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法同住世间

混乱升起的地方

就是宁静可以升起的地方

哪里有混乱

我们透过智慧

哪里就有宁静与法同住世间

(这是阿姜 查对一群来参访 巴蓬寺的信徒们所做的通俗演讲。本篇文章原载于一九八九年七月的“Forest Sangha Newsletter”

 

大部分的人仍然不知道“佛法”修习的核心,他们认为行禅、坐禅和听闻佛法就是修行。那也没错,但这些仍只是修行的外在形式,真正的修行,发生在心与感官对象相遇的地方。感官接触的发生点上,就是修行所在。例如:当人们说到我们不喜欢的事时,憎恨之心就会升起,假使他们说的是我们喜欢的事,我们便会经验到愉快——这就是修行所在!我们应该如何利用这些来修行呢?这是个重要的课题。如果你只是一味的追逐“快乐”,逃避“不快乐”,不断地那样修行下去,那么直到死亡的那一天,也永远见不到佛法,一切都将会是白费功夫。当快乐和痛苦升起时,我们应该如何去应用佛法,使我们从它们之中得到解脱呢?这就是修行的重点了。

混乱升起的地方,就是宁静可以升起的地方;哪里有混乱,我们透过智慧,哪里就有宁静!

有一些人非常自负,不能接受他人的批评,他们会反驳和争论——尤其是在小孩子对大人做批评的时候。事实上,有些事可能确如小孩子说的,但如果你是他们的母亲,你会无法让步。也许你是一位老师,你的学生如果说了一些你以前所不知道的事,那些事可能是真的,但因为你是他们的老师,你会听不进去,甚至还会驳斥。像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

佛陀时代,有一位非常有智慧的弟子。有次,当佛陀正在为比丘们开示佛法时,他转向这位比丘说:“舍利弗,我所说的这些你相信吗?”

舍利弗回答:“我尚未相信!”

佛陀满意他的回答,他说:“啊!很好,舍利弗,你很有智慧,一位有智慧的人不会轻易地去相信,他先会虚怀若谷地倾听,而后在相信与否之前,考虑事情的正确性。”

这,对一位老师而言,是个善法修习的好例子。舍利弗所说的是实情,他只是说出他的真实感受。有些人会觉得若说“不相信”就好像怀疑到佛陀的权威一般。他们害怕去说类似这样的话,他们只会点头同意。

世间就是如此,但佛陀说你们不需要对那些不是错或坏的事情感到羞耻,说你尚未相信你不相信的事,并不是一件错事。因此当尊者舍利弗说:“我尚未相信”时,佛陀称许:“这位比丘很有智慧,他在相信任何事情之前,会先作审慎的考虑。”对于一位教导他人的老师而言,这是正确的方法。有时候,你可以从小孩子身上学习到一些事物,不要盲目地抓着权威的见解不放!

无论是站着、走着,或是坐着,都是我们能够学习周遭事物的时候,我们在自然的状况下学习。无论是色、声、香、味、触,或法,我们都应从中学习。

一位有智慧的人会对色、声、香、味、触,法作全盘的思考,在这真实的修行中,纯熟的修习者将能到达“心无一物”的一点上。

如果我们依然不了解“喜欢”和“不喜欢”——它们的升起,它们的本来面目,那么,仍会有一些事搁在我们的心中。如果我们知晓这些事物的真相,我们将会明白:“啊!这是喜欢……它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种感觉的升起和消逝而已。”那么,你还能对“感觉”期待些什么呢?如果我们认为快乐是我们的,痛苦是我们的,那我们是在惹麻烦,因为我们将永远无法跳出“心中有事”的这一点上。而这些问题会像永无止境的循环链一样,相互地衍生下去。对大部份的人来说,事情就是如此。

人们都有这种倾向,他们不赏识佛法的价值,也不谈论真理,假若有人谈到真理,他们甚至会很不以为然地说:“喔!他不懂因时因地地去说话,也不懂得如何说好听的话。”事实上,只要有人谈说“真理”,我们就应该倾听。在说法的时候,真正的法师是不会仅以记忆中的知识来开示的,他会说“真理”!世俗人通常会凭着记忆中的知识演说,而且以这种方式来提高他们自己,真正的比丘是不会那样的,他说的是“真理”——事物的本然。

甚至今天的比丘也像那样。我曾经听过他们中有人说:“我出家不是为了修行,只是为了读书!”讲这种话的人,断绝了佛法修习之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切都到了绝路!当他们成了老师之后,他们只会以记忆中的知识来教导:也许他们是在说一件事,心却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他们只是凭着记忆来教导,而不是教导如何去揭示真理。

世间的方式是这样子的:假使有人不依世间法生活,反却过着简朴生活,修习佛法而住于平和中,人们会说他很怪异,跟其他一般正常人不一样。他们说,人们都像这样的话,这世界、社会将无法进步。他们甚至会攻击他。因此,一个好人可能会开始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而回过头来追随世俗法。他会在这世间越陷越深,直到走投无路。到了那种境地,将会驱使他说:“啊!现在我出不来了,我陷得太深了!”

这个时代,人们想得太多,有过多的事物让他们感到兴趣,但却没有一样能够有所成就。

假设我们有一辆牛车和一只牛,这车的轮子并不是长的,轮迹却是长的。只要这只牛拉动车子,轮迹就会跟随着车轮走;这轮子是圆的,轮迹却是长的!若光看静止的牛车,是见不到车轮有任何长度的,不过,一旦牛开始拉动车子,我们便会看到轮迹在我们后面展延。只要牛不停地拉,车轮便会不停地转动。然而,有一天,当牛疲困脱却牛具时,它走开了,牛车留在那儿,轮子不再转动。迟早,这牛车会分崩离析,构成车子的所有部份也将回归成四种元素:地、水、火、风。

跟随着世间法的人们也是一样!如果有人在世间寻找宁静,他会一直一直不断地下去,就像牛车的车轮所辗出的轮迹一般。只要我们追随着世间,就没得停止,没得休息。如果我们很单纯地停止追随世间,这车轮便再也不会转动,立刻会停了下来。不停地随着世间走,轮迹就会继续不停,制造恶业(kamma)也像这样。只要我们重蹈覆辙,就永不得停止,反之,如果我们停止,那么,一切也将停止。这就是法的修习。

如果我们真正地了解佛法的修行,那么,在生命中,无论我们从事何种职业,何种职位,老师、医生、政府官员或其他,我们每天每一分钟都将能够活在“法”的修习中。一般人总认为在家人无法修行,这是非常错误的想法,完全丧失了道法。如果一个人真的想做某事,他一定办得到。有人说:“我无法修行,我没有时间。”我便告诉他们:“那人怎么有时间呼吸呢?”

问题就在这里,他们为什么有时间呼吸呢?呼吸维持人们的生命,如果你把佛法的修习看成是维持生命,那么你会觉得呼吸和修习佛法同等重要。佛法的修习并不需要你去到处寻找或花费整个的精力去达成,你只要观察那些在你心中升起的各种感觉:当眼见色、耳闻声、鼻嗅香、舌觉味,以及其他种种时,它们全都会来到这颗心——一颗清明觉醒的心。

现在这颗心,认知到这些色、声、香、味、触、法时,会发生什么事呢?如果对对象产生喜欢时,我们会经验到愉快,如果不愉快生起时,我们便会经验到不愉快,就只是那样子。因此,生存在这世界上,有谁能够找到幸福快乐呢?难道你希望世界上的第一个人在你这一生中都只对你说好听的话和做合你意的事吗?那样可能吗?当然不可能!如果不可能,那么你要去哪里呢?这世间就只是这样,所以佛陀说:“世间解(lokavidu)”——了解这世间的真理。这世间是我们必须清楚地去了解的。

佛法的价值,并不能从书里告诉我们的种种中去发现,那只是佛法表面的样子,而不是从我们内心深处生起的知识。如果我们有极深的了解,便能觉悟自己的心,进而见到真理就在我们的心里。一旦真理在我们当中变得清晰可见时,它就能斩断无明之流。

这些时日,人们不寻求真理。今天,我们读书、学习,只是为了获得一些必要的知识去谋生及养家活口,如此罢了。

他们读书,学习为的是生计。现今学生所得的知识远比以往学生来得多,他们供需不虞,凡事更方便,他们比以前拥有更多的知识,然而这个时代的人也有了比以前更多的迷惑,他们较以往有了更多的痛苦,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宁可寻求谋取生计利益的知识,而不去寻找真理与法同住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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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训练

(泰)阿姜查尊者

 

 

佛教禅坐的终极教导是“放下”

不去牵挂任何事物……

“放下”这个字

并不是说我们不需要去修行

而是意味着我们

必须遵循“放下”的法门修行

心的训练

(这是一九七七年三月,阿姜 查对来自曼谷Bovornives寺的一群西方比丘所作的开示。)

 

在阿姜·满(注一)和阿姜·扫(注二)的时代,生活非常单纯,没有现在的复杂。那些日子里,比丘们少有工作和仪式去做,他们住在森林,居无定所;他们可以完全专心于自己的禅修。

今天极为普遍的事物,在那时,却是罕见的奢侈品,那样的生活,可说是简单得几乎什么都没有。他们必须自己用竹子制作茶杯和痰盂,在家人是很少来访的。他们不期望拥有很多,而能满足于已有的一切。他们能够安住,且做“观呼吸”的禅修。

比丘们遭受过许多像这样的穷困生活:如果有人感染疟疾而想要求得到药物,老师会说:“你不需药品,继续修行吧!”再说,那时也完全没有像现在这么容易获得的药物,有的只是长在森林里的草药和树根。环境既是如此,比丘们必须要有绝大的耐心和耐力,他们不受困于一些病痛,而在今日,只要是得了一点小毛病,你就会马上往医院跑了。

有时,他们会走上十到十二公里的路去托,这必须尽早天一亮便出发,而回来时可能已是十或十一点左右了。托的人并没有得到很多的东西,也许只是一些糯米饭、盐巴,或一丁点儿的辣椒而已。但无论有没有得到什么东西去配饭,都无妨,它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一个人敢因饥饿或疲倦而抱怨。他们非但不抱怨,反而学着去照顾自己呢!他们以耐心和耐力,在周遭潜伏了诸多危险的森林环境中修行。有许多狂野而凶猛的动物住在丛林里,有许多身心的磨难在这苦行僧或林居僧的苦修当中。的确,在这些日子里,比丘们的耐心和耐力是不凡的,因为环境驱使他们变得如此。

当前的日子,环境逼使我们往反方向走。在旧时代里,人们行旅必须靠两条腿;而后,有了牛车,有了汽车,热望和欲求逐渐增大;到了今天,如果车子没有冷气,人们是不会去坐的,而若是没有冷气车坐,便就那儿都去不成了。耐心和耐力的美德是变得越来越衰微了,禅坐和修行的标准也越来越松散,直至我们发现到,那些禅修者在今天都喜欢随着他们自己的主张和欲望去行事。当老一辈的人诉说有关旧日里的情事时,就像是听取一则神话或传说般,他们只会漫不经心地听,却一点儿也不了解,那些话并没有深入其心啊!

根据苦行僧的传统,一位比丘至少应花五年的时间跟随他的老师。有些时日,你必须禁语,不允许自己多言,不阅读书籍,但去读你自己的“心”!以巴蓬寺为例,最近有许多大学毕业生来这里出家,我试着阻止他们花时间去读佛书,因为这些人经常阅读。他们有很多的机会看书,却少有机会读他们自己的“心”!因此,当他们遵照泰国习俗来出家三个月时,我们会试着请他们合上书本。如此,在他们出家的期间里,他们会有绝好的机会读到他们自己的心。

聆听你自己的心的确非常有趣!这颗未经训练的心,追随着它未经管束的习气跑绕,它兴奋地、无目的地跳动——因为它是不曾受过训练的。因而,训练你的心吧!佛教徒的禅坐是关于“心”的,那是为了开展“心”——你自己的“心”。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佛教是“心”的宗教,就仅仅是这样!一位修行而开展“心”的人,就是一位实践佛法的人。

我们的心,住在牢笼里,更甚的是,那是一只关在笼子里愤怒的老虎。假使我们这颗“无饲主”的心不能得到它想要的,它便会惹麻烦。因此,你必须以禅坐、以三摩地(samadhi正定)来训练,这就叫做“训练心”。最起初,修行的基础在于“德行训练”——戒(sila)的建立。戒是对身、语的训练,是从冲突与混乱当中所建立起的身、语训练。所谓冲突是,当你不让自己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时,那便是冲突。

少吃!少睡!少说!即使是吃、睡、说话是世间的习惯,减少它们吧!去抵抗它们的力势。不要只做你喜欢的事,不要放纵你的想法。停止这种盲目的追随,你必须不断地去阻挡这无明之流,而这就叫做“训练”。当你训练心时,心会变得非常不满,面且开始挣扎,它感受到拘束和压迫。当这颗为所欲为的心受到阻挠时,它会开始彳旁徨不定且挣扎,这时,苦(dukkha)(注三)对我们来说是显而易见的了。

这苦,痛苦,是四圣谛中的第一个圣谛。大多数的人都想要逃离它,他们丝毫不想拥有任何的痛苦。事实上,这苦能带给我们智慧,它使我们专注于“苦”。快乐(sukha)反使我们关闭了我们的双眼和双耳,永远不容我们去长养耐心;舒适和快乐使我们无所关心。若与乐这两种杂染中,苦是较容易觉察的,因此,我们必须提出痛苦,以便能去止息我们的痛苦。在我们能知晓如何去修习禅坐之前,首先必须知道“苦”是什么。

一开始,你必须这样地去训练你的心。你可能不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或到底为什么要做,但,当老师告诉你去做什么时,你便必须去做,这样,你会培养出耐心和耐力的美德来。不管什么发生,你都要忍耐,因为这就是一种方式,例如:当你开始修习禅定想要得到祥和及宁静时,你却什么也没得到;你得不到什么,那是因为你不曾修习这个法门。你的心会说:“我要一直坐下去,直到我获得宁静。”然而当宁静到头来没有升起时,你便受苦了;有了痛苦,你就会站起来逃了开去。像这样的修行不能被称作“开展心灵”,它叫做“半途而废”。

以佛法来训练你自己,代替情绪的放任吧!无论是倦怠或精进,只管持续不断地去修行。你不认为这是一种较好的方法吗?另一种方法——追随情绪,将永远也无法得到佛法。当你修习“法”时,无论情绪如何变化你都只管继续地修习,不断地修习;自我放纵的方法并不是佛陀的教法。当我们依着自己的看法去修行,以自己的主张去看“法”时,我们将永看不清事情的对与错,我们不会知道我们自己的心,我们不会了解我们自己!

因此,随着你自己的“教导”。去修行是最迟缓的,随着“法”去修行才是最直接的方法。怠惰时,修行;精进时,修行,对时、地也都清楚分明,这就叫做“开展心灵”。

如果你放纵自己,随着自己的见解去照着修行,那么,你便会开始考虑、怀疑很多。你会自己想道:“我福德不够,我运气不好,禅修至今已好几年了,仍然没有开悟,仍然没有见法。”用这种态度去修行是不能称作“开展心灵”的,这叫“开展灾祸”。

倘若,这个时候,你是这样的:你是一位禅修者,而仍然一无所知、一无所见,你仍然没有更新自己,那是因为你已经错误地修行,你并没有遵循佛陀的教导。佛陀是这样子教诲的:“阿难,好好地精进修行,不断地开展你的修行,那么,一切的疑惑,一切的不确定,都将消失无踪!”这些疑惑的消除,既不是经由思考、猜想,也不是透过推测、讨论而来的。而什么也不做,也一样不能使疑惑消除。一切烦恼杂染的清除只能透过“开展心灵”,透过正确的修行而来。

依照佛陀所教导的“开展心灵”的方法,是与世间法完全相对的,因为,他的教导来自于一颗纯净的心。一颗纯净的心,不会执取杂染,是佛陀和他弟子们的正“道”。

假使你修习“法”,你必须以“心”礼敬法,不得使法礼敬你。当你以这种方法修行时,痛苦便会升起,没有一个人能够逃避这痛苦。就这样,当你一开始了你的修行,痛苦早就在那儿了。

禅修者的责任是正念、镇定和满足,这几件事能够中止我们,中止我们那些“不曾训练的心”的习气。而为什么我们必须烦扰地去做这件事呢?那是因为,如果我们不去费神地训练心,它就会保持野性,随着本性走。去训练本性,使它可以有利的被应用,那是可能的。这可拿树木的例子做比较,如果我们只是任树木保持它们的自然状态,那么我们永远也不能利用它去建造一栋房子,我们将不可能制造厚木板或任何其他可用的东西应用在建造房子上面。总而言之,若有木匠想来建造一栋房子。他会先去寻找树木,取得原木材料后再加以有利的应用,那么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就能拥有一栋建筑了。

禅坐和开展心灵也类似于此。你必须取这颗未经训练的心——就像你须从森林里取一棵自然状态下的树木,去训练这颗天然的心,那么它就会更精纯,更能了知它自己,而且更为敏锐。每件事物都是在它的自然状态下的,当我们了解了自然,而后我们便能改变它,能不执著它,能放下它,那么我们就再也不会受苦了。

我们自然未驯的心是焦虑且混乱的,无时无刻不在执著和黏着当中,它也总是在东西徘徊!当我们观察到这种纷乱的情况时,我们可能会认为,去训练这颗心是不可能办到的,于是我们便感痛苦;我们并没有了解到事实,心,就是这样子的。即令我们努力修行,试着去达到平静,许多的念头和感觉仍然会那样的移动不定,因为,心的特性就是如此。

当我们几经沉思有关这自然未驯的心之后,我们将会了解,心的本性就是那样子的;不会有其他的方式了。我们会明白,心就是心,那就是它的本然。如果我们能清楚地看清这一点,那么我们就能从思考和感觉当中分离开来了。当这颗心真正地了解,它会放下一切。念头和感觉将仍会存在那儿,但是每一个念头和感觉都将发生不了什么作用了。

这就好像一个喜爱在路上玩耍嬉戏的小孩,让我们烦扰的会依其玩的大小程度给予责骂或赏一巴掌一般。事实,我们应该了解,一个孩子会那样去做是自然的事,我们应该放下心来随他依着他自己的方式去玩,那么,我们的困扰就没有了。为什么这些困扰会消失呢?因为我们接受了孩子们的方式,我们的看法改变了,而且我们接受了事物的真实自然。我们放下,心变得更平静,我们拥有了“正见”!

如果我们有了错误的知见,那么即使是住在一个深暗的洞穴或是高空之处,我们都会在混乱中,而当拥有“正见”时,心就能完全处于宁静,那么就不再有难题需要解决。也不复有烦恼升起了。

就是如此这般!你不执著,你放下,无论是任何的“感觉黏着”,我们都从中分离开来,因为我们知道,每一样感觉仅仅就是感觉。它并不会特别地前来因扰我们;我们可能会认为是它打扰了我们,但事实上,并不是那样子的。如果我们能进一步去深思有关这个“感觉”,它就只是那样子。如果我们放下,那么形色就只是形色,音声就只是音声,香也只是香,味也只是味,触也只是触,而心也只是心罢了。这就好像油和水一样,如果你将它们一起放在一个瓶子里,由于自然特性的不同,它们不会相混合。

油和水是不同的,一样的道理,一位有智慧的人和一位愚痴无明的人是不相同的。佛陀与色、声、香、味、触、法同生活,但因他是一位阿罗汉(已经觉悟的一位),所以他能不被它们所转。因为他了解,心就是心,想就是想,他没有将它们混淆在一起。

心只是心,想和感觉只是想和感觉;让事物就只是它们自己吧!让色只是色,让声只是声,让想只是想,我们何须费事的去执著它们呢?如果我们能以这种方式去思考和感觉,那么,这就是出离和不黏着了。我们的“想”和“感觉”将会在一边,而我们的“心”会在另一边,就好像油和水一般——它们在同一个瓶子里,然而它们却是分开的。

佛陀以及他已觉悟的弟子们,和寻常的、没有开悟的人们生活在一起。他们不单与这些人同住,也教导这些普普通通、未开悟、无知的人如何成圣开悟,成为智者。他们能够这样子做到,因为他们知道如何去修行,知道“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如我说明过的。

因此,就依你禅坐的修行去做,不要费心去怀疑它。倘若我们离家去剃度,并非是逃了去迷失在无明当中,也不是由于怯懦和恐惧,而是为了训练自我,做自己的主人。如果我们能如此理解,那么我们便能遵循佛法,而佛法将会变得愈来愈清晰。一个了解法的人,能了解他自己;一个了解他自己的人,必能了解法。事实上,法无所不在,我们并不需要逃避到其他某个地方。透过智慧、透过智力、透过技能来代替逃避吧,但不要透过无明去逃避。若你希求宁静,那么让它成为智慧的宁静,那样就够了。

无论何时,我们见到法,那便有了正道正路。杂染只是杂染,心只是心。无论何时,我们能分开、分离出来,这些事情就会只是这些事情,一如它们的本然,那么,它们就仅是我们的对象客体而已了。当我们在正道上时,我们是完满的,当我们完满时,任何时刻便都是开阔而自由的。

佛陀曾说:“仔细听我说,比丘们,你们必须不执著任何的法!”这法是什么呢?一切事物都是法,无一事物不是法,爱和恨是法,快乐和痛苦是法,喜欢和不喜欢是法,所有这些事物,无论是重要或卑微,都是法!当我们修习佛法,当我们了解了佛法,我们就能放下,于是,我们便能与佛陀“不执著任何一法”的教法相符合了。

在我们心中生起的一切状况,所有我们心灵的状况,我们身体的状况,都是在“变化”的状态中;佛陀曾经告诫莫去执取这当中的任何一个。他教导弟子们,修行是为了能从一切的情况中“分离”开来,而不是为了去执著任何状况。

如果我们能遵循佛陀的教法,那便对了。虽说是对,但仍然棘手。这并非教法很棘手,而是指我们的杂染很棘手。杂染带来的误解阻碍了我们,并且造成我们的麻烦;遵循佛陀的教法并不真的有任何的麻烦事。事实上,我们可以说,执于佛陀之道不会带来痛苦,因为“道”就是单纯地“放下”任何一法!

佛教禅坐的终极教导是“放下”。不去牵挂任何的事物!分离开来!如果你看到美善的,放下,如果你看到正确的,放下!“放下”这两个字,并不是说我们不需要去修行,而是意味着我们必须遵循“放下”的法门修行。佛陀教导我们思维“一切法”,透过思维我们自己的身和心来开展正道。佛法不在其他任何地方,就在此处!不在遥远的某个地方,就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心当下!

因此,一位禅修者必须很有活力地去修行,让这颗心更高贵更明亮,使它能自由而独立。做了好事不要将它记挂在心,放下!没有做坏事,放下!佛陀教导我们要活在当下,此时此地!不要让自己迷失在过去或未来。

令人们最不了解,且与他们自己观念冲突最多的教法是“放下”或“以空心行事”的教法。这种开示的方式称作“法语”。当我们以世俗的字语去理解时,我们变得迷糊,而且想,我们可以为所欲为。它是能够那样子被解释的,但真正的意思更接近这样:就好像如果我们带着一颗沉重的石头,不久之后,我们开始感受到它的重量,但是我们却不知如何去放下它,就那样,我们一直都在忍受这沉重的负担。如果有人告诉我们去丢开它,我们会说:“如果我丢了它,我将一无所有。”如果有人告诉我们,丢了它会得到的所有好处,我们不会去相信他们,反而会不断地想:“如果我丢了它,我将一无所有!”因此,我们继续带着这颗重石,直到我们变得非常虚弱且筋疲力竭,到了再也不能忍耐,我们才放下它。

放下它之后,一下子经验到放下的好处,我们立即感到好多了,轻快多了,而且我们自己也了解到,带着一颗石头是多么大的一个负担啊!在我们放下这颗石头之前,我们是不可能知道放下的好处的。因此,如果有人告诉我们去放下,一位无知的人是不能了解其中用意的,他将只是盲目地抓紧石头,拒绝放下,直到它变成重得不能忍受,他这才会放下;而后他能自己感受到轻快和解放,于是他会自己知道放下的好处。不久之后,我们可能又会开始提起担子,但现在我们知道将会有什么后果了,因此,我们能够更轻易的放下。“提着重担到处跑是无用的,而放下会带来轻松与愉快”——这种体会,是了解我们自己的一个范例。

我们的自尊,我们依靠的自我意识,就好似一颗重石。像那颗重石一般,如果我们想到要放下自负,我们会害怕没有了它,将会一无所有。但当我们终于能够放下它时,却会觉悟到不执著的轻松和舒适。

在训练心的当中,你不得执著“称赞”和“责备”。只希望称赞而不希望责备是世间法。佛陀的方式是,在适当的时机里接受称赞和责备,例如,在养育一个小孩时,最好不要成天的责骂,有些人责骂得太多了;一位聪明的人知道在适当的时机去责骂,在适当的时机去赞美。我们的心也是一样,利用智能去了解这颗心,利用技巧在照顾心上面,那么你将成为一位对训练心很在行的人。当这颗心纯熟时,它便能解除我们的痛苦。苦,正好就存在我们心中,它经常使事情变复杂,制造心的沉重,它生于此,也灭于此。

心的方式就是这样,有时有好的念头,有时有坏的念头。这心是虚假不实的,不要信任它!要直接去看这心自身的情况,去接受它们本来的面目。它们就只是它们本来的样子;无论它是善或恶或什么,它就是那样。如果你不去抓握这些状况,那么它们就不会变成什么事情都有所增减,增减于它们原来的样子;如果我们紧握,我们将会受骗且因而受苦。

若能以“正见”,那就唯有宁静。三摩地(正定)生,而智慧起来。无论你坐或躺在哪儿,哪儿就有宁静。无论你去到哪里,哪里就有宁静。

因此,今天你们带了你们的弟子来到这儿听法,你们可能懂了一些,也有的你们可能还不懂。为了能让你们更容易地了解,我说了有关“禅坐的修习”。无论你们认为它是对或是错,你们都应该去思惟它。

我自己身为老师,也像你们一般,处在类似的状况当中。我也一样,渴望能听到法的开示,因为不管我到那儿,总是为他人开示,却从没机会去听,因此,这个时候,你们真的会很感谢能听到老师的开示。当你们坐着安静地聆听时,时间流逝得真快啊!你们渴望佛法,所以非常希望去听。一开始,予他人开示是件愉快的事,但不久愉悦消失了,你感到无聊且倦怠,而后,你会希望去听。因此当你从一位老师那儿听到开示时,你会感受到许多的鼓舞,而且很容易地就了解了。当你逐渐年长而对法有所渴求时,它的滋味会是格外地可口的。

当其他人的老师,你是他们的一个榜样!你是你的弟子,其他比丘,乃至每一个人的榜样,因此,不要忘了你自己,但也不要想到你自己,如果有这样的念头起来,要去消除,如果你能如此地做,那么你将是一位了解自己的人。

修习佛法有无数的法门,而有关禅坐的,说也说不尽。有许多的事,能令我们疑惑,只要不断扫除它们,那么就不再有疑惑了。当我们有了如此的正见,不管我们是坐或行,都会有平静和自在。无论我们是在哪里打坐,那就是你要带着你的清明去的地方。不要认为只有在坐着或行的时候才是禅修,任何事,任何地方,都是我们的修行。一切时中有觉醒,一切时中有正念,我们能在一切时中看身、心的生和死,而不会让它弄乱了我们的心!要继续不断地放下。如果贪爱来临,让它回去它的家里;如果怒气来临,让它回家。跟随它们!它们住在哪里?而后便护送它们到那儿,不要保留什么。如果你能如此地修行,那么你就会像一座空房,或者,换句话说,这是一颗“空心”,一颗空了的心,而且没有了一切的恶。我们称它为一颗“空心”但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空,而是空无罪恶且充满了智慧。届时,无论你做什么,你将会以智慧去做,智慧去想,以智慧去吃,一切都将只会是智慧!

这是今天我供养给你们的教导,如果听取佛法使你们的心宁静那便够了,你不需要去记住什么。也有些人可能不会相信这些。如果我们能使我们的心平静下来而就只去聆听。让这法语流过心中且连续不断地思维,那么我们将会像一台录音机。一段时日之后,当我们“开机”,一切都会在那儿。

我希望供养这些教导给你们每位比丘和每个人。你们有些人或许只懂得一些泰语,但这没关系,期愿你们学习这“法的语言”,那就够了!

 

【注释】

(注一)阿姜·满:许是本世纪在泰国最受尊敬、最有影响力的禅师,在他的指导下,“苦行林传统”在佛教禅修的复兴当中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传统。近年来,在泰国许多已逝及仍健在的伟大禅师,都是他的私淑弟子,或是实质上受他的教说影响的。阿姜·满已于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圆寂。

(注二)阿姜·扫:阿姜 满的老师。

(注三)苦:意即包含了不能令人满意的、不满足的、不完善的、不安的一切状况现象,因为它们是经常变迁的,经常容易导致痛苦的。“苦”是指令人不快的所有各类形态,从粗的身体的痛及老、病、死的痛苦,到细的各种感觉,例如与我们所喜欢的人分开或与我们厌恶的人有所关联,乃至精细的心理状态,例如枯燥、无聊、不安、激动等等。苦,是最误解的一种概念,也是最重要的一种心灵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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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凡人到圣者阿罗汉——禅观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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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作为一些禅修经验的个人思考,在此之外还存在一些别的方式。大家可以作为一个参考的方式,没有必要作为绝对的“权威”。每个人可以选择他觉得适合的方式。

 

在一般看来,一系列成功的禅修可以分为几个阶段,基本理论的学习、基础维巴沙那、禅那之止、维巴沙那之深化、阿罗汉果证。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禅观经验的人来说,开始阶段进入止禅训练是比较困难的,同时缺乏对于佛教整体的基本正见,这样的修行在我看来并不合适。佛教的禅观并不是一个具有错误见地的人可以真正得到的,因此在起初,一个想要禅观的人应该了解佛教的意义、佛教的训练方法、维巴沙那对象等基本问题。

如,佛教的意义在于自己和别人内心的净化,或者是烦恼和轮回的彻底止息——涅磐。

佛教训练方法在于一个基础的道德范畴——五戒等、禅定及维巴沙那,而其训练的核心则是其中的维巴沙那。

维巴沙那的目的是要了解每个人身和心的无常、苦、无我的本质,以放下对此二者的不如实见和贪执、欲爱。因此维巴沙那的观察对象就是身和心两者。

当然除此之外,他必须对于基础戒律有所保证。

 

当能如此简单且比较好的记忆了以上法义后,则可以在指导下进行“基础维巴沙那”的训练。我们可以把“基础维巴沙那”看成是基本理论学习的实践或者具体化。

在整个“基础维巴沙那”中,操作是容易的。可能玛哈希长老的内观值得推荐给进行基础内观的行者。因为观察腹部的中上部分随着呼吸的自然起伏远比一开始就注意鼻端或者别的什么取相来得容易百倍。

而早期没有禅修经验的人在练习注意鼻端呼吸的方法时,往往容易因为注意力不知道轻重缓急而发生神经性头痛的问题。

 

“基础维巴沙那”这一阶段也可以通过手的移动、身体的转动、来回行走的行禅等方式。

特别是来回行走的行禅,这一方式和坐着的方法结合,可以动静结合。

“基础维巴沙那”的实践者往往容易急躁和急于取得成效,这往往是他们失败的原因。因此,早些时候的禅观最好时间少一些,而不要搞得太长。因为这样你非但不会有太好的效果,倒反而因为无所得而对于自己和禅观永远失去信心。

 

一般,一些敏锐的“基础维巴沙那”在一段时间后,在真正有经验老师的指导下,最好的行者就可能取得某些果证,如预流果等,玛哈希长老的许多弟子在此取的这一果证,据说大约有几十万位;而即使一般的行者也会产生一些有力的近分欲界禅定,享受清净法喜;同时取得对于佛教的正见这也是容易的。在此一阶段对于所谓“人”只是身和心而并无“人”存在,以及身和心是无常、苦、无我的会有一基本之真实了解。

在取得一些成功后,如果“基础维巴沙那”已经获得效果后,则可以开发禅那之止。当然,有行者愿意继续直接实践“维巴沙那之深化”也是可以的,但这样比较容易在“维巴沙那之深化”中感受到烦恼的苦痛,因为缺乏定力的“基础维巴沙那”是容易的,但“维巴沙那之深化”则是艰难的。甚至会影响一个人的自信。

 

禅那之止一般推荐用最著名的阿那波那止禅或者慈心定等,因为这是比较容易和直接的方式。

阿那波那止禅是由于轻轻、放松的观注自己呼吸在鼻端人中位置的进出而实践的,如果觉得有困难的朋友可以借助“数”的方法,总之这都会需要一个练习的过程,开始正念呼吸时粗时短时停,但如果能很好且耐心、放松的调整对于呼吸的正念,一般“阿那波那止禅”取相就会产生,可能类似于一团棉花样的感觉出现在人中位置,当能够耐心继续且不紧张而放松坦然的实践后,“似相”就产生。“似相”因人不同,有的会是一小团白色花或者一个光点或者是一个小太阳或者小月亮什么的。但它是具有持续性和稳定性的,在此同时必定会伴有很深的清净喜乐、专注等情况发生,以至于会遍满全身。如果继续调心修学,则会发生色界安止定。

而慈心定可以通过一些偈语的背诵而发生,也可以亲近有慈心定经验的行者时发生。

不过以上止的修行是因人因环境而异的,每个人快慢会很不同。有的人会在一座间就成功,而有的人则要修习好几年才成功。

 

当有了这一定力后,这一定力指具备“似相”的近分定或者色界定之后。

每次上座可以先进入近分定或者色界定的范畴,然后出定。这时候,心由于受到近分定或者色界定力的清纯特性的影响会变得具有很强的如实观察力。这时候,就可以作“维巴沙那之深化”。

由整体的观察身体开始,会发现身体的物质在发生如无数水泡爆炸般的变化,然后则会发现心法也是如此变化。当这一观察过程深化时,身心轮廓会消失,而只见到快速变化的物质和精神现象,并逐渐能辨认出物质和精神现象的无常、苦、无我的本质。

当这一观察随着前面所入近分定或者色界定的定力退失而模糊后,则停止“维巴沙那”。并返回之前的近分定或者色界定修习中以重新获取的力量。如此周而复始的修行。

 

当这一观察变得纯熟后,行捨智就发生,这时候“维巴沙那”会变得容易,止和观的力量会融合在一起发生效力,当这两者完全平衡时,则会完全整体的视见身和心的无常、苦、无我的某一些特点,时间只瞬间。但果证会同时发生。即经验预流果证、一来果证、不还果证直到阿罗汉果证。

在这里,除非直接获得阿罗汉果证就不需要继续修习外,别的果证则还需要如以上所述而继续修行,就是反复修行止和观,以止获得力量,以观获得智慧。一直到阿罗汉果证。在此生断尽无明和欲爱的俱生烦恼,获得有剩余涅磐,并在此生命终了时永远结束轮回的生活而证永恒之无剩余涅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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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正信

以法为赠礼

阿姜查尊者

 

 

(这是公元一九七七年十月十日在国际丛林寺院,对聚集的西方僧侣、沙弥和在家弟子所作的开示。这篇开示供养给正好从法国来访的,当中一位比丘的父母)。

 

很高兴你们有机会来参访巴蓬寺,并且探望在这儿的出家儿子。可是我很抱歉,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给你们。在法国,物质上的东西已经很多,不过,有关“法”的却非常少。我曾去那里看过,那儿的确没有能为人们带来安祥与宁静的法,有的只是一些不断使人心迷乱和困扰的事物。

 

法国物产丰饶,有那么多的事物,从色、声、香、味、触上,带给人们感官的诱惑,又由于对“法”的无知,人们便只有被迷惑了。因此,今天我想要供养一些“法”给各位带回法国,当作是巴蓬寺和国际丛林寺院送给你们的礼物。

“法”是什么?法能够斩断人类的问题和困难,使之逐渐减少至无!那所谓法的,应该遍及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去学习——那是为了一旦有“法尘”(注一)升起时,我们能够去处理和超越它。

 

无论是住在泰国这儿或是其他国家,我们都有同类的问题,如果我们懂如何去解决,我们将会不断地被困在痛苦和烦恼当中。解决问题必须靠智慧,而要拥有智慧便得开展和训练我们的心!

谈到修行,其实一点儿也不远,就在我们身心的当下!西方人和泰国人一样,都有身和心。有混乱的身、心,表示是一个混乱的人;有祥和的身、心,就是一个祥和的人。

事实上,这心就像雨水,在自然的状态下它原是纯洁的:如果我们将绿色颜料滴到清澄的雨水里,它就会变绿;如果是黄色的颜料,那么它就会变黄。

 

心的反应也是如此。当舒适的法尘,“滴”进了心,这心就会舒适;而当法尘是不舒适时,心也会不舒适,这心会变得“混浊不清”,就像染了色的水一般。

当澄净的水接触到黄色时,它会变黄;当它接触到绿色时,它会变绿。每一次,它都会改变颜色。而实际上,那些绿色或黄色中的水原本是清澄而洁净的。心在自然的状况下也是一样,是清澄、洁净而不混乱的。它会变得混乱,只因它追逐法尘;它迷失在它的情绪当中了!

让我解释得更清楚些,现在我们正坐在平静的森林里,这儿,如果没有风,树叶会保持原状静止不动,而假若有风吹时,树叶便会拍打舞动起来。心,就像那树叶一般,当它一接触到法尘,它便会依着法尘的性“拍打舞动”起来。我们对佛法的了解越少,心就会不断地去追逐法尘。感觉到快乐时,心会屈服于快乐;感觉到痛苦时,心会屈服于痛苦,它总是在混乱之中。

最后,人会变得神经质。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了解这个道理!他们只是随着情绪起伏而不知如何去照顾自己的心,就像一个小孩没有父母去照料他一般。孤儿是无所依靠的,而无依无靠的孩子是非常不安全的。

同样的,如果这颗心没有受到照顾,如果没有用正见来训练或培育品格,它会变得非常麻烦而难以处理。

今天我要提供各位一种训练心的方法,那就是“业处(Kamma-tthjana)”(注二)。业(Kamma)是指“行为”,处(tthana)是指“基础”。在佛教,这是使心祥和及宁静的方法——你们可以用它来训练心,并以这受过训练的“心”来审视“身”。

 

我们的“存在”是由两个部份组成的:一是身体,一是心,就这两部份而已。所谓的“身”,能被我们肉眼所见,而“心”,相反地,是非物质的部份,只能被“内在的眼”或“心眼”“见”到。身和心这两者,都经常处在混乱的状态中。

“心”是什么?心并不真的是什么“东西”,依照传统上的说法,心就是那个能够去感觉或意识的;那感觉、接受,以及经验一切法尘的就称作“心”。当下这个时刻就有心——当我正在对你们说话时,心自认到我正在说什么;声音透过耳朵,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个经验到这些的,就叫做“心”。

 

心,并没有任何的自我或实体,也无任何的相状,它只是在“经验心理活动”,如此而已!如果我们能教导这颗心拥有正见,它就不会有任何的麻烦出现,它将能平静自在。

心是心,法尘是法尘,法尘并不是心,心也不是法尘。为了能让我们清楚了解我们的心和在我们心中的法尘,我们说,能接受法尘突然“啵”地闯进来的,就是心。

当心和它的对象两者互相接触时,会升起感觉。这其中,有些是好的感觉,有些是坏的感觉;有些是冷的感觉,有些是热的感觉。各式各样都有。而如果不用智慧去处理这些感觉的话,心就会被扰乱!

禅坐是开展“心”的方法,能使心成为“智慧升起”的基础。这里头,“呼吸”是生理的基础,我们称作“安那般那沙地”(anapanasati)或“观呼吸”,在这里,我们以呼吸当作我们心理的对象。我们以呼吸做为禅修的对象,只因它最简单,而且自古以来它就是禅修的核心。

当我们遇到好的禅坐机会时便盘腿而坐:右腿放在左腿上面,右手放在左手上面,保持背部直挺,然后对自己说:“现在我要放下一切的负担和烦扰!”不要有任何的事使你挂虑了,在这个时候,把一切忧虑都抛开吧!

现在,将注意力放到呼吸上,开始吸气和呼气。这时——在做观察呼吸的当下,不要刻意的使呼吸拉长或缩短,不要使它变强或变弱,只要依正常速度,自自然然的进出就可以了。等到“正念”和“自我觉醒”从心中生起时,便能清楚明白这吸气与呼气了。

放轻松,什么都不要去想,不须想东想西,唯一要做的事是将注意力放在吸气和呼气上,其他一概不管!保持正念,专注在呼吸的一进一出上,注意每一个呼吸的开始、中间和结尾。吸气时,气的开始是在鼻端,中间在心脏,结尾在腹部。呼气时,正好相反,气的开始在腹部,中间在心脏,结尾在鼻端。开展对呼吸的觉知:一在鼻端,二在心脏,三在腹部。而后,反过来是:一在腹部,二在心脏,三在鼻端。

投聚“注意力”在这三点上将可解决你一切的烦忧;只要不想其他的事,保持你的注意力在呼吸上。此时或许会有别的念头进入心中,它会想到其他的主题而分散了你的心,但可别理它,只要再次的持好呼吸当作你专注的对象就行了。心,也可能会陷入研判和探讨情绪当中,但是,继续去修行吧,继续不断地在每一个呼吸的始、中、末上保持分明。

最后,心将会无时无刻在这三点上了知呼吸。当你如此修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心和身就会习惯于这种工作。疲劳将消失,身体会感到更轻安,而呼吸也会变得越来越细密。“正念”和“自觉”将能保护住心,而且好好地看守它。

 

我们如此这般的修行,直到心变得平和、宁静,直到它成为“一”为止。所谓“一”是指“心”全神贯注于呼吸上,不从呼吸上分离开来。心将不再混乱而能够轻松自在,它将会知道呼吸的始、中、末,而且保持继续不断地专注在呼吸上。

当心变得平静时,我们就把注意力只集中在鼻端的出入息上,而不必再随着呼吸的上下,到达腹部又回来;只须专注在呼吸进来与出去的鼻端就可以了。

 

这就叫做“静心”,让心放轻松而且平静。当宁静升起时,心会“停止”,它会与它单一的对象——呼吸,一起“停止”。这就是我们所熟知的——使心宁静,而智慧就能够生起了。

这是一个开始,是我们修行的基础,不管身在何处,都要试着每天去练习。无论是在家中,在车子里,躺着或是坐着,都必须不断地、很小心地去觉知和看守住这颗心。

这称作“心理训练”的,必得在四威仪中练习;不单是坐着,站着、走着、躺着的时候也都要练习。重点是,我们必须知道,每一刻的心境究竟是如何?而为了能够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随时保持正念和清明。心,是快乐或痛苦?是混乱?是祥和?以这种方法去认识心,使心变得宁静,而当心变宁静时,智慧就会升起。

有了宁静的心,便可去观察这禅定的对象——身体,从头顶到脚底,然后又回到头顶;一遍又一遍地去做。注意察看头发、体毛、指甲、牙齿和皮肤。在这禅坐中,我们将会看到整个身体是由四种“元素”所组成的,那就是地、水、火、风。

我们身体坚硬、固体的部份,形成地大;液体和流动的部份,形成水大;体内上下通行的气体形成风大;而身体里头的温热,就是火大。

四大结合在一起,组成了我们所谓的“人类”。当身体败坏成为它所组成的各个部份时,便只剩下这四种元素了。佛陀教导我们说,没有众生,没有人类,没有泰国人,没有西方人,没有个人,最终,就仅仅是这四大而已!我们以为有个人或有众生,而事实上却什么也没有。

无论是分解成地、水、火、风,或是组成所谓的“人类”,一切都是无常、苦、无我。它们都是不稳定、不确定的,而且一直在变化的状态中——每一个刹那都不安定。

我们的身体是不稳定的,不断地在改变和变化中:头发改变,指甲改变,牙齿改变,皮肤改变,每件事物都在改变,无一不变!

我们的心也是一样,经常地在改变当中:它不是“我”或是实体,它不是真的“我们”,不是真的“他们”,虽说它或许会那么想。也许它会想到自杀,也许它会想到快乐或痛苦——各种各类的事!心,是不稳定的。如果我们没有智慧,相信了我们的这颗心,它将会不断地欺骗我们,而我们便会在苦乐之间不时的打转了。

心,是个常变化的东西;身,也是变迁不定的。它们同样都是无常,都是痛苦的来源,都是“无我”。这就是佛陀所指出的:身和心既不是众生,也不是个人,也不是自我、灵魂、我们、他们。它们仅仅是元素——地、水、火、风,四大元素而已!

一旦“心”看清了这点,它会去除对自我的执着——执著“我”是漂亮的、“我”是善的、“我”是恶的、“我”在痛苦、“我”拥有、“我”这个或“我”那个,你将能经验到和谐一致的境界,因为你会看出全人类基本上是相同的,并没有“我”,有的只是元素而已。

当你沉思默想,而且了解到无常、苦、无我时,你将不再去执著有一个“自我”,有众生,有我、他或她了。认识到这点的“心”,将会升起nibbida——厌离和倦怠,它将会把一切事物看成无常、苦和无我。

而后,心会“停止”,心成了“法”!贪、、痴将一点一点的逐渐减少和降低,最后剩下“心”——纯净的心。这就叫做“修习禅定”。

因此,我请你们接受这一份“法”的礼物,愿你们能在日常生活中学习和思惟。请接受这一份来自巴蓬寺和国际丛林寺院的“法教说”——当作是一种授予你们的传承。这里所有的僧众,包括你们的儿子和老师们,予你们这个法供养,让你们带回法国去。它将提示“心静”的法门,帮助你们的心得到平静而不混乱。你们的身体或许会在混乱当中,但是你们的心却不会;世人或许会被迷惑,但是你们自己却不会;甚而,即使你们的国家处在纷扰不安当中,你们也不会被困惑了。因为心会有所“见”,心是“法”!这就是正道,正确的道路。

愿你们永远记得这些教法!

祝福你们健康快乐!

 

【注释】

(注一) 法尘:六尘(色、声、香、味、触、法)之一。指为“意识”所缘之诸法。经中常将烦恼比喻为尘垢,因此等诸法能染污情识,故称法尘。

(注二) 业处:又作行处。即业止住之所。为成就禅定之基础,或修习禅定之对象。此系南传佛教重要教义之一。修习禅定时,必须选择适应自己性质之观想方法与对象,俾使禅定发挥效果。此种观想之方法,因缘、对象即是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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