结集会上,还被大迦叶指责一番。从此事件来看,亦可体会不得‘水中大小便’,以保护水源清净之重要。另一方面,若随意在‘水中大小便’,或把粪秽不洁之物,丢弃水中,不仅污染水源,亦容易感染传染病。

另外,律中有食‘曾触食’(或作‘残宿食’)戒,其事缘是有位哥罗比丘,每次出外乞食,若得到的食物中,是‘湿饭者,以钵受之;若是干饭,置钵巾内。既得食已,所有湿饭,当日食之;干饭晒曝,举之瓮内。若遇风寒阴雨,即以暖水润渍,用充其食’。这种举动,被释尊知道了以后,释尊嫌毁哥罗不寂静,不知少欲知足,而赞叹知足常乐之道。亦即食‘曾触食’,是不寂静、不知足的行为。不过,这个事缘亦可从饮食卫生来看吧!印度隶属热带气候,在酷热的气温下,食物的保存时间不长。早上的饭菜,午后可能已馊了,何况隔夜、或更久呢?释尊制不得食‘曾触食’,该有卫生、健康的考量吧!

关于饮食卫生,律中还有一记载。事缘是大世主(大爱道)比丘尼,出外托钵,乞得满钵食物。在归途中,被婆罗门吐唾,污染了钵中的食物。释尊遂制‘尼乞食时,应持钵络,掩盖而去’。如此,可遮尘土,亦方便擎拿。

佛弟子要注意饮食卫生,相对的亦不可忽视食器的清洁。释尊开示若装酥蜜、油、沙糖之瓶,油腻难洗时,可‘取置深水中,渍七、八日,待诸鱼鳖,唼尽油腻’;而‘凡是钵者,当须净洗’;不应‘随秽恶地’、‘随何地’放置钵。律中记载有一边国地方,居民彼此都很生疏恶贱,纵使是自己父母、兄弟、姊妹,也是不相往来、亲近。所以,释尊叮嘱比丘若到此国乞食,可于‘巷陌乞食之处,作小曼荼罗坛,应置钵已,在一边住,心缘于钵,有施食者,令着钵中’。如此,本来不可随地放置钵,但为适应边国民情,故方便的作一小坛,放钵乞食。这种情形,亦应是戒律是随方毗尼的确证。

以上,是有关于养成良好饮食习惯,注意饮食卫生,以预防、杜绝病苦的问题。虽然《根有》广律在这方面的着墨不多,我们从有限的资料,仍可体会到释尊对僧众饮食习惯、饮食卫生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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