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附佛外道

陈 兵

 

释迦牟尼成等正觉,创建佛教,如日游空,光照万世,恩覆全球,予亿万众生以无穷利益,为人类文明作智慧眼目。俗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释迦创建的佛教,作为一个享有崇高威望的文化实体,生存于浊恶众生之中,也难免被一些邪魔恶人当作获取名闻利养的招牌、广告、孳生出种种“附佛外道”。鱼目混珠,恶朱夺紫,贻众生以无穷祸害。就象参天大树有葛藤缠附,名优产品往往被冒牌伪造。

 

 

附佛外道源流

 

附佛外道在中国的炽盛,虽然是近世的事,但溯其渊源,亦甚为深远。以神通获取名利、分裂僧团、自立“五法”欲图佛陀教主之位、多次谋害佛,因而遭受生身堕陷阿鼻地狱现报的提婆达多(调达),堪称一切附佛外道的宗祖。佛教传入中土蔚成大势之后,渐有附佛外道出现。起初多是不法僧徒、妖妄刁民借佛教威望,假佛僧为旗号,造反作乱。如东晋建武元年(317年)北平(今河北满成一带)人吴祚“立沙门为天子”,聚千人造反;后赵建武三年(337年),安定(今甘肃泾川)人侯子光自称佛太子,“当王小秦国”,聚众称帝。北朝乱世,不法沙门造反者,如张翘、司马百年、昙标、法秀、司马惠、刘惠汪、刘光秀、刘僧绍等,不胜枚举。其最著名者为北魏宣武帝时冀州沙门法庆,他自命“新佛”,创“大乘佛”,力倡杀人,谓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又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率徒众数万,攻城夺郡,被元遥所歼灭。

法庆自称“新佛”,当是利用佛经中弥勒下生成佛说在社会上的广大影响,迎合民众不满现实、憧憬象弥勒佛那样的救世主及早降世的社会心理,自称弥勒以煽惑民众,起事造反。此后,假弥勒降世为旗号造反者此灭彼起,如北魏五城郡胡人冯宜却、贺悦回城,隋代唐县人宋子贤、扶风沙门向海明、唐贝州王怀古、怀州沙门高昙晟、四川万年县女子刘凝静、延州白铁余等,皆假称弥勒佛造反。这成为中国一大社会问题,历代王朝,皆严加镇压惩治,斑斑血迹,溅红史册,腾腾杀气,染污人间。然屡禁不绝,犹如毒树旋砍旋生。

宋代以降,附佛外道日渐活跃。如宋金元之白莲教、毗卢教、糠禅、香会,明清之罗祖教、闻香教、斋教、黄天教、圆顿教、大乘教、真空教、青莲教、弘阳教、青帮,近代之同善社、先天教、灯花教、归根道、一贯道等,其名目流派愈演愈繁,愈来愈大。在有些地区,其教势远远超过正统佛教,如明万历十四年(1586年)憨山大师到山东崂山一带时,发现当地人已不知有佛教,多信奉罗祖教。由于历代朝廷严禁,附佛外道与其它类似道门只能在民间秘密传布,至民国肇兴,政府失控,乃得公开活动,其中有些如一贯道、真空教等,在港台地区已取得合法地位。

宋代以来的附佛外道派别虽多,但溯其渊源,主要有依附佛门弥勒宗、净土宗、禅宗的“弥勒教”、“白莲教”、“罗祖教”三大系。

自北朝以来借弥勒下生说起事作乱的“弥勒教”,唐宋以后不绝如缕。北宋庆历七年(1047年),贝州(今河北清河一带)人王则以“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为口号造反。元代,以烧香礼弥勒聚众结会的“香会”在华北活动频繁,河南棒胡托弥勒下生“妄造妖言作乱”,袁州(今湖北宜春)僧彭莹玉以劝人念弥勒佛号、入夜燃火炬名香礼弥勒结社造反,其后韩山童、徐寿辉等假香会起红巾军(号称“香军)反元。明初虽遭禁绝,然其弥勒降世说与道教思想混合,演变为诸多民间秘密会社共同信奉的”三佛应劫“、”三阳劫变“说,依弥勒下生说编造的《弥勒三会说》、《五龙经》、《大圣弥勒化度宝卷》、《弥勒古佛救劫编》等伪经,流传于各教门中。明清两代,假三佛应劫、弥勒降世说起事造反者仍持续不断。

白莲教,系从南宋初吴郡僧茅子元创立的净土宗系的“白莲宗”演变而成。茅子元自称“白莲导师”,依天台宗义理制《晨朝礼忏文》、《圆融四土图》等,劝人茹素念佛,将净土教义世俗化,开男女同室共修净业、在家人主持寺庙之先例,甚至以男女通淫吸引人,渐演变为外道。元代流传的白莲教,已杂糅了弥勒教、摩尼教、道教的内容,衍生出许多流派,明清以来诸会道门,都被看作白莲教的衍变。

罗祖教(罗教)初称“无为教”,由成化朝密云卫戌兵、山东即墨人罗梦鸿(罗清)、人称“罗祖”者创立,依附宗门临济宗。罗祖力传其道,被囚入狱,徒众记其言为《苦功悟道卷》等五部宝卷,称“五部六册”。万历年间,教势日炽,佛教徒也颇有通习“五部六册”者。历朝禁而弗绝,衍生变换出老官斋教(斋教)、一字教、大乘教、三乘教、龙华教、糍粑教、金幢教、观音教、真空教、青帮、一贯道等流派。

明末以来,弥勒、白莲、罗祖三系附佛外道互相融合,并与依附道教等的其它外道相混杂,衍生出黄天、弘阳、闻香、静空、还源、西大乘、鸡足山大乘等道门。黄天教,由明末北直隶万全卫(今北京万全县)李宾(号“普明虎眼禅师”)创立,外托禅宗,暗承罗祖,编造有《普明如来无为了义》等宝卷。收元教、长生教、圆顿教等,皆其衍生物。弘阳教具称“混元弘阳教”,由明万历年间河北曲周县人飘高(韩太湖)创立,尊罗祖,造有《混元弘阳叹世真经》等数十部宝卷。闻香教,有大乘教、东大乘教、大乘弘通教、弘封教、善友会、清茶门、清净门等别称,由明万历年间蓟州皮匠王森(石自然)创立,有《老九莲》、《续九莲》等经卷,教势甚炽,衍生出的圆顿教、金幢教等,在台湾至今传续未绝。西大乘教是一个以北京西郊香山南麓的尼寺——保明皇姑寺为基地的教门,由明正统时陕西尼吕氏(人称“吕菩萨”)创立,与王森所创东大乘教(闻香教)有血缘关系,奉《古佛天真考证龙华宝经》等伪经。鸡足山大乘教又称“张保太大乘教”,由清初云南大理贡生张保太在佛教圣地鸡足山开堂立“大乘教”而得名,张保太袭永昌杨鹏翼之说,长斋念经,自称“西来教义”,以吃斋念佛做会烧香拜佛劝人入教。杨、张撰有《佛赦》、《三教指南》、《归元直指》等书。其教流布西南、江南十省,乾隆帝斥为“邪教之尤”,镇压甚力。民初流行的归根道,即颇袭取其说。此外,明清以来流传的附佛外道,还有多种。

 

 

附佛外道的特质与祸害

 

中国历史上形形色色的附佛外道,大略表现出以下共同特征:

一、其教首率多自称或被徒众称为佛、菩萨降世,或自称苦修悟道,或现神异惑人。如北朝法庆、隋宋子贤、向海明等,皆自称弥勒佛降世,多白衣长发,“称解禅观,妄说灾祥”。宋子贤还“善为幻术”,“能变作佛形”,现光明、火坑等境,因致“远近惑信”。向海明能依归心者“辄获吉梦”,由是“人皆惑之”,“翕然称为大圣”(《隋书》卷二三)。罗教教祖据称自幼奉佛,多方参访,苦修十三年而悟道。西大乘教祖吕氏尼有“阻驾出征”的神异,被视为观音菩萨或无生老母化身。闻香教创立者王森据说因救孤仙而得异香之术,人闻其香,“心即迷惑,妄有所见”。黄天教祖李宾号称“普明如来”、“皇极古佛”,其妻称“普光佛”,其二女称“普净佛”、“普照佛”。真空教祖廖帝聘称“无极圣祖投化”。一贯道创始人王觉一号称“王古佛”,传其掌心有古佛字纹,该教所奉的第十三祖杨还虚、徐还虚,号称观音、弥勒二古佛托化,其前身青莲教的五位祖师“五老”被称为“先天五老古佛”化身。圆顿教祖弓长所造《古佛天真考证龙华宝经》中,自称阿弥陀佛、真武老祖、天真古佛临凡。其它附佛外道教首,也多自称古佛降世、菩萨化现。这显然是一种利用民众崇佛心理欺世惑众、诱人入教的手段。

二、附佛外道的教首祖师,绝大多数为文化程度、社会地位很低的在家人,至高不过贡生,多有家室之累,往往传位于其子女。即使是僧尼,也多属不守佛戒、不通佛法的伪僧,多带头破戒,如北魏法庆以尼惠晖等为妻,唐武德元年(618年)造反称帝的怀戌沙门高昙晟,立尼静宣为”耶输皇后“,西大乘教皇姑寺的尼众皆蓄发作男子揖,不具尼僧威仪。这与正统佛教的祖师大德绝大多数是佛学湛深、戒珠清净、解行超群、有高度文化素养的出家比丘,形成显明对比。

三、附佛外道皆表面崇佛,打着佛教或佛教新派的旗号。其教名目如“白莲”、“大乘”、“真空”、“圆顿”等,多取自佛书,白莲教由佛教白莲宗衍变而成,罗教、大乘教、鸡足山大乘教、黄天道、圆顿教、一贯道等声称出达摩、慧能门下,编造有以禅宗六代祖师为前辈祖师的传宗谱系。它们虽然也尊奉、礼拜佛菩萨,但其归依对象与正统佛教并不相同,多神、佛共奉,如鸡足山大乘教崇奉无极圣祖、玉皇大帝、弥勒佛,弘阳教奉“混元老祖”为唯一至上神,罗教、真空教、圆顿教、一贯道等皆以“无生老母”为诸佛之上的最高神,为其实际归依的对象,“无生老母”乃一杜撰的神祗,与佛教无关。至于自称出达摩、慧能门下,则纯属假冒,无何凭据。

四、附佛外道虽假佛教为幌子,其实并不真正皈依佛法僧三宝,尤其是不皈依以僧伽为核心的佛教教团,不皈依代表佛陀正法的佛教各宗祖师大德的正见,而且多反对、否认、排斥正统佛教、住持僧伽。如北魏僧法庆以“新佛出世,除去旧魔”为口号,对指为“旧魔”的正统佛教进行疯狂破坏,“所在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像”(《魏书·元遥传》),实为灭佛魔王。罗教、真空教、一贯道等虽自称宗门儿孙,而扬言六祖后佛法不传出家人,只传在家人(指他们所奉的教首),否认宗门法脉,实际只皈依罗祖等教首。其活动多不在合法寺庙,不受政府有关部门管理,与正统佛教历来以合法寺庙为传播中心、受政府有关部门管理的情况颇为不同。

五、附佛外道虽然也有奉、诵《金刚经》等佛经、念阿弥陀佛者,但实际上主要尊奉其教祖编造的“五部六册”等伪经,其说多杂糅三教言句,鄙俚粗浅,难登大雅之堂,不堪与浩瀚精深的佛教三藏相提并论。其所宣扬,虽亦颇有行善修道乃至真空无生、明心见性等相似于佛法的词旨,但总的看来,不成系统,佛学水平甚低,不具佛四谛十二因缘、三法印等核心义理,不具正见,且往往篡改、曲解佛经。如佛教《弥勒上生经》等明明说弥勒下生成佛在“将来久远”、“阎浮提岁数五十六亿万岁”以后,附佛外道则篡改为现在下生,以便作他们假冒弥勒佛的依据。元明以来诸附佛外道共同宣扬、作为其教义支柱的“三佛应劫”说,称过去燃灯佛出青阳劫、管度道人道姑,现在释迦佛出红阳劫,管度和尚尼姑,未来弥勒佛出白阳劫,管度在家贫男贫女,此说不见于经传,纯属无稽之谈。附佛外道经书中水平最高、最近禅语,曾被兰风和尚评颂的“五部六册”,大略以未有天地之前的“不动虚空”为当人自性、诸佛法身。《苦功悟道卷》载,罗祖自言他参禅时,蒙“老真空发大慈悲,从西南放道白光,摄照我身,梦中摄省”,方得“心地开通”。“老真空”实际上是人格化的神明,又称“无极圣祖”,后来更被进一步神格化。罗祖还反对净土信仰,混同儒释道,鼓吹“三教原来只一般”。从宗门正见看,此乃错认光影,堕于忆想空,其所见“真空”并非佛法所言缘起性空、本来空性,乃外道见解。当时高僧莲池大师及紫柏真可弟子密藏道开,曾予批驳,斥其“假正助邪,诳吓聋瞽”。附佛外道教人的修炼功夫,往往须赌咒盟誓方得其传,其实不过杂糅释道修持法之皮毛,不得释道之真髓,如黄天教实以丹道诱人,然所传并非真正丹道,有些道门虽亦念阿弥陀佛,而不依净宗正旨。附佛外道还往往编造一些政治世变方面的预言谶记以煽惑人心。总之,附佛外道的教义终归以背离佛法正道、“心游道外”为实质。

六、附佛外道往往有反当局的政治目的,常造反作乱。诸附佛外道,差不多都曾有过造反的历史,“教案”千宗,班班可考。附佛外道之所以多次更换名目,便是为躲避朝廷镇压。附佛外道因秘密活动,易与黑社会牵连,至如青帮、一贯道等,其教首与地方封建豪强结合,进行贩私行动、霸赌包娼、贩卖人口等罪恶活动,近代以来又有投靠帝国主义、卖国蠹民的丑史。附佛外道教首,多由索取信施、剥削徒众而发财致富。如罗祖自建经堂传道后,移家眷于石匣,“远来馈送颇多,因而致富”(《军机处录副奏折》)。其后代袭掌教权,多藉教发财。莲池大师当时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罗祖“口谈清虚,而心图利养,名无为而实有为耳”(《正讹集》)。闻香教祖王森当教主后,迅速由一穷皮匠变为一方巨富,田产遍天下,庄园“屹立如城”。向信徒索取香钱,逐级往上递交,是他们致富的财源。设置封建等级制的严格管理体制以紧紧控制信徒,于是便成为各附佛外道的拿手好戏。附佛外道屡禁不绝,其教首甘冒杀身之险违法传道的一大原因,大概与贩毒分子一样,是被巨大的经济利益所驱动。

 

挑战与反思

 

附佛外道为什么千余年来不绝如缕、屡禁不绝为什么在推翻了封建专制、社会苦难大大减轻的现代还有增无减?为什么三宝俱在,代有高僧大德住持弘扬正法,而不少虔信佛教者包括一些知识分子和受过三皈五戒的佛弟子不去听那些佛学湛深、道德高尚、博学多识的佛学大师说法,不读诵渊深精妙的佛典,不参加合法的佛教活动,偏偏愿受不通佛法、人格卑劣、文化甚低的附佛外道教首诳惑,爱读诵他们编造的鄙俚不经、文句不通的伪经,爱冒着危险参加他们的非法活动?附佛外道这种久治不愈的社会毒瘤,病根究竟在哪里?如何根治?这是从古到今一脉相承的附佛外道现象提供给政界、学界、教界的一则公案,应严肃对待,深刻反思,认真参究。

从根本上讲,附佛外道是人们较低层次的宗教需求与佛教现状之间矛盾的产物。较低层次信仰的第一需求,是企望“活佛”、“新佛”等圣人降临救度世人,与古犹太人盼望弥赛亚降临同类。怀此信仰者对不可见的神明和已灭度的佛陀信心不足,执着有形相可见的崇拜对象,不喜欢或不能依理性思考高深的哲理,而仰赖活生生的肉体佛、圣人救度,这种“活佛”、圣人往往被赋予神通广大、能满足多种世俗愿求的神格。这种信仰需求,常因专制压迫、人间苦难、社会弊病等外缘而膨胀。然现实佛教,已不能满足广大民众的这种信仰需求:肉体的佛陀早已灭度,时值末法,佛教哀颓,虽佛祖遗教尚在,而多深奥难懂,祖师大德之解释发挥,多带经院哲学气味,析理玄深,思辨致密,名相繁多,且侧重于出世间,层次过高,不能贴近人们的现实生活,唯上智者、专业修道者可入,非无文化、理论思维能力很低的广大民众所能接受。修持好的高僧大德虽然代不乏人,然多隐遁深山、谦恭无为,接触面、知名度较小,不能令多数民众见闻获益;或则其修持过于精严刻苦,广大民众难以引为楷模。而众多粥饭僧、哑羊僧之坐食信施、不守禁戒、贪求利养、执着事相,使民众产生反感。佛教之衰,与附佛外道之盛同步。佛教的衰颓,给了精于掌握民众心理的擅长文化投机的恶人可乘之机,他们被经压抑而膨胀变态的强烈世俗欲望驱迫,不遑顾及因果报应,可不象高僧大德那样严谨审慎、谦恭无为,而敢于抓住民众信仰心理,瞄准佛教弱点,妄称新佛出世或古佛降世蛊惑人心,用一切造神技术和方土伎俩制造偶像崇拜、名人效应,编造些通俗易懂的宝卷伪经广为宣传,信仰热切而智慧微浅的善良民众,便糊里糊涂上了他们的当。从法庆到李洪志,代代附佛外道,莫不以“新佛出世”或古佛降世为立教之本,一脉相承无有变更,自称古佛降世或新佛出世,成为一切附佛外道最明显的标记,凡遇此等人,便可断定十个中有五双不是好东西,慎须提防佛菩萨化身,非仅一二,所在多有,既为化身,绝不会自己说破。《楞严经》佛言:“我灭度后,教诸菩萨及阿罗汉,应身生彼末法之中,作种种形,度诸轮转,或作沙门、白衣居士、人王、宰官、童男童女,如是乃至淫女寡妇、奸偷屠贩,与其同事,称赞佛乘,令其身心入三摩地,终不自言我真菩萨、真阿罗汉,泄佛密因,轻言未学,唯除命终阴有遗付。”自称佛菩萨化现降世,不是骗子,便是入魔。兴办附佛外道,有巨大世俗利益可图,可使文化甚低、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费气力地升级为万众归仰的神佛、明星,享受到皇帝也未必能享受到的尊荣,满足种种世俗欲望。正是这世俗尊荣名利,诱使一代代烦恼增上之徒附佛兴教,自投地狱。只要众生贪心不息,佛教虽存而衰,附佛外道恐怕就不易绝种。

较低层次信仰心理的另一特点,是崇拜神异奇迹,并把神异奇迹视作心目中的“活佛”必备的神格。古今附佛外道,莫不抓住民众的这种信仰心理,制造神异奇迹以神化其教首。直至当今的卢胜彦、李洪志,依然如此,并尽量攀附科学以为凭据。不少人误上附佛外道的当,便是由于好尚神异。炫耀神通异能,可看作附佛外道的又一重要标记,凡遇此等人,大须仔细。当知依佛法修持有素者,即便发诸神通,也必隐藏不露,不遇除以神通教化外别无他法教化的众生,绝不轻易显现,更不会以神通自夸。因为神通异能,仅为心识幻用,不能敌业,外道亦具,佛法精神,在以智慧断烦恼了生死,神通不过是禅定中的副产品,无神通也不妨正道,无智发通,容易增益烦恼,障道造业。为防盛谈神通掩盖佛法正旨故,为防世人误解佛教为神教巫术故,佛陀不言咒术,戒律严禁显通。故真正圣人、有修证者,不会炫耀神通。世间所见神通异能,往往作假非真,如“佛子张小平”原来被吹得神乎其神,后来被揭穿全属捏造。即使真实不虚,也未必是真神通,或可以咒术役使非人而现,或可被鬼魅附体而有,巫婆神汉,及病羸、意志薄弱者,常见因鬼神凭附而显神异,岂可当作圣人活佛之标志、具大智慧的凭据?

较低层次信仰心理特别是现代人信仰心理的又一特点,是执着眼前小效,或只求治病健身,或仅望改善世俗生活。附佛外道尤当代李洪志等,便善于抓住人们的这种心理需求以售其奸,或吹嘘入其教者可凭其符水、祖师加持触摸而愈病,或宣扬练其功者有病不用吃药而自愈,或鼓吹习其法者诸事顺遂、家和人安、不遭灾厄。他们传习的功法,也不无治病健身之效。当代附佛外道,善于陈列若干事例大事宣传,人们往往因得了治病消灾等效验,对附佛外道教首感恩戴德,深信入骨,或因轻信附佛外道的实效例证宣传而误入其邪径。殊不知愈病健身,原因多端。各家气功,练习有方者几乎都会有祛疾健身之效。信仰佛教,坐禅念佛,得治病健身、消灾免难、家和人安之益者,更为习见之事,发神通能“发功治病”者,亦大有其人,因属世间小效,佛教徒多不肖张扬宣传。现代心理学已证明:任何信仰的安慰及心理上的自我暗示,都可以产生调节身心、治病健身的效果。鬼神附体、巫婆神汉,也颇有确能发功为人治病者。被附佛外道、气功师们大肆吹嘘的发功治病及炼功不药而愈,大抵多属心理暗示或鬼神附体的作用。利用造神技术、名人效应,把一个人吹得神乎其神,使人崇仰信赖,组织盛大集会,形成集体气场,总会有一些人当场得气,有些人多年痼疾会当场不药而愈,甚至被激发出特异功能。千万人中,有一二个如此治好的病例,便大肆宣传,大量治之无效者则掩盖不言。这是当代气功大师们人人知晓的秘机,附佛外道最会运用。即便是练其功实际得到好处,也是得小失大:因此深信附佛外道,接受其邪见,远离正人正道,随附佛外道谤佛谤法,卖力传其邪道,成为魔眷,造无间业,自害害人,堕入地狱长劫受苦,是为占小便宜吃大亏,可谓无智之尤。

附佛外道的猖獗,严重破坏佛法的弘扬,是佛教在近世以来面临的诸挑呀中不得不回应的一种。随着社会的不断民主化,政治力量对附佛外道的压制越来越小,附佛外道自由发展,将会升格为合法的新宗教,与佛教革新派相混淆。在日本和南韩,新兴佛教层出不穷,数以百计,其中便不乏实际背离佛陀正法的附佛外道。这已成为现代佛教发展的一种趋势。如何在这种情势下弘扬护持佛陀正法,是佛教界应作长远考虑的一大问题。

郭兆明居士说得好:附佛外道的昌盛,“亦可反影佛教正信者在宣传方面的失败,使跳梁小丑有机可乘”(《香港佛教》第355期)。附佛外道是佛教衰颓的伴生物,也是反射佛教弊病的镜子,佛教应从这面镜子中发现自身的缺陷,针治弊病,振作图强。加强自身建设,整顿道风,培育人才,是回应附佛外道挑战的根本。其次,应在契机施教上大下功夫,说法应尽量通俗易懂,尽量契入民众生活,使广大民众都能接受,都能从佛法中首先得到去病健身、安和吉祥的实效。应尽量提高佛教徒的素质,提高信仰层次,运用多种方式弘扬佛教的智慧,提高国民的思维水平,使广大民众都明白佛法以智慧自净其心的精神,将较低层次的信仰引导向理性的、智信的高层次信仰。

对附佛外道,佛教界不能坐视不理。应向民众和政府有关部门揭露附佛外道假佛教旗号贩卖邪法的行径,批驳其邪说,揭示其祸害,以佛教团体的名义对其毁谤佛教的作法和助长附佛外道宣扬邪法的出版部门等提出严正抗议,乃至通过法律程序提出控诉,维护佛教权益。对佛教内部的附佛外道,应予驱摈揭露。对误信附佛外道的人,应以友善的态度予以劝导,帮助他们弃暗投明。只有芟除附佛外道的毒草藤蔓,佛法的菩提树才能茁壮生长,福荫群生。只有广大民众具有了佛法的正见,提高了信仰层次,附佛外道的毒草藤蔓才会失去其孳生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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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人间佛教与净土法门

贝叶堂

 

提倡人间佛教,已成为当前佛教知识界的共识,更有部分锐意改革的人士,想借人间佛教的思潮提升佛教地位,使之成为现代社会的信仰主流。佛教的根本目的是期求解脱道,强调人间佛教是不是要以所谓的“理性“否定或弱化净土法门,是不是要以新的佛教理念摆脱包括净土法门在内的传统宗派佛教?这涉及到人间佛教的理论内涵和实践走向。

 

一、人间佛教的核心是什么?

 

人间佛教是对传统佛教的抛弃吗?我想大多数提倡人间佛教的人士是不会同意这个看法的,因为都知道离开传统是不可能构建新的佛教形式的,何况什么是传统佛教,中国是否存在一个在义理上与印度佛教不同的汉化了的佛教?所谓汉化佛教是不是仅是知识界对佛教的一种认识?有鉴于此,人间佛教不是离开传统的新的佛教,它是对佛教发展的一个期望。这个期望是什么呢?简单地说就是希望佛教在当代能融入信仰主流。

佛教在清季杨仁山居士时代面临的困境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戒律松驰,僧俗混乱,迷信盛行,义学不振;一是部分清修的缁素偏于小乘,隐迹山林,期图自了。前者使佛教异质,后者使佛教滞噎。至太虚法师时代,提倡戒善,以佛教改变世道人心,在此基础上期求解脱道,已成共识,这是人间佛教提出的背景。

人间佛教的核心问题是戒的问题。为什么这么说呢?这里谈戒,是谈戒的精神。也就是要不要戒,要小乘戒还是大乘戒。佛世俗化事实上就是不要戒或者是改变戒,仅以世善为戒;佛教小乘化就是要小乘戒而不要慈悲救世的大乘戒。更为关键的是,在对待大乘的问题上,慈悲济世是间接的自证解脱,还是直接的自证解脱,这事实上是人间佛教特别要说明的问题。

人间佛教的理念认为,慈悲济世是直接的自证解脱,也就是说成佛唯依慈悲成就,慈悲不仅仅是个方便或基础的问题,慈悲即是解脱。认为慈悲是方便,是基础,在慈悲之外另有一个自证佛法的核心,这是慈悲间接论,它强调此岸与彼岸不是直接因,这就在理论上使佛教中的人天道与解脱道脱节了。慈悲的前提是发菩提心,不发菩提心,则一切善法都是世俗法。人间佛教的这一理念事实上恢复了佛教大乘法的真实面目。因此说人间佛教的核心是戒的问题,也就是是否恢复佛教大乘法的面目问题。

人间佛教在这一理念的指引下,走出了近代佛教迷信、片面和斗诤的狭窄胡同,来到了众生中间,来到了佛法真正的源泉边。

近代人间佛教是由高僧大德推动的,这是符合逻辑的。因为人间佛教的核心理念是讲戒的慈悲性,这一特性的展现以高僧大德应化是最合适、最准确的。而高僧大德推动人间佛教的发展,各有不同的侧面和风格。如,印光法师讲敦伦尽份,一心念佛;虚云法师建寺讲禅;谛闲法师弘倡义学;弘一法师以身示范,整理戒律;至于太虚法师则更不用说了,明倡人生佛教、人间佛教,并毕其一生,付诸实践,生前虽然许多愿望没有很好实现,但当代佛教在体制上也基本按太虚法师的理路发展。所以说,近代佛教的复兴史,就是人间佛教史。总体说来,不可以一派攻击另一派,佛教的复兴应总汇在人间佛教的理念上来。在这个理念的框架下,提倡发表各种意见,佛教也只有发展了各种风格,各种派别,才能更好地更广泛地为众生接受,才能真正融入信仰主流。但论诤应有佛法基本精神的框架,没一这个框架,就很容易陷入“诤即失道意”的泥坑中,因为论诤不能破坏信仰,破坏信仰的论诤是魔诤。

 

二、净土正因体现了人间佛教的精神

 

人间佛教有强烈的此岸色彩,但近现代高僧大德都以彼岸净土为归宿,这说明了净土一门与人间佛教并不矛盾,人间佛教提倡者基本不认为净土法门是迷信。所以提但人间佛教,并不是要摒弃彼岸净土。

事实上也是这样,净土的彼岸正是以此岸为因的。我们通常所说的净土法门,严格说来应称为“往生净土法门”。广义地讲,佛法就是净土法门,因为大乘经中明确记载释尊不断授记净土,可见此岸一切因,皆是净土因。往生道较为特别的是,此一生终了,往生净土,脱离六道恶缘,往生当然这不是成佛,但却找到一个大大便利成佛的环境。环境在大乘法中是极为重要的,如人间佛教的理念,它是成佛的直接因。修行就是在环境中修行。在《观无量寿佛经》中,讲三福:“一者孝养父母,奉事师长,慈心不杀,修十善业;二者受持三归,具足众戒,不犯威仪;三者发菩提心,深信因果,读诵大乘,劝进行者。”经说“如此三事,名为净业”,“乃是过去、未来、现在三世诸佛净业正因。”三福的主要内容是人天善法,这个善法与菩提心融在一起,就是大乘佛法,它虽是此岸性的,但经中明确说明是往生彼岸正因。《阿弥陀经》中说:“不可少善根福德因缘往生彼国”,在《无量寿经》中则说“发菩提心,一向专念”,事实上都是讲“三福”正因的,它是此岸与彼岸的统一,是人天道与解脱道的统一,也就是彼岸在此岸实现。这个统一是人间佛教的一个难点,但净土法门将它们融合在了一起,表现了一个廓大的境界,把握了佛法的总体。所以往生净土一门,应是人间佛教基本内容之一。

传统宗派形式的佛教在当代确存在淡化的趋势,认识人间佛教理念和它与净土法门的关系是极为重要的,它一方面可以使我们更好地理解人间佛教在戒律问题上处理此岸与彼岸的重要,另一方面也可以使我们更为宏观地理解净土法门,这是有利于我们修行和弘法的,是有利于佛教按照良好的方向发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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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含经与人间佛教

宏印法师

 

 

阿含经有四种:杂阿含、长阿含、中阿含、增一阿含。为何我们说它和人间佛教有关?过去都将阿含经归入小乘佛经,但小乘都是厌世的、自了汉的佛教,以证阿罗汉果为目的,此种佛法会是最原始的佛法?现代佛教界以成佛为境界的大乘思想如何与小乘思想做一区别?事实上大、小乘的名称是历史上出现的,佛陀时代并无此分别,一切佛经均是历史上形成的,即佛入灭后,印度之佛弟子编集而成。我曾以“佛经的结集与特色”为题做演讲,有兴趣者可向台北慈济文化中心询问。早结集的经典即被称为小乘,晚结集者称大乘,由此来看阿含经较不致有偏见。阿含经被视为小乘之因乃是隋唐佛教禅净很兴盛,尤其是天台、华严之思想,受其判教的影响,阿含经被判入小乘经典,从此位贬低。近百年来才因历史考证的发达而被肯定。二十世纪来,世界佛教的学术研究,对佛陀思想的阐述、诠释、进入了新的领域,但我们并非否定、抛弃传统。佛是神?人?其境界何者可信?现代佛教对佛经都有一新的看法,修行的观念亦赋予现代化意义,我们都将一一讨论。以上就阿含经的历史地位及文献史上的意义来看。接下来由阿含经的结构风格来看出人间佛教的特性:

 

大小乘佛经结构不同,小乘经有地点、人名、时间,大乘经却不在人间说法,阿含经中尤其明白交待地点、对象,由此可看出其人间性。印顺长老的妙云集之“以佛法研究佛法”中曾提到:“大乘佛经是艺术化的,小乘佛经是科学化的”。宗教境界往往是宗教徒的心灵境界,在现实人生环境中或许不存在,但在一个宗教徒的心灵世界中它是可能真实的,例如入禅定者或能真见十方世界正有佛在说法,可是未达此境界者却无法真信之,故不能因大乘经典的艺术化而否定其所述的世界,只能说其表达方式是艺术化的,读大乘经典要以宗教的情操、心灵来看,对其描述的境界不要太执着。

 

阿含经处理的问题有其生活性,例如宇宙多大?宇宙初终为何?此类形上学问题,佛的回答是“无记”,即无答案,如此可明白原始佛教无形上学,但传到中国受三玄(易、老、庄)的影响,故中国佛学有些玄学化,偏离了非玄学的原始佛教。尤其阿含经中很贴切的落实在每个人实际问题来谈修行。大原则地有神通者不一定断尽烦恼,断尽烦恼者不一定有神通,故不能以神通的有无来判断修行的境界。原始佛教的特点是针对我们的身心来讨论问题,而身心离不开色受想行识。“色集、色灭、色味、色患、色离,于色如实知”;意指感受外物后身心所生起的喜悦(色味)、烦恼(色患),解除外物所引起的痛苦(色离)等都要就事论事,清清楚楚,这是修行人很重要的观念。除色之外,精神上的受想行识也是如此:受集、受灭、受味、受患、想集、想灭、想味...等,阿含经上均说得明明白白,可见当年佛陀指导任何人修行都能契其根器而不谈玄学,其人间色彩、生活及亲切性。

 

阿含经(三四五):“以三法不断故,不堪能离老、病、死,何等为三?谓贪、恚、痴...”,其中的“身见”指把一切法、境界执着有永恒不变的实在性;“戒取见”指错误的宗教行为、不会乎因果的修行方法;一疑见一指对佛、法、僧、戒仍有执疑。此段阿含经告诉我们要断贪、恚、痴、之前要先断身见、戒取见、疑见,在此也可看出修行是有渐次性的。中国佛教讲了一大堆但最缺修行方法,倒是密宗次第论的渐次性很值得探究,今天节录此段正好谈到修行的步骤。前面所述要断四疑,经上更说明有在白衣若断四疑,但戒取见尚未断者,便已趋向须陀桓果,且今生或来世,求福得福,求寿得寿,所愿皆得,故众生须称念三宝。另外“不律仪”指好戏论、不端庄;“不信”指不信佛法因果、善知识;“难教”指不听教化。“不欲闻法”针对台湾目前弘法太多,反致有些信徒自以为听了不少而失去积极闻法的心,我鼓励大家要多争取闻法的机会。此段最后的结语是离无渐、无愧、放逸后才能依序渐上修行,所以大家要有此观念。

 

“愿消三障诸烦恼”中的三障指惑、业、苦,要先断惑(身见、无明惑),才能消业、苦,方法是修缘起观,即“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绿灭,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因缘是条件与条件、关系与关系和合,人生的成败聚散均有其因缘,从缘起观的正见才能彻底了解生灭法。至此,仍要将阿含经上的几个例子来加以说明,看阿含经要看出佛的真正本怀,佛的知见及对于适应印度文化、社会的内也要明白,例如从四阿含中可发现早期无持咒修行的,因印度处热带,许多出家众有时在打坐中会遭毒蛇咬死,引起大家的困扰而向佛陀请示,佛陀教之打坐前持某咒来避免毒蛇咬;又如结夏安居原是外道所有,出家众外出托钵常因雨季而身染泥泞,且雨季虫多易踏死之而遭外道讥嫌,故佛才制定出家众亦要结夏安居。直读阿含经不太易懂,故须参见学者研究的论文,例如印度宗教与教的关系、印度哲学与佛教等,才能分析出那些是适应印度传统宗教的东西,然后把握佛的卓越正知正见、佛超越古代印度外道理论的地方。直接地说,若从思想上来看其卓越处,则是缘起论、因缘论,故想深入佛法者一定要证悟这些道理,又如四圣谛、十二因缘、三法印、八正道、四念处,均是佛陀的根本思想。在此提醒各位,若研究原始佛教则要多注意在历史舞台上活动的人物和行为表现,如此读阿含经较不偏差,因为不论有无证果的比丘、比丘尼,其间随缘度众的情形很普遍,且那些阿罗汉很像菩萨,并非自了汉。阿含经早提到菩萨摩诃萨,可见这些观念是来自早期佛教经典,只是不常见而已,这是因佛出世于古印度,当时婆罗门的奥义书解脱思想充满厌世,急于个人的解脱,佛门下的出家众又多来自这些厌世的沙门,而佛的因材施教,才会教之解脱法门。但一些大尊者,如舍利弗、目健连等已证阿罗汉果,他们表现的就是积极的游行人间、讲经说法,故考证阿含经中的人物可发现有着浓厚的菩萨精神,若视其不具大乘精神,则是错误的。我们要开始纠正一直深受随唐判教后对阿含经的看法。

 

如何修禅定?初禅、二禅等境界如何?这些在阿含经中都有描述,且无交待不清的地方。各位若读阿含经最好倒过来读,从增一阿含开始,因其对同一件事的描述要比杂阿含清晰、简明;中阿含主要在说佛法与外道的关系;长阿含则叙述比丘修行的境界。

 

阿含经中大多是佛陀弟子问法后,佛才开始说法,才有佛陀主动开示。杂阿含经(六三九)中提到在修四念处前,佛陀要弟子先净其戒、直其见、具足三业。我此点之因乃感于目前台湾谈修行、证果的风气很盛,若从早期佛教、原始阿含经来看,必先进入四念处才可能谈证果,而进入四念之前又须先净其戒、直其见、具足三业(身、口、意)。戒的含义很广:五戒、八关齐戒、菩萨戒,五戒事实就是道德的规范、端正的行为。修行人若戒的基础不好,则说能证果是不太可能的。前面所说台湾大谈自己证果的人,依我所见是不太谈戒的。直其见即是正确质直的知见,有点类似赤子之心;若我们心的动机不正,则所学必有问题,尤其在学佛的道路上。从因果观点看,诚实的心是非常重要的,有就有不懂就说不懂,均是质直。而阿含经所指的直其见即是出世间的正见,在印顺导师的成佛之道上亦有类似的说法。所以,我想表达的是若一个人无法先净其戒、直其见、具足三业而说有宗教证悟境界的话,是有问题的。一个人即使能现神通,我们也要先观察其佛法的正知见是否有误,否则其境界虽对当人是很美妙奇异的,但仍不合佛法。

 

阿含经在谈论修行的境界、现象、观念、行为等概念均清晰说明。例如色、受、想、行、识,色即是四大(地、水、火、风),其余四蕴亦有解析。修行为断烦恼,烦恼因欲望而起,欲是什么?所谓:“归依法,离欲尊。”修行是要断欲,但首先得明白何者为欲,否修行将有误。阿含经早已将这些说明清楚(七六四)经:“五欲为色、声、香、味、触,然彼非欲,于彼贪著者,是名为欲。”意为这些境界非真欲,而是心对其产贪恋才是欲。佛陀曾告一婆罗门修行者,佛之比丘、比丘尼弟子眼见色、耳闻声(第一支箭),但不受第二支箭,即不起贪、嗔、不落入第二支箭的痛苦。金刚经:“不入色、声、香、味、触、法,应无所住而生其”乃告知我们不要否定境界。不入色、声、香、味、触、法,不是在生活上没有它们,不去接触它们,而是身在一切境界中,却不受其染,否则就否定、破坏缘起法,落入断灭法,世尊说法,于法不说断灭相。金刚经的这种观念,其实亦从阿含经中得来。

 

佛教的修行是中道的,正知正见的觉悟。觉:不逃避任何境界,故阿含经中均告示要认识烦恼、如实了知。佛陀以色为例,色蕴之集(生起)、灭(消失)都要如实知。也就是指在美妙、痛苦的境界中,心里很清楚这些境界怎么来,来多久,什么原因会使之消失、过去。阿含经中显示佛陀指道弟子的修行绝非谈玄说妙,佛法是人道有情众生现实生活中能感受的、亲切的,不离开我们所认识的之外去谈论的,从此点即可谓有人间佛教的色彩。它的确针对在、出家人每天生活的环境、知见的困惑、感情的体验,提出实际的描述道引。只可惜佛教在历史的发展,尤其是进入中国后受到魏晋玄学的影响,故中国佛学有些玄学化。加上搞哲学的来搞佛学,亦将形上学加诸于佛法。

 

佛法的涅盘是解脱的境界。阿含经载录有人问:“如何知有涅盘?如何证明?何以佛陀所开示的涅盘是真实的?”佛陀处理的方式是从无常无我是苦的观点引人自思之,即四圣谛。先分析有无苦、集,再谈灭、道。苦、集是世间因果:苦是果,集是因;灭、道是出世间因果:灭指寂灭,道指八正道。佛陀对不信涅盘者均先分析世间因果、再导入出世间因果。在证明有为法,有漏法的世间因果是正确之后,同理推得出世间因果亦是正确无误的。因为此有故彼有,集的因有了,便有苦的果;由世间集苦的因果(此有故彼有),导致出世间灭道的因果(此无故彼无)。研究四圣谛这种解脱出世间的正见要建立在缘起,何谓缘起?苦、集是缘起和合,灭、道亦是起和合,用此有故彼,此无故彼无的观念便能融合四圣谛的缘起。只要是正常人就能感受世间八苦,阿含经即是谈每个人身心所面临的问题。

 

从宗教的生命解脱来看,人类愈来愈堕落,道德亦趋没落,古代的人之生命价值观较有追求生命永恒不朽的观念。希腊哲学亦有追求永恒的想法,但它到最终却以为只用思辨法便可解决生命问题;中国春秋以前的士大夫亦有安身立命的哲理,生命不朽的肯定。近代科学的发达便用来解决一切的问题,此称为泛科学,但以科学带动的人文学、宗教学不谈论价值观,而是价值中立的,即不谈生命意义。故前说的没落指人人以科学观而将生命局限在短暂的一生,不同于古代人类对生命死后留有很大的空间。事实上,目前科学尚无法触及宗教的某些境界。近来欧美学者提倡人文研究不能再只用考证文献的科学方法来研究之,实因发现从前的方法有缺失,不见得能真正表现出人文研究的价值,故须停止目前发展已趋完全的考证工作,转而向人文价值的探究,简言之就是探讨生命最初及最后的意义。阿含经中虽有太多了生死的观念,但在今日的我们最好以同情的眼光来看二千多年前古印度人的生命观,因为他们的观念全在追求生命的不朽及永恒。基本上,佛教对生命的解脱仍与其它宗教站在相同的出发点上,认为生命要快乐宗美,则需解脱,所以涉及了生死问题,但不同的是条件和法。佛法是肯定六道中的人道,肯定我们所处的娑婆世界就是个修行的好地方,无需另觅天堂,而阿含经中修行的方法就是肯定人间及“人身难得”。

 

杂阿含(七六六)经当舍利弗尊者向佛陀请问圣贤所得到的禅定三昧是如何得来时,佛陀答道:有七种正确的修道是圣贤得三昧禅定的根本,即有了正见、正志、正语、正业、正命、正方便(正精进)、正念之后才能进入正定,故前七项不正确的话,正定亦将有误,更不可能证果。何谓正见?破除那些邪见、烦恼之后才可谓得初果或得正见?得正见者会表现那些行为?在阿含经里对这些均有清楚的描述,甚至从初禅到四禅的现象,从初果到四果的境界亦都详述。所以若将四阿含研读一番的话,则清晰的概念,同时更能发现大乘经典、论典大多从四阿含的观念而来,例如,大智度论是四阿含经的衍伸,连典故都一样。得正见者,为阿含经中所谓的四证净,即对四种现象、四种境界是清净不疑不惑的,此四证净为对佛、法、僧、戒证悟到清净的信心,这种人叫须沱洹向,是将进入初果(须沱洹)的人。证初果的人能断三结:

 

(1)身见:即自性见、我见。

(2)戒禁取:错误的宗教行为。(有些宗教仪式或表征物,只是方便引导,不可当修行的了义。)

(3)疑:对佛、法、僧、戒彷徨困惑。

 

现在说明佛、法、僧的真义。“佛”非偶像、权威、依赖,但为何又要归依佛?实因佛为先知先觉、功德圆满、福慧具足,是人天导师,人间因佛出世才有佛法,我们今日享受释迦佛遗留下来的佛法,更要怀有感念的心情。“法”是指从此岸到彼岸,烦恼的解脱,得到清凉。从早期来看法是四圣谛、八正道,但后来的翻译愈来愈多,有八万四千法、了义不了义,究竟与方便...,那么到底法是什么?要归依何种法门?事实上法“不生不灭、法尔如是”。佛出人间、佛不出人间,佛已离开人间,法本来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法性常在、法尔如是,如此才真正契入实相正知正见。“僧”意为众,应包含七众弟子,故近来有人以为在家人亦可称为僧伽,不专属出家人之称,这样才能避免像婆罗门教的阶级观念。事实上,以崇拜僧人的心态去归依、礼拜他们的观念的确是错误的,但若拜居士为师而代替三宝,则在今天来说仍属谤三宝,因拜师虽可,但不能完全取代三宝的角色。此意非指僧尊俗卑,而是在缘起的世俗谛之中,仍要有伦理观,宗教的伦理观是遵循三个道德原则的:

(1)自增上:归依佛。

(2)法增上:归依法。

(3)世间增上:归依僧。

 

七众之中真可为归依师的共有比丘、比丘尼,而未受具足戒的沙弥、沙弥尼不论出家多久或年岁多大,都无资格当归依师,且非一旦成为比丘就可马上当归依师,而是要懂佛法、有戒、定、慧、有知见者才堪为依止师,故不会说法的比丘、比丘尼亦不可为依止师。至于居士能否讲经说法,能否成立居士林?印老的说法是在二种条件下是可允许的:

 

(1)从人来看:需是有德有望的居士,如李炳南居士。

(2)从财来看:弘法所需的钱财需合乎佛制,因为其属四方僧物,故不能取回家当私用。出家人亦如,此除了三衣一钵外,信徒供养的财物均属常住的,只能取几百元买日用品及车费。另外,居士讲经说法之前要先称念三宝,功德回向一切众生,且在为僧人讲经说法时需依佛教伦理与僧人平座或坐下座。所以归依佛是对生命人格完美的认同、归属,归依法是对真理解脱的不二法门之认同归属,归依僧是对一清净和合的群众组合之认同归属。

 

 

再来是论出家、在家的色角分别:出家人的正业正命应是勤修戒、定、慧、经律、论。弘法为家务、利生为事业,随缘托钵、受供养才是本分清净的出家人,而非放弃修习,参与在家人即可做的社会福利事业为最终目标。在家人的正业正命有四点:

 

(1)方便具足:即正当的谋生之道、一技之长。

(2)守护具足:守护所赚的财富,按佛陀所示的四分制善处理之。

(3)善知识具足:人一辈子中最好的宝物非财产,而是良师益友。因人的本性非恶,只受环境、朋友的影响,故不可不慎。

(4)正命具足:居士过活养家的经济来源要正。严格说来、捕鱼、卖酒、骗术等职业在佛家的观点是非正命的。

 

修行人一定要具备正见、正业、正命,若不合乎三者,不可能有正定,更不可能证初果,其中最重要的为正见。就世间正见来说是信因果、信业报、信善恶、信圣凡,由世间正见中肯定三宝及戒律而得清净的信心。阿含经云:若一在家人对三宝得清净信心,则求福得福,求寿得寿,所愿皆得。就出世间正见来说是观缘起。真正证得缘起能破三见,破三见者即证初果。破自性见的方法缘起: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离有无二边而求中道,是为破自性见。凡是有均为因缘有,无均为因缘无,没有断灭的无,也没有实体的有。经云:见缘起即见法,见法即见佛;缘起即性空,性空即缘起;空性即真谛。阿含经云:缘起是俗谛,是五蕴、十二处的有为法,有为法必是生灭法、生灭法必是染污、有漏,但有为法的生灭可导入不生不灭的无为法,故有云“色即是空”。

 

读阿含经可强烈感受到人间佛教的真实性,因其所载之地点、人物均是真实的当代史实。人间的佛陀事实上亦每天托钵、乞食过日子,是人格化的佛陀,阿含经记载人间佛陀曰:“世尊是否为代天行道者?”佛答:“我亦是数。”,由此更能表现阿含经肯定佛出人间,诸佛非在天上成佛。增一阿含经云:“人间于天,则是善处。”人间到底是比天上适合修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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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堂

01.认识与存在·之一

认识信仰

01.论附佛外道

佛经祖语

01.巴利文三藏·蛇品·第2经·特尼耶经

02.巴利文三藏·蛇品·第六经·毁灭经

03.巴利文三藏·蛇品·第七经·无种姓者经

04.巴利文三藏·小品·第四经·大吉祥经

人间佛教

01.供僧请法见闻记

行者的足迹

01. 一代高僧--正果法师

02.震华法师与近现代佛教改革

修学实践

01. 从凡人到圣者阿罗汉——禅观的发展

智慧人生

01.明教寺楹联的启示

02.你“信”吗

03.智慧的信仰,安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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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窗随笔节选

莲池大师

 

人命呼吸间

一僧瘵疾经年,久惫枕席,众知必死,而彼无死想,语之死,辄不怿。予使人直告:‘令速治后事,一心正念。’彼谓男病忌生日前,过期当徐议之耳。本月十七日乃其始生,先一日奄忽。吁!人命在呼吸间,佛为无病人言之也。况垂死而不悟,悲夫!

 

心喻

心无可为喻,凡喻心者,不得已而权为仿佛,非真也。试举一二:如喻心以镜。盖谓镜能照物,而物未来时,镜无将迎;物方对时,镜无憎爱;物既去时,镜无留滞。圣人之心,常寂常照,三际空寂,故喻如镜。然取略似而已,究极而论,镜实无知。心果若是之无知乎,则冥然不灵,何以云妙明真体?或喻宝珠,或喻虚空,种种之喻亦复如是。

 

坟墓

予既老病,众为择地作塔,数易之。予叹曰:‘世人极意营图风水,冀子孙长永富贵耳。尔辈望荫出紫衣国师耶?古人有言:“弃诸林莽以饲禽兽。”幸不置我于鸦肠狐腹足矣,余非道人所知也。’

 

菩萨度生

经言:‘菩萨未能自度,先能度人。’愚夫遂谓菩萨但度众生,不复度己。不知己亦众生数也,焉有度尽众生,而独遗自己一众生乎?何得借口菩萨,逐外忘内!

 

悟后

沩山和尚云:‘如今初心,虽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犹有无始旷劫习气未能顿净,须教渠净除现业流识,即是修也,不道别有法教渠修行趋向。’沩山此语,非彻法源底者不能道。今稍有省觉,便谓一生参学事毕者独何欤?

 

实悟

妙喜云:‘若是干屎橛如是说得落时,如锯解称锤、麻三斤、狗子佛性等,皆可如是说得。既不可如是说,须是悟始得。你若实得悟,师家故言不是,亦招因果不小。’学者当切记妙喜此语,息却口头三昧而求实悟。

 

心得

以耳听受而得者,不如以目看读而得者之广也。以目看读而得者,不如以心悟明而得者之极其广也。以心为君、以目为臣、以耳为佐使,可也。用目当心,斯下矣。用耳当目,又下之下矣!

 

好乐

人处世各有所好,亦各随所好以度日而终老,但清浊不同耳。至浊者好财,其次好色,其次好饮。稍清,则或好古玩,或好琴棋,或好山水,或好吟咏。又进之,则好读书。开卷有益,诸好之中,读书为胜矣!然此犹世间法。又进之,则好读内典。又进之,则好净其心。好至于净其心,而世出世间之好最胜矣!渐入佳境如食蔗喻。

 

世智当悟

智有二:有世间智,有出世间智。世智又二:一者博学宏辞,长技远略,但以多知多解而胜乎人者是也。二者明善恶、别邪正,行其所当行而止其所当止者是也。仅得其初,是谓狂智,当堕三涂。兼得其后,是谓正智,报在人天。何以故?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也。出世间智亦二:一者善能分别如来正法四谛六度等,依而奉行者是也。二者破无明惑,如实了了,见自本心者是也。仅得其初,是出世间智也,名为渐入。兼得其后,是出世间上上智也,乃名顿超。何以故?但得本,不愁末。得末者,未必得本也。今有乍得世智初分,便谓大彻大悟者,何谬昧之甚!

 

时不可蹉

凡人初出家,心必猛利,当趁此时,一气做工夫,使有成立。若悠悠扬扬,蹉过此时,日后或住院,或受徒,或信施繁广,多为所累,沦没初志。修行人不可不知。

 

憎爱

语云:‘爱其人及其屋上之鸟。’言爱之极其至也。忽缘变而情迁,转爱为憎,憎而又憎,向之爱安在哉?转憎为爱,亦复如是。是故爱不必喜,憎不必怒,梦事空花,本非实故。

 

静之益(一)

日间有事,或处分不定,睡去四五更起坐,是非可否忽自了然,日间错处于此悉现。乃知尔来不得明见心性,皆由忙乱覆却本体耳。古人云:‘静见真如性。’又云:‘性水澄清,心珠自现。’岂虚语哉?

 

静之益(二)

世间酽醯醇醴,藏之弥久而弥美者,皆由封锢牢密,不泄气故。古人云:‘二十年不开口说话,向后佛也奈何你不得。’旨哉言乎!

 

对境

人对世间财色名利境界,以喻明之:有火聚于此,五物在傍:一如干草,才触即燃者也。其二如木,嘘之则燃者也。其三如铁,不可得燃者也,然而犹可镕也。其四如水,不惟不燃,反能灭火者也;然而隔之釜瓮,犹可沸也。其五如空,然后任其燔灼,体恒自如,亦不须灭,行将自灭也。初一凡夫,中属修学;渐次最后,方名诸如来大圣人也。

 

去障

修行去障,亦有五等。喻如一人之身,五重缠裹,最外铁甲,次以皮裘,次以布袍,次以罗衫,又次贴肉极以轻绡。次第解之,轻绡俱去,方是本体赤□自身也。行人外去粗障,去之又去,直至根本无明极微细障皆悉去尽,方是本体清净法身也。

 

以苦为乐

厕虫之在厕也,自犬羊视之不胜其苦,而厕虫不知苦,方以为乐也。犬羊之在地也,自人视之不胜其苦,而犬羊不知苦,方以为乐也。人之在世也,自天视之不胜其苦,而人不知苦,方以为乐也。推而极之,天之苦乐亦犹是也。知此而求生净土,万牛莫挽矣!

 

思惟修

禅那者,此云思惟修,故称禅思比丘,是贵思也。经又言:‘有思惟心,终不能入如来大涅槃海。’又言:‘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及。’是病思也。所以者何?盖思有二:一正思惟,一邪思惟。无思之思,是正思惟也;有思之思,是邪思惟也。又思有二:一从外而思内,背尘合觉者也。一从内而思外,背觉合尘者也。从内思外者,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无尽而真弥远也。从外思内者,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尽而还源也。由思而入无思,即念佛者由念而入无念也。

 

诤友

予初出家时,皋亭茶汤寺老僧,以诞日延予斋。时大岭有立禅,北人也,戆直无谄,顾予曰:‘彼延子为佛法耶?人情耶?彼以人情重子耳,何往为?’予大惭。又友古溟者,谓予言:‘子以后不出世为妙。’予告以素所愿,愿终身居学地,而自锻炼。溟笑曰:‘子却有出世日在,未免也。’今思如二友者不可复得,凄然伤感者久之。

 

道人重轻

古所称道人,以世所重者彼轻之,世所轻者彼重之故也。世所重者何?富贵也。世所轻者何?身心也。今与世同其重轻,是得为道人乎哉?

 

佛经不可不读

予少时见前贤辟佛,主先入之言,作矮人之视,罔觉也。偶于戒坛经肆,请数卷经读之,始大惊曰:‘不读如是书,几虚度一生矣!’今人乃有自少而壮、而老、而死不一过目者,可谓面宝山而不入者也。又一类,虽读之,不过采其辞,致以资谈柄、助笔势,自少而壮、而老、而死不一究其理者,可谓入宝山而不取者也。又一类,虽讨论,虽讲演,亦不过训字销文、争新竞高,自少而壮、而老、而死不一真修而实践者,可谓取其宝把玩之、赏鉴之、怀之、袖之而复弃之者也。虽然,一染识田,终成道种。是故佛经不可不读。

 

睡着无梦时主人

雪岩初问高峰:‘日间浩浩作得主么?’次问:‘夜梦中作得主么?’三问:‘正睡着无梦时,主人公在甚么处?’今人便向第三问,以情识卜度,错了也。汝且日间作主不得,又何论最后极深深处?不如就初门着紧用心,以次理会去未晚。虽然,若于第三问了悟无疑,白日间、夜梦中无不帖帖地矣,过量人前,又不可以格例拘也。

 

布施

庞居士以家财沉海,人谓:‘奚不布施?’士云:‘吾多劫为布施所累,故沉之耳。’愚人借口,遂秘吝不施。不知居士为布施住相者解缚也,非以布施为不可也。万行有般若以为导,三轮空寂,虽终日施奚病焉?又凡夫胶着于布施,沉海之举,是并其布施而布施之也,是名大施,是名真施,是名无上施,安得谓居士不施?

 

尚直尚理编

国初空谷禅师,着尚直、尚理二编,极谈儒释之际,其间力辨晦庵先生暗用佛法而明排之。愚意晦庵恐无此心,或是见解未到耳。何以知之?记少年曾看朱子语类,自云:‘昔于某老先生坐中,听一僧议论,心悦之。后进场屋,便写入卷中。试官被某哄动,遂中式。及见延平先生,方知有圣贤学问。’以是知晦庵之学佛,不过如今人用资文笔而已,原不曾得佛深理。其排佛,是见解未到。空谷责之,似为太过。

 

心之精神是谓圣

孔丛子云:‘心之精神是谓圣,杨慈湖平生学问以是为宗,其于良知何似,得无合佛说之真知欤?’曰:精神更浅于良知,均之水上波耳,恶得为真知乎哉?且‘精神’二字,分言之,则各有旨;合而成文,则精魂神识之谓也,昔人有言:‘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认作本来人’者是也。

 

宗门问答

古尊宿作家相见,其问答机缘,或无义无味,或可惊可疑,或如骂如谑,而皆自真参实悟中来,莫不水乳投、函盖合,无一字一句浪施也。后人无知效嚬,则口业不小。譬之二同邑人,千里久别,忽然邂逅,相对作乡语、隐语、谚语,傍人听之,亦复无义无味,可惊可疑,如骂如谑,而实字字句句皆衷曲之谈、肝膈之要也。傍人固不知是何等语,而二人者,则默契如水乳、如函盖矣。今不如缄口结舌,但向本参上着力,只愁不悟,不愁悟后无语。

 

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恒言也,实至言也。世人大约贫贱、富贵二种:贫贱者,固朝忙夕忙以营衣食,富贵者,亦朝忙夕忙以享欲乐,受用不同,其忙一也。忙至死而后已,而心未已也。赍此心以往,而复生,而复忙,而复死,死生生死,昏昏蒙蒙,如醉如梦,经百千劫,曾无了期。朗然独醒,大丈夫当如是矣!

 

真道人难

凡人造业者百,而为善者一二。为善者百,而向道者一二。向道者百而坚久者一二。坚久者百,而坚之又坚、久之又久,直至菩提,心不退转者一二。如是最后,名真道人。难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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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时拂拭 莫惹尘埃

苏琪珑

 

 

对于心的究竟本来状态而言,当然应该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但我想,对学佛粗浅的人来说,特别是对像我这样一个烦恼习气粗大、深重的人而言,还是应当时时拂拭自心,勿使沾染尘埃为好。一个学佛初机者,甚至一个学佛多年仍断除不了我执与无明的修行人,正应该积极内省、努力除恶,只有把这些有为的修法一点一滴全融入自己的心相续后,无为而自在的状态才有可能最终到来。假如一个非上上根机之人也以所谓的“顿悟”为借口,不随时随地纠正自己身、口、意方面诸多的放逸与过错,那他肯定无有打破无明、亲见本来的那一天。

 

回顾自己这几年来的学佛历程,虽然经历了许多挫折,但与其说是它们在考验我,还不如算作自己的性格使然,正是我的盲目、我执、自大,才使自己看不见自心蒙上的灰尘,才使自己的“贡高我慢”导致自身跌入无明的迷茫大雾中,失去了前进与自省的方向。

 

想想从前的我,总不知天高地厚,徒恃一贯的蛮劲做事,以靠小聪明得来的业绩为前提,剥夺别人的权益当成自己的方便,强逼他人都要唯我马首是瞻。不论校园还是工作单位,我都是个态度强硬、立场坚定的自以为是的“领袖”,因为我认为仅以自己个人的能力就能把一切事做到尽善尽美,别的那些智力比较低下的人们一定要认同且接受我的支配,因为我是对他们负责、且为他们好。如若事情没按我的预想那样式进展顺利,我就会强词夺理,尽量将事情掩饰过去,还要力保自己在他人面前的一贯正确形象。渐渐的许多事情皆得顺从我意,我也就更加目中无人。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的学佛真的仅仅停留在“口头禅”阶段而已,甚至连什么叫“慈悲”都不明白,更谈不上智慧。整天念四弘誓愿,整天唠叨佛学名词,整天批判别人的我执,整天叫嚣同源种性,就是没有一时一刻能想到自己的“自净其意”。所以我想, 对一个学佛者而言,恐怕将佛陀的教言融入自己的心相续,并力争做到言行合一,才是最难,但也是最紧要的修行目标吧!

 

就这么在工作、学习甚至佛堂的义务活动中,习惯性地强制别人配合我的思维、工作方式,因而如果有人不满意或发出反对的声音,那这个人可就倒霉了。我将不顾一切地找他辩论,让他知道我的词锋锐利,自此以后不再与我为难。想当初干下的这些不知羞耻之事,对那时的我来说却如家常便饭一般。

 

痛定思痛,我真是领教到了所知障与浓重的我执对我的恶劣影响。正因为将所有与自己扯上关系的事件都以自我为中心考虑,那么我当然就会认为我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正确,尤其是对年轻于我的朋友们,我更是倚老卖老、盛气凌人。像我这样的一个“傲慢狂”,经常在许多重要的问题上独排众议,语气之强硬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但为了顾全大局,同事、朋友、佛友们只有忍气吞声。直到在一次活动中,我无理干涉一位佛友的计划,令他面临混乱的困境。面对此种情形,历来忍让的他再也容忍不下,就当众声泪俱下地诉说了我的不是。如此激烈的举动,对我不啻当头棒喝。面对突如其来的反弹,我一时手足无措。尽管后来也口头上向他表示了歉意,但说实话,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改过的念头。我甚至想,算我倒霉,碰到了这么一个不济的工作伙伴,反正我没错,并不需要向任何人澄清,也没接受他人劝解的必要。

 

其实师父曾多次向我讲过“你对我错,你好我坏”的道理,但我历来都将之视为和稀泥似的“中庸”之道,我根本就没意识到在六波罗蜜的“忍辱”道中,其中饱含有“无我”的般若空性慧光,而假如没有了空去自我的智慧,则你所做的一切所谓佛事,从究竟状态而言,还是逃脱不掉有相有为的框框。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当然也涵盖了这种造作。回想那阵子,我还把这句话向别人说过无数遍,却从不曾领悟自己实乃一个最好的负面例子,从不曾领悟这句话其实是针对自我意识膨胀的我,而非别人而言的。

 

如今回想当初,如果我认真改过,认真把佛法落实在自己的行动中,又或者被师父训斥一下,我那假道学的可憎面孔也许会早日卸下。一个学佛的同道遇到如此野蛮的我,恐怕真的会因此而退失道心,因为他碰的是一个多么背离佛陀圣言的“修行者”啊!不知悔改的我仍自高自大,这样发展的最终结果便是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渐渐离我而去。

 

我从此开始体味到了那种难言的孤独,但我却仍旧找不出个中原因。无明蒙蔽了我的双眼,最后我变成了独行侠。

 

最终仅剩下来的一位知心朋友再也无法容忍我对他人无理的态度,他不惜以友情做最后的赌注,厉斥了我的人生准则与行持作风。他劝导我及时检讨,否则终将因内心的傲慢与言语的鲁莽而失去所有的友谊。记得他在信中说道:一个人的言词恶劣,无法让人信服他的心地。修行人在万般努力中,第一门功课就应学会广结善缘。如若与人尽结恶缘,这个修行人还能成就什么事业呢?……

 

往事真的是不堪回首,幸好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些都已成为历史了。当一个人,特别是一个所谓的修行人,最后“修”到孤家寡人之时,除非愚痴顽固透顶之类的人物,我想无论如何他都要考虑考虑自身存在的问题了。改掉自身的陋习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是面对自己就已让我痛苦不堪了,更不用说放下我“的所有执着了。在与自己痛苦相较量的那些时日里,我总算看清了一个浅显的事实:说和做对许多人而言都是分开的,但如果不能心行如一、自他平等,那一个人的修行就绝无最终成功之理。慢慢地我发现,在我试着学会随缘、学会态度谦和、学会语气温和之后,我与众人的磨擦自然减少,相互之间的亲切感自然增加。到量后,当我相似地学会放下对自我的偏执后,我发现眼前、心中的世界真的明亮了许多。当你能够观想,并近似地尝试、体验万物一体的伟大感觉时,丢掉的小我将化为真正的同体大悲的情怀。

 

全赖师长朋友们善意地利用佛理的契机,才将我理直气壮、目中无人的恶习纠正过来。这么些年的走南闯北、从东到西的经历,让我的感触与体会日渐良多,特别是在来到英国之后。在西方,我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士都在接触、钻研、实修佛法,看来佛陀的智慧之光正在一点一点照亮西方的广阔天地。对于佛法的科学性、可行性、究竟性,我相信广大西方人士信受奉行的经历,一定会成为它们最可靠的佐证,这一点只需留待时间去证明。在这种日益高扬的全球学佛热的升温中,我更是希望自己曾经走过的这段弯路会给同行者及后来人提供借鉴与帮助。我真诚希望每一个学佛人都能把佛法的无我观念深植自己的灵魂深处,在时时拂拭蒙蔽在自性光芒之上的自私自利的行为障垢时,靠着精勤的自我观照、自我反省、自我改进、自我圆满之努力,早日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崭新的真正的佛教徒。

 

来日方长,要一步一步从自我做起;时不我待,应一点一滴以自律行进。真心希望,通过每个学佛者的自强不息、自净己意,佛法的慧日能早一天高悬东西方的朗朗晴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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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的见地与修道·第一节

宗萨钦哲仁波切

 

 

序:自我的观点

 

当你如同往常地冒出某种想法时,你是否知道这样的想法从哪里来?或者,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不是另外一种想法呢?你知道自己的观点以及这种观点是怎样产生的吗?最重要的是,你能确定这些的确是你自己的想法、你自己的观点吗?

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因为你的观点决定了你怎么看待事物,而你看待事物的方式正是你所有概念、感觉与行动的基础。由于你的生命完全是由自己的概念、思考、感受、行动所组成的,所以任何决定你的观点和看法的事物,对于你的生命也一定有极大的控制。

你是用不偏颇的眼光纯净地观看事物的本来面目呢?还是受了老师、朋友、敌人、书籍、报纸、广告、电视、音乐、宗教、文化等等无数的影响,而戴上了有色的眼镜来看待生命?

可能你认为自己并不是个容易被操纵的人,也认为自己的判断不会受外力左右,但是,你又是怎样知道这点的呢?我们可能一直都受着影响却毫不知情。通常当我们被影响时,自己完全不知道,因为我们想像自己是和所生活的环境互相分离的,所以各种影响力很容易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溜了进来。

你的心一直毫无选择地吸收各种影响力,在你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这些内在化的影响力成了你的想法、感觉和信仰。它们成为你的一部分,塑造了你对于自己和真理的看法,你甚至认不出它们是外力所造成的,反而以为自己是个独立的人,完全地忠于自己。

想一想,为什么你喜欢某些人而不喜欢其他人?你的政治见解从哪里来?你为什么会被某种男子或女子所吸引?你怎么样取舍孰是孰非?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必须拥有某种汽车或住在某个地方才行?你对于成功、失败的看法从哪里来……?如果你对自己完全诚实,就会知道,几乎没有一种“你的”想法和感受真正是你自己的,它们大部分都是那些你无法控制的影响力的结果。

就算我们接受你完全不受外物的影响,但是你仍然从“自我”的观点来判断、观察及体验世界,你可能会想:“那有什么不对?自我难道不是我自己吗?也就是那个会哀伤、高兴、骄傲、沮丧、振奋、进步、丧气、伤心、被人赞美的自己吗?自我永远和自己在一起。自我就是我,很明显地,它并不是由学校、父母、社会或其他外在的地方而来的。从自我观点而来的体验,是我唯一的体验,因此它一定是真实的,哪来什么问题呢?”

现在,先暂时不管自我是不是你所受影响的总和,也许你应该考虑,从自我观点所体验到的生命究竟有多真实、有什么价值。自我永远觉得它的判断、观察和体验都很重要,因此对每件事都小题大作,无法放松地随事情自然发展;而只有当自我经历了许多困难后,才不会再小题大作。例如,自我可能决定,如果它表现得很冷静、不生气,别人就会很佩服它;为了这样,它可能去寻找一些状况,让别人要求它帮忙,打扰它、侵犯它的领域,这些都是它认为很严重的事,目的就是要让自我有机会说:“没问题,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除非有件大事无法让它假装成小事,它才不会这样说!这种情形并非是道德或伦理上的对错与好坏,经过仔细观察,我们就会发现,大部分的问题都起自于从自我的观点来看待每一件事,再把这些根本没有实质的事物小题大作所造成的。

自我的基本性质就是对于它自己的一种坚固和持续的感觉,还加上了一种持续的不安全感。对于不安全感的立即反应就是期待和恐惧,而自我的期待和恐惧是没有穷尽的、难以满足的、困惑的、有系统的、紊乱的、有次序的、逻辑的、疯狂的、理性的(在一大群不合理之中)、狡猾的、感性的,以及鬼鬼祟祟的。

自我几乎能够将任何事物都转为己用,并用一切方法为自己辩护,甚至应该摧毁自我的老师和教法也被利用了--自我被自己充满了,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能够进得去。虽然自我伪装开放的态度,但真正的开放根本不可能,充其量它只能伪装、模仿、代表,使别人相信以及减少个人色彩。

自我能够天花乱坠地谈“无我”,利用无我作为自己的装饰--自我扭曲了一切事物,它因为谦卑地表现而生起骄傲,为了感觉优越而表现慈悲,教授佛法是为了感到学富五车,假装慷慨的目的是为了夸耀财富。自我也可能是一位伪装大师,例如,当面临严重威胁时,为了保护自己,自我就会很有技巧地穿着敌人的制服,也许出家或闭长关,而它会利用闭关这段期间去舔拭自己的伤口,出关之后变得更强壮、更狡猾。

从自我的观点来看,成功或失败,完全决定于它是否能用自己的观点来解释某件事。佛陀所谈的“成佛”,对自我来说,可以说是完全地失败。因此,我们宣称要追求的成佛,根本不是真的成佛,而是“自我的成就”;从自我的观点来看,这是一种更微妙、更宏伟的成功。

这一切是否代表了整个情况已经无可救药了呢?并不是这样的,这只是表示,因为愚昧,你错误地相信自我就是你,而你就是自我。那个你认为是自己的东西并不是你,只是一种幻相,由于迷惑,最初你误认它是你自己,然后又浪费一生来满足它、让它快乐,这样的企图才是唯一没有希望的。这就像除非你知道自己在作梦,否则无法逃出梦的陷阱一样--要让自己解脱,你必须明白自己的错误,然后从其中醒悟过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也是这么复杂。

 

 

第一章 正确的见地

第一节 见地

 

在讨论正确或错误的见地之前,首先要知道什么叫做“见地”,以及为什么任何哲学、宗教或意识形态都须要有某种见地。简单地说,见地就是你如何看待事物。不论觉察到了没有,我们都有某种见地,也就是我们心中对于事物是如何如何的一种看法,这使得我们能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来看待这个世界。

除非哲学或教义能有自己的真理地图,否则就无法告诉你如何才能达到它所设定的最终目标,它顶多只能送给你几种不同的车子,让你在一堆没有街名的迷宫中行驶。这就像是去找一位以全盘医理来治病的医生,或者去找另一位只根据你的某些症状就随便从柜子上拿些东西给你的医生之间的差别。

假设你约定某个时间去应征工作,一位在那家公司的好朋友警告你,主持面谈的人很敏感;你知道主考官很敏感,因此知道在面谈时该如何应付他--要是没有这种消息,你就只能盲目地处于那个状况之中了。

有些方法或许很刺激、震骇、富有异国情调又多采多姿,这些方法也能够产生许多结果。但是,没有基本的见地,你就不知道现在位于何处、目标是什么以及如何达到目标,而没有基础和目标的方法,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廉价娱乐而已!今天有许多自称是老师的人,提供许多缺乏基本见地的修行方法,却根本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在序文里,我们讨论过自我的见地以及自我如何看待事物。自我以它的见地为基础来决定:这是美的,这是丑的;这可以滋养我,我要它;这是个威胁,我必须避免它。这些决定创造出某些模式,使我们在特定状况下,以有条件、特定的方式来感觉、思考、回答、行动和反应。接着,自我就把所遇到的状况加以粉饰修改,使它能够并入这些模式中,进而证明了自我观点的正确性。奇怪的是,自我根据自己的观点作为修行的途径,它经常思考、分析,时刻注意自己的观点。这样的修行结果,产生了数不清的行动去追求自我见地所认可的成就或证悟。

我们一直都是不假思索地接受自我和它的模式,它们从开始就很健全,今天一样这么有力和根深柢固。但是依照佛教的哲学来看,任何事物都是由因、缘所产生的,因此,自我和它的模式,也只是经过不断训练、不断滋养的因、缘下所产生的结果。所以,当一个弟子向老师抱怨,为什么精进修行十二年还是烦恼炽盛、大乐仍旧遥不可及时,老师反而觉得好笑--如果学生灵性修行的努力程度能有进修自我的一半,那么他们在短时间内就成佛了。

虽然我们已经花了很长的时间来发展自我,但是只要对于“无我”有一点了解,就能够切断自我的多重面具,而发现:在自我的面具下,什么都没有!知道了这一点,真令人振奋:自我是个道地的大骗子,它没有真实存在的本性,只是一堆假扮成某人的面具;无我才是我们真正的状况,面具可以拿下来--没戴面具根本就没有面具可拆。

“见地”永远要依靠持有见地的人。见地是你所立足的那个平面,见地是你决定如何看待事物的标准。广义上来说,见地可分为两种:传统性的见地与理论性的见地。

“传统性的见地”,就是普通人看待事物的方式。从人类到蚊虫,每个众生都有他独特的见地。除此之外,还有群体的见地,这是指某个特定团体的成员所共有的相似观点。绝大部分的人类中,对于什么叫做女人,都有相同的看法;而团体中的每一分子,又有他自己的观点。贪欲炽盛的人,认为女人非常可爱,把她们当作性对象;同样的一个女人,对于一位持戒精严的修行者来说,就是丑陋、恶心、臭秽、不净的,有些宗教狂热分子甚至把女人当成低等生物。人类认为身体很珍贵,从蚊子的观点而言,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卖着许多美味饮料的酒吧。

更精确地讲,传统性的见地就是不受任何理论分析系统影响的见地。这种见地以常识来接近真理,不牵涉到分析,它认为事物表现出来的状况理所当然地就是真实的状况。譬如,农夫根本不用分析就知道牛有没有角,他只要用眼睛看一下,然后把看到的现象当成事实;他也不会去想,到底牛角从哪里来,或是牛角的本性如何。

“理论性的见地”就是以某一种特定的分析系统去看待心、现象和组成“实相”的其他部分。这种见地包括了多数主要宗教(这是指除了纯粹迷信、盲信外,某些智力分析系统的宗教),同时也包括了某些哲学体系与某些现代科学。

大体而言,我们对有些事物抱持着传统性的见地,对其他事物则抱持着理论性的见地,有的时候则在两种见地之间换来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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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路

 文印居士自述

 

学佛,在一般世人眼里似乎总与“不得志”、“不幸时的逃遁”甚至“愚昧”相关。因而在有朋友知道我皈依佛门时,多次打电话问我:“你也是有文化的人,何苦走这一步?况且你的家庭很幸福啊!”并劝我千万别钻死胡同。是的,我现在的家很和谐,丈夫人正派,也很体贴我;女儿是重点高中的高材生;家庭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在小县城来说是相当不错的,我该知足。可是我的这颗心偏偏无所着落--女儿大了要远走高飞,她将有自己的前程;丈夫会老会离开我;我也会老丑病死。现前的一切都如过眼烟云呀,而人世间的诸苦有谁能躲开呢?

 

尤使我不能忘的是,九年前我的女儿曾得过一种令我们夫妇心碎绝望的病,走南到北求医问药全无用处,真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先生一头浓密的黑发成把成把的掉,我们夫妇每天都在孩子睡熟后相拥而愁哭,那些日子如今想起还令人不寒而慄。后来还是我母亲让我们带孩子到我们当地的海安寺去求老师太(老师太已于去年圆寂),老师太很慈悲,为我女儿在寺里寄名,还诵了很多经。我先生在他父亲去世时都没跪过,可为了他女儿,在佛菩萨像前他那个虔诚啊!后来孩子的病症即毫无理由的消失了,再不久又遇到华东地区有名的二位脑科专家,经他们诊断,孩子一切正常(以前几次做的脑电图明明不正常啊)。佛菩萨的慈悲力就是如此不可思议。而惭愧的是那时我们对佛的认识仅在寺里的塑像及保佑,从未想到会自修佛法,以为那只是寺庙里的事。但对人生的无常和不可把握有了恐怖心。

 

每个人刚来人世时总是紧勒着拳头,希望这一生能抓住些什么,而离开人世时无一不是伸直五指撒手而去。禹王说:生者,寄也;死者,归也。可归向何处呢?于是我每每在寻找。我读过大量中外名人名著,从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屈原、孔子。......到叔本华、尼采、鲁迅......没有找到出路。我也常一人独坐大河边,望着东逝的流水,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有朋友介绍我练功(此时我因常抑郁忧闷,身体很不好),那个功法自称源于佛门禅宗,教义是自利利他,开辟人间净土,能祛病强身,能知过去未来事,乃至协调人与人、与社会、与自然的关系,乃至改善地球生存环境,乃至明心见性,证成菩提大道。这是多大的诱惑,我既想祛病,也想找到人生的真谛,并为这个社会这个地球--我们生存的家园做点有益的事。然而,矛盾的是,老师要我们学佛,又不主张多看佛学书籍,说是所知障重了不利开悟。也要我们出世不离世,入尘不染尘。我们既供佛像也供创建功法的老师即所谓本尊像,打坐练功时既观想释迦牟尼像也观本尊像,对佛法似懂非懂,常据需取舍。不过我不是个很听话的学生,常读凡能找到的佛经及其他禅宗大德的著作,南怀瑾的书读得最多。那时很多人练功康复了身体,还帮别人调好了病,在我们这儿一时响应者很多,遍及城乡及邻省邻县,其组织体系里有国家重要领导人、中科院院士、博导及海外名流,老师主持的生科研讨会多次在中央电视台播放。可想而知我那会儿有多狂热,巴不得动员全世界的人都来加入,如果有人不听动员,我即认为此人简直不可思议,气其有眼无珠,怜其缺少善根,这么好的法门不来修学,真是“业障太重!”(这是当时我们常说的一句话)。于是我将我家所有能发动的三姑六婆八大爷都拉进来了(全凭我平时的人格力量啊),送磁带、送书、送坐垫、代付学费,走东家蹿西家,发功调病,游说示范,谈玄说妙,不亦乐乎,为了外出学提高法,不管单位是否准假,照走,回来写检查,大会小会批,从管理岗位发配到机房,还差一点儿丢了饭碗,都在所不惜。那时我为传播此功法真舍得肝胆涂地、粉身碎骨。钱财人力的花费更不必说了。可是尽管我自认为在性命双修或福慧双修,而心里并不清净快乐,也常有疑惑,但不敢说,一说即被高一层次的师兄斥为善根浅,业障重,只能自责自己修行不力,还是只管耕耘,不问收获吧。也总认为自己很革命,对那些不革命的人恨铁不成钢,更不容别人说此功法或老师半个不字。幸好我先生很宽厚善良(他看着我花钱象流水,无心工作,无心照顾家庭孩子,一味想“超尘脱俗”,誓撞南墙不罢休,好说歹劝也没用,还要拖着他一起,曾多次为我流泪),不然我的家早破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例子有的是)......后来还是此功法内部的上层人物为争排位争地盘闹矛盾,暴露了很多令人不敢相信的东西,那对我们一般弟子真是天大的打击啊!我们曾流着泪对苍天问:“为什么会这样?!”几乎经历了一场生死......

 

人无精神支柱似乎不能活,至少我是如此。就在我苦苦挣扎头出头没的同时,我又去学习《易经》,仍希望能抓住点什么。此时有朋友送我一本《楞严经》,我一口气连读三遍后,拔腿逃离了那个功法。对《易经》也无兴趣研究了。佛祖真伟大啊,他在两千五百多年前即预料到了今天的一切,而留下一部《楞严经》以解救误入歧途的众生。我深自庆幸他们的闹矛盾,更庆幸我遇到了《楞严经》,否则我掉到恶道里还以为自己在走向佛国仙乡呢。好可怕呀!至今还有很多功友仍陷在那儿不能自拔,我们出离的人劝他们读《楞严经》,他们听不进;与他们辩论,他们起嗔,还说老师神通、境界如何如何......而很多以前练功练好了病的人现在又旧病复发了,给人调病也不灵了,还有人因信念毁灭而心烦意乱旧病骤发致死。由此看来,魔法为艳,云顿顷刻;道法为常,平凡自然。万物唯心所造,天堂地狱全在人当下一念。我还发现,练功时的人“我执”特重,特别的贡高我慢,真所谓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并不是我不练功了就说人家不好,确是我跳出那个圈子后反思的真实感觉。相反,我仍然感激当初的老师,是他们让我籍气功为渡船接触了佛法,并最终走上了修学佛法的道路。如今我不用他们那个法了,但他们仍是我过去时态的老师。当然我不会背着船上路。反观创建气功的老师,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最初的发心也是向善的,只是他们的法不究竟,后来在种种名闻利养的世间欲海中把握不住自己的清净本体之舟,被贪嗔痴的恶浪淹没了,迷失了本性。其实他们是最可怜的人--三涂八难啊!

 

也许是缘分吧,在我重新寻找人生道路时,又有朋友送我《妙法莲华经》,我一读就放不下,那种法喜充满啊无以言说。我这才知道这许多年来我要找的是什么,我这颗漂泊流浪的心才有了归依处。我要找的是我的故乡,我的家园,我的原本呀!此时我才真正升起了学佛的正信--我于未来世肯定是要成佛的。“一称南无佛,皆共成佛道。”只是时间的迟早,而这在于我的发菩提心和愿行及精进程度。

 

虽然知道了有一个本来的家,可茫茫三千大千世界,乡关何处?世尊方便说法八万四千法门,禅、密、净、律......人生有限,岁月无常,我将从何入门?我访过名山古刹,因缘不具足吧,不得要领。我徜徉徘徊在十字路口,遥望故乡的路,都似曾相识(万法一宗啊),却不知所措。那时我刚会上网,怀着侥幸在网上找啊找,终于在网易宗教栏目里找到了成军居士主办的“网络中文佛法作品选录”网页,我像久处沙漠的人遇到了绿洲,好清凉!我每天读啊读,并下载打印很多篇章给我的同修们看,他们也立即于佛法生起了大欢喜心和勇猛修学心。接着,我又访问了智光的“南无阿弥陀佛”、linden的“菩提树”、明觉的“华藏世界”及后来禅修的“开原净土”等许多佛法网站和仁然的《莲池海会》、长舌法师的《百万洪名简报》等佛教电子杂志,拜读了印光、圣严、净空和李炳南、黄念祖等高僧大德的著作,我终找到了与我当机的净土法门,找到了我生生世世要走的道路--“星星点灯照亮了我的家门,让迷途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其间我还在成军居士的指点下参访到了我的皈依师--上觉下顺法师,他老在一片废墟上从无到有复建了慈云禅寺,这是一座十方丛林--接纳海内外四众弟子来此挂单参修办道,这也是一处庄严清净的正法道场。他为我方便开示了很多关于净土修学的道理。他说净土法门是世尊无请自说的与末法时期众生根性相契合的最殊胜的法门,只要信愿行三资粮具足,老实持名念佛,万修万人去,他还常说,念佛人要念佛在佛,作大恐怖想,如果当下一念你死了,你在哪儿?要把自己当死人想,你还有何好贪恋好执着的呢?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回顾我的学佛历程,我觉得全仗着佛法僧三宝加持及善知识的帮助。而且能得以走上修学佛法之路是需有大善根福德因缘的,决不是走头无路时的逃遁。不错,佛门慈悲平等,不舍任一众生。但有如过去的皇帝、宰相及现代位高望众的大福报之人,他愿放下世间一切,信佛学佛甚至走入佛门,而大街上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乞丐却不知道甚至不愿意学佛乃至出家求解脱。如果说没学佛法的人是可怜的,而自以为学佛其实却误入歧途的人才更可怜可悲呢。“宁可百世未学佛,不可一世入邪见”啊。依我愚见,建议刚学佛的人去读读《法华经》有助于生起正信,并体会诸佛出兴于世的本怀;修习佛家气功的人不妨去读读《楞严经》,以帮您破五蕴,确立正知见。

 

其次,我深深感谢我的先生和孩子,他们总是成全我的发心。我们家以前都吃现杀的动物,自我学佛后,他们和我一起从杀生到不杀生,到每月持六日斋,持十日斋。虽然他们目前只是间或的诵经、礼拜、十念等,但我相信他们会很快步上实际修正佛法,志求觉悟菩提的道路的。我还感谢在我最困难时送我《法华经》和《楞严经》的同修朋友;感谢网络弘法的诸位善知识。多亏他们雪中送炭,暗夜悬灯。

我更感激诸佛菩萨的慈悲加持,每每在我于过不去的关口救我万劫于一身。

我也深为自己懒惰懈怠、修行不力而惭愧,在回归故乡的路上我象个贪玩的孩子,一步三停顿。我当常忏悔,令发坚勇心,恒求无上道,以报三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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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

真言乘是一持秘密真言修行的法门,一般而言与密续乘或金刚乘为同义词。它是在公元八世纪时由印度成就者莲花后大士及无垢友──贝玛拉密札传入西藏。

不朽的印度大圆满大师无垢友贝玛位密札,于公元八世纪时,到西藏教授佛法,证悟到不死之彩虹身,并且永久居住在五台山的隐密山洞中,并承诺在藏区每百年将示现一化身度化有缘。

普巴金刚现忿怒像,黑兰色,修观本尊,以其充满精力的佛行事业和独特的除障能力著名。普巴橛或称普巴杵是一具神力之短箭,状似长钉子,把手一忿怒像的脸,是普巴金刚的标志,为法会之法器。普巴金刚是宁玛(旧译派)传承修观的主要本尊。

莲花生大士的弟子,大译师娘智童具有奇异的能力。他曾被不信他的人诽谤为巫师和骗子,然而他的生活方式与心法(由上师传给弟子的口头教法),在显示他是一位真正的大乘成就者。有一位叫秦喀洛(意为秦之乌鸦)的批评者尤其刁难智童。他摧毁智童的茅屋,并以铁匠的铁锤,追打攻击大师本人。

有一次,无垢友──贝玛拉密札与智童一起在罗乍喀的山洞修普巴金刚,供在坛城曼达盘上的二十一支神奇普巴杵,开始互相敲击并且绽出火花。其时,智童正全神贯注在修观上。突然间,他把面前的普巴杵戳出去到胸一般高,然后恶意地将它指向天空大叫:“这是对秦地来的乌鸦!”有一对乌鸦当空飞翔,它们凑巧来自秦地,正飞向山洞的裂口。智童朝着它们的方向,忿怒地挥舞他神奇的普巴杵。一只乌鸦跌落他脚旁死了,另一只乌鸦独自快速飞走。

那位大圆满上师无垢友说:“不错,你能用巫术来杀生,但是你能起死回生吗?如果可以,小英雄,现在就施展吧;如果不行,就停止戒绝吧!”智童无法令死掉的乌鸦活过来。无垢友班智达洒了些沙在它上面,对着鸟尸温和地吹着轻声的咒言和祈祷文。鸟儿复醒过来,振动羽手,呀呀叫着飞走了。

无垢友命令他:“除非你已了悟不生不灭的真实本性,否则不要违犯戒律;除非你已全无相对的分别心,否则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行为。行为要正直并且要有慈悲心。过早从事忿怒行为,举止像一位大成就者,却不能了悟如何自救救人,这项罪行是违反了佛陀慈悲为怀的教法。当你知道如何将死者直接超度到佛的净土,那时你才有任运而为的自由。”

智童将上师的话牢记于心,后来他变成令人难以想像的慈悲。无论到什么地方,他令人敬佩的人格、智慧、善巧方便以及慈悲吸引了许多信众。他的证悟最后甚至胜过他著名的神通,而他的确成为一位真正的大师。

智童有八位著名的弟子,都是普巴金刚修法的大师。最后,智童证得圆满开悟的虹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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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啼声之悟

毗卢遮那是公元八世纪西藏杰出的禅修大师,与印度大师莲花生大士及无垢友──贝玛拉密札一样,他也从印度带回了大圆满的法教,他旅行到印度取经,由文殊师利友(蒋华谢宁)的弟子,狮子大师吉祥狮子(师利僧哈)处得到法教。毗卢遮那是位天才儿童,幼年便在王室的赞助下出家,成为西藏最初的僧侣之一。依莲花生大士之指令,他被带到西藏的第一座寺庙桑耶寺,训练成为译师。藏王赤松德赞希望佛法在西藏得以弘扬,因此在藏王的要求下,他后来历经艰辛的旅途到印度去,在那儿他获得了大圆满的教法。

徒步越过喜马拉雅山后,年轻的毗卢遮那去到印度菩提迦耶;在那儿他得到所有大圆满心部和界部的根本密续。然后,他旅行到大圆满成就者吉祥狮子──师利僧哈,神奇建造的九层宝塔;吉祥狮子──师利僧哈是莲花生大士和无垢友贝玛拉密札二人闻名的上师。在凉快、多阴的檀香木树林里,有一座庄严的塔矗立着,年轻的西藏僧人在那儿遇见一位柔顺的瑜伽女,头上顶着一瓦罐的水。他很恭敬地自我介绍,并且谨慎地询问那位以吉祥狮子之号闻名的尊贵上师所在之处,但是那位女修行者假装没注意到毗卢遮那,只是继续走她的路。

毗卢遮那以他威强的凝视力量,令她的水罐沈到地下,水罐仿佛有千斤重,她无法举起。那位瑜伽女突然裸露双乳,刹那间,在她心间显出庄严的金刚法界坛城──一个奇妙、多元、千变万化的本尊景象,神秘的象征以及在各种旋转的几何形式之间的天宫……那是对灌顶者充满甚深意义,惊人比例的幻觉光影。

在那永恒的刹那之后,她引领静默的毗卢遮那往见吉祥狮子。那狮子大师独自坐在森林里的一棵树下,身上仅围着一块狮皮的缠腰布。

谦虚的西藏僧人格外恭敬地顶礼三次,他供养了一块纯金的曼达,并且热切地请求吉祥狮子传以无修道──玛哈阿底密续(大无修密续)最高的密法。

吉祥狮子说他必须慎重地考虑这位西藏人的请求。有一件事,他强调,并非每一个人都适合这么高深、不二的教义。将雪狮的乳倒入尿壶中,岂不比无用处还更糟?更且,吉祥狮子继续说,当地国王已禁止任何人传授超越业报因果的秘密法教,违者处死,因为国王害怕这不二的教法,会损毁他的权威,并导致社会混乱。

这位西藏译师再三地恳求吉祥狮子传予阿底瑜伽的教法,因为他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前来,并且已忍受如此多的困难就是为这教法。最后狮子大师应允了,他坚持说,如果真正要给这奥秘的口传,一定要持守最极端的保密。而且,他吩咐毗卢遮那在白天要从其他的学者,研读与普通佛教有关业报因果的教义,只有在黑夜中,来见吉祥狮子时,才可传授秘密的大圆满心法。毗卢遮那同意遵守所有这些条件。

在夜半时候,吉祥狮子首次将阿底瑜伽密续中有关心部十八章无以伦比的秘密心法写下来。他蘸着白色山羊的乳汁,将它们写在白色丝帛上。仿佛耍魔术般,他示范给毗卢遮那看,如何把白色丝帛在暖烟熏炙下令书写的文字显现。他令毗卢遮那在护法前发誓,对这些书写下来的法教要保守最高的秘密。然后吉祥狮子为毗卢遮那做最深奥的灌顶。

在这些法教中,《杜鹃啼声之悟》是第一部毗卢遮那译成藏文的在圆满经典,它宣示:

多从未偏离于一。

万物超越其世俗概念。

万象唯心所造,

远离善恶二元对立。

万事本自圆满无缺,

超越人为造作之弊,

任运自然专注于当下。

毗卢遮那尽可能地在檀香林内留更长地时间与吉祥狮子在一起,从他那里接受了所有大圆满灌顶、教法解释和耳语传授。吉祥狮子指向天空,并且唱道:

浩瀚广大的真理永无止尽,

但若了悟如如本性,

万事本自圆成,

无所欠缺。

有何力量或成就超越它?

不久之后,毗卢遮那离开狮子大师,旅居于烟雾火葬场内,禅修他所接受那些不可思议的不二法教。在那儿,于正观中他见到噶惹多杰,第一位大圆满的祖师,从他那里领受了六百四十万偈颂的玛哈阿底。极喜金刚──噶惹多杰唱道:

内在明觉,本具开悟的纯净自性,

自始即为佛性。

心如虚空;开阔、无碍、非真、不生亦不灭。

了解万象的单一实相,

并如是保任,

于真正禅定中,自然安住、无修而入。

最后毗卢遮那藉由一种叫“神足”的瑜伽力量,以破纪录的时间回到他的家乡西藏──“神足”是一种以控制呼吸来增强心力离地飞行的瑜伽方法。后来,在黑夜里──如同他自己昔日接受这教法的方式──毗卢遮那把大圆满教法秘密地传给藏王赤松德赞,而白天他示现成一位完善的佛教比丘和班智达,公开传授所有佛教传承共有的业报因果的基本教义。在他漫长丰硕的一生中,毗卢遮那有许多成就证悟的弟子。他最后在尼泊尔荒野森林内证悟了圆满开悟的虹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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