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你需要心理咨询?

智 军

 

当你在某些时候觉得孤独或者想找人说说话,你或许可以寻找心理咨询。

当你的工作、生活、情感压力过大,例如失恋、工作挑战太大、同事相处不良、生意伙伴失信等,而使你觉得有点胸闷难受、心区疼痛(但到医院检查,又查不出身体问题)、焦虑不安、容易发火、心情忧郁、失眠,那你需要心理咨询。

当你的家庭婚姻关系出现问题,如夫妻间交流困难、夫妻间的性功能障碍、处理离婚,这时候你显然也需要心理咨询。

当你与自己孩子的沟通无法顺利进行,小孩学习成绩下降,与你产生对抗等等,那你或许要带着孩子一起来参加心理咨询。

或许你没有任何困扰,你丰衣足食、家庭幸福,你的物质生活已经有了一定质量,但你觉得需要一些精神层面的成长或回顾,那你或许可以参加心理咨询。

不管什么原因,如果你觉得自己被某种不良心情压抑超过两周时间,并且这一情况还在持续,那时候你就需要参加心理咨询。

当你对于某些特定的物体和行为,例如与人交往困难,怕猫、狗等,或者当你面对一些社会场景,例如广场、商场,或者没有特定对象场景的情况下,你都觉得焦虑不安,甚至呼吸困难,心跳加速,那你或许需要参加心理咨询。

当你的某些行为,例如洗手、关煤气,表现出十次以上的反复,或者当你对于某一事物的思维反复顽固地出现而无法摆脱。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那你就需要心理咨询。

当你被一些性问题困扰,例如青春期手淫问题,暴露性器官,获取异性衣服等等情况,建议你参加心理咨询。

物质依赖也可以是一个参加心理咨询的原因,例如吸烟。

对于食物的障碍,例如出现暴食,然后呕吐、厌食等,显然积极参加心理咨询是明智的选择。

遇到丧偶、被非礼、人质危机、离婚、自然灾害、威胁等突发事件之后一个月,你如果继续经常被这些事件的记忆干扰你的生活,甚至经常发生恶梦、哭泣等情况,那可能是创伤后的应激障碍,也建议你有必要最好去参加心理咨询。

如果你因为以上这些原因,正在医院方面接受药物治疗,但你很少获得谈话式的心理咨询,那建议你在进行药物治疗的同时,来接受谈话式的心理咨询。这样你会更快、更巩固地好转。

当你的人际关系一直遭遇有时候有原因、有时候没有原因的挫折,而你觉得自己的性格有点格格不入,这让你迷惑或痛苦。例如你经常严重猜忌别人是否说你坏话、或随时随地会遭受批评而害怕交往别人、或你经常和很要好的朋友反目成仇、或你经常以自伤和极端事件要挟亲密的人、或你觉得你的情绪经常没有原因地泛滥成灾而影响你的生活,那你或许需要接受长期的心理分析式心理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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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正信

佛教正念的药方

朗·沙兹堡、乔·卡巴金著 李孟浩译

 

在麻萨诸塞州伍斯特郡的麻萨诸塞医学中心附设大学里,乔·卡巴金设立了一所减轻压力诊所,专门教导病人如何进行正念的练习。而莎朗·沙兹堡对于南传佛教上座部禅修传统的概述,正好可作为此正念练习的基本解说。像这样把正念禅修应用于医学用途上的做法,在西方的医疗架构中已经是愈来愈普遍的现象了。

这是因为我们只要剥除掉正念禅修的宗教外衣,就可发现它是个很单纯的东西,它只是让我们去学习观察心智的瞬间活动,并对所有生起的心念保持开放性接纳的态度。也就是因为这种单纯性,它才可用作为一种减轻压力的技术。

乔·卡巴金对他如何把正念禅修合并入减轻压力和松弛诊所的过程,也做了一番解释。虽然禅修技巧在灵性训练的体系中已经有很长一段的使用历史,可是在西方却是近年来才尝试把这些禅修方法,纳入内科和心理治疗领域,并进行有系统的应用和研究。

乔·卡巴金所提出的报告可说是统合了我们到目前所讨论过的东西,他试着把佛教禅修的某些技巧带入西方的主流文化之中。

南传上座部佛教的正念

莎朗·沙兹堡:

当我们教授正念禅修时,通常会教人从静坐开始,并找出他们身体某个很清楚的部位去感受呼吸,比如说腹部的起伏。我们也要求他们一开始只要感受呼吸就可以了,然后才去观察那些占据他们心意的任一事物。他们也因此在不同时间中觉察到许多不同的对象:声音、意象或身体的感觉。我们也要求他们试着去直接且清楚地观察这个经验,这种直接了当的观察方式,可以让他们不会迷失在对所发生事物的解释或判断之中。举例来说,如果某人有生理上的病痛时,与其在那想说“这还好”、“这不好”或“我是坏人,因为我得了这个病痛”,还不如照我们的建议去记录下热的感觉、压力或紧张,他们才能够看到感觉如何在经常变化之中,并且觉察到“苦痛”是无常或无自性的。而且,他们也认识到身体生起的感觉是无法控制的。既然苦痛并非是相应于他们的欲望而生起,那他们就无须感到他们拥有它们。苦痛并不属于他们,它只是一些条件聚合而起,才会产生这种感受。我们要求他们更深入地观察,以便能在观察的那一瞬间,实际看到生起现象的分解,并以此方式看透他们经验的本性。如果他们能做到这点,心智就会变得非常平静和安宁。也就是说,心智不会跑到过去和未来,而具有相对稳定和静止的性质,并且确能安住在刹那的经验之中。

我们也很强调观察的纯粹性。不管这观察的对象是呼吸、苦痛或其它生起的心念,他们只是观察它而已,并且避免生起贪、嗔或痴的心念。也不管禅观的对象是快乐、痛苦或中立的,他们的心智也不能被带着走,而发展出更多的贪取、厌恶或痴傻的念头。所以,我们一直尝试要分辨出两种正念:一种正念只是指普通的注意力,另一种正念则是具有纯粹观察的性质。我们也教人修行不能有间断,不管他们在这世上是坐下、走路、喝杯茶或做某件工作,都可练习正念。也许,我们的教导一开始是把焦点放在呼吸上头,但是这种正念练习最后还是会把一切对象都包含进来。到时候,不管是我们在做什么活动,都可变成为禅观的修行。

 

正念的临床应用

 

乔·卡巴金:

我想试着从更宽广的眼界,来说明一下佛教的禅修观点能提供给西方参考的东西。我认为它可以响应这世上所有受苦众生深层和严重的需求,因为他们都曾经为了这个或那个理由,而对佛教或其它信仰体系不感兴趣。他们虽然对开悟没有兴趣,可是他们对苦恼的缓解却很有兴趣,尤其在事关他们自身烦恼时,更是如此。于是,这就引发出一些问题:佛教是否具有不会被扭曲或损坏的独特智慧,可以应用到受苦者身上?而这智慧又能帮助他们变成更为整全的人类,而不再破碎飘零,并且遏止住苦痛的增长?

我曾经接受过上座部和禅宗的训练,可是训练还不够充实。但是,我仍然试着把某些禅修技术纳入我将要描述的程序计划当中,我个人也尝试把此程序方案引进主流的西方医学组合之中。如果我在这种医疗情境下顶着光头出现,身穿僧袍,颈挂念珠,口诵藏语、梵语或韩语,就一定会和大多数的人处不来。不管这教义有多么棒,不管这修行的智慧或本质又是多平易近人,那种介绍方式的效率不是最高,技巧也不高明。现在大家虽然都听过禅修,但是他们的观点都不完整。我们要教人知道禅修不会把你弄得脑中一阵空白,而是要让你学习去观照事物的真实面目,以及学习与万物共存之道。

在西方主流的日常生活中,我们压根都不知道佛教禅修的价值在那里,其实答案就在于寂静的品质。你也许注意到在西方社会中,我们要到处跟人打交道。美国人把这发展成一套精致的艺术。其实我们不需要有多深的察觉能力,就可注意到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我们经常是觉得自己的体会和感受都被切断了,也没有完全活在当下这一刻。

如果你的心思散乱,不集中在这儿,你也无法处理心中生起的压力和困难。在压力更大和威胁性强的情境下,你的反应将会高度受到限制,并且很机械化。你的心智也会为云雾所困,无法进行全然清晰的观照,深层的智慧和智能也就生不起来,更别提说活用智慧的可能了。

诚如我们稍早讨论的,许多人对他们的身体并不敏感,直到身体出错了,感受才很深刻。于是,开始会心烦意乱起来,并跑去找专家,但却常常无法如愿。虽然西方医学在近20年来已有很多可观的技术进展,但大多数的进展是落在诊断技术上头。它只能告诉你问题是什么,但不必然会治好这病症。

我们认为在一家医学中心中,设立一所以正念训练为基调的诊所,可能是件很美好的事。因为,医院毕竟是块专门吸附苦痛的磁铁。这诊所就可用一种有技巧的方式,来介绍寂静、观照、正念的观念,并帮人从在外整天跑的生活方式,转到往内凝注的存有方式。如果我们能够提供病人一种医学治疗的补充措施,也许他们就能在医学治疗所不能提供的地方,得到成长和治愈。这个计划也许可以帮助病人遵守医学治疗的嘱咐,因为他们心头烦乱时,往往会不照事情该做的方式去做。

让我来带你参观一下我们诊所的结构和原理,那就是麻州医学院的减轻压力和松弛的疗程计划,以及我们如何进行禅修。然后,我会向你介绍诊所治疗不同重症患者的成果,治疗应用的范围也不仅在生理症状,还包含了可反应人类成长幅度的心理转变。最后,我将说明我们如何尝试把正念、观照、和无为等原则,整合入医院作业的许多侧面之中。这样做不只是为了病人,也是为了要训练医师和医学生。我们把他们训练到更加敏感,更具观察力,并改变了他们与病人的相处方式。

一位有名的医师说过,照顾病人最重要的事就是关怀病人,但在大医院中,慢性病患者的关怀工作常被遗漏掉,甚至掉入整个医疗体系的裂缝之中而不见天日。本诊所则是为这些患者提供了一道安全网,并在他们掉落之前,提供一些治疗机会。那个机会是让你在较深的层次上,去探讨他们也许能自我救助的可能性。他们早就在各种地方寻求其他人的帮助,但是我们要问说:“你有考虑过自己身心中既有的内在资源或智慧吗?如果你能发掘它,并发展出一套利用这些能量的方式,那么或许你和你的医师都能够迈向健康和医疗的更伟大层次。”这不是治愈,而是治疗。治愈是很神奇地让一切症状马上好转,治疗则是在较深的层次转化身心。即使你今天是断手断脚的人,你还是个完整的人类,而且健康也没必要依赖完整的手脚,或是没得癌症或艾滋病。我们强烈感觉到只要你活着并呼吸,就是对多于错了。我们激励病人去找出对的地方,错的地方就交给医师去处理。

在《四念住经》中,佛陀给我们一个很简单却又极端深奥的讯息:真理之道不须弄得精致复杂,简朴中自有大力量在,禅修的核心练习则是正念。我们诊所的出发点就在于,正念是对于一切苦痛的非常有力量的治疗方式。我们的假设是说不管你是否在佛教脉络下运作,正念都会有疗效。那我们能在非佛教徒的主流医学架构中,宣称这个吗?

诊所位于麻萨诸塞大学的医学中心。这个中心有400床给住院病人,每天也会看上千个门诊病人。医院里的苦痛并不全在病人身上,里面很多职员也有很大的压力。对大多数美国人而言,压力已经变成一种生活方式。那并不必然是件坏事。压力并不是个问题,问题在于你要如何应付压力。这有赖于你如何看待压力,你如何看待压力又部分有赖于你是否有看到它。很多人并没感受到压力,就像在水中游的鱼看不到水一样。我们既然不觉得生活里有很多压力,我们就会活得很机械,跟自动导航器一样。心智经常这样受困扰,但是他们不是沉湎于过去的回忆,就是遥想未来的事,很少人活在当下。

我们在这里用了很多次压力这个字眼,但还没给它一个定义。我蛮喜欢这个字眼,因为它的意思很广,可以包含所有的苦痛。没有人知道减轻压力诊所是什么意思,可是每个人都要来看一看。从科学观点来看,压力这个字眼很蠢,因为它同时指让问题出现的刺激和问题本身的反应。因此,压力有个定义是:有机体对适应整个压迫和命令范围的反应。所以,任何事情都可以是有压力的,但情况却并没必要演变成如此。它有赖于那里是否有变革的压力。当然,变革自身是有压力的,因为你要去适应环境的变动。

 

减轻压力和松弛的计划方案

 

减轻压力和松弛的计划采用一整套的课程方案。我们认为教导患者最好方式就是开一门课程,正念的训练就是整个课程的基础,并能统一所有的练习。就如莎朗所提过的,不管你对正念的技巧有多专精,并培养出多少的镇静、寂静和松弛境界,但如果没有让正念满溢出来,进入日常生活之中,就不会有智慧。如果你其余时间跟公牛一般失控,那俨然如佛尊般端坐一小时是没有用的。你甚至会妄想自己是个伟大的修行人,却对你工作上或家庭中的严重问题毫无察觉。因此,我们相信生活日用的正念对禅修训练的精髓极端重要。

这个课程的内容是如何好好照顾你自己,如何有技巧和完整的生活,有可能的话,还包含了如何迈向更优异的健康和幸福。这不是要取代医学治疗,而是去补足它的遗漏面。当人们有压力问题时,医生常常检查不出任何生理差错,只好转介给精神科医师。这表示问题是在心智上。当然,在西方来说,心智与身体是分开来的。许多人对这种医疗取向没什么好感。他们认为痛苦是属于身体,跟心智无关。我们把诊所安置在内科部门,才能跟身心合一的观点有所交集,而这种观点的重要性也逐渐被西方医学接纳。当然,为了方便起见,我们要分别提到心智和身体,因为它们还是有重大的差别存在。可是,如果我们不了解它们的深层统一性,就会出问题。

我们的治疗取向不同于内科和精神科的模式,也跟佛教教义的模式有所不同。在内科或精神科,第一步是要诊断出问题所在,然后再找出正确的治疗。同样的,当有人问老师禅修的问题时,答案只会切合个人的需要,不会适用于每一个人。在这个以禅修为基础的减轻压力诊所里,我们设定了一个关于一般和特定医疗干预的非常不同的模式。我们是一群人一起做普通的训练,但是焦点不在他们的个人问题,而是在于他们共有的稳当事物上。他们每个人有不同的疾病,也各自有不一样的家庭烦恼、性别和工作情境,还有医生负责他们的特别治疗。我们只教他们一件事:如何注意事物,亦即如何保持正念,如何微调心境。

我们给患者一些个人关照,并且依他们个人需要和环境,来修正指示。我们会对转介到诊所里的每个病人,进行一对一的评价性面谈,以评估他们受训前后的表现,还有长期练习后的状况。在面谈中,我们要听病人说自己的故事,以及他们对疾病和身体有何真正感受。我们试着真心倾听病人的话,并以慈悲心肠来体验他们的情况。然后,我们告诉他期待什么东西。当我们在讲到禅修或正念瑜珈时,但是他们可以选择是否要加入。结果有百分之九十的病人要加入。

这个课程长达8周,病人每星期来一次,约要两个半钟头。一班大概有30人,围成一个圈圈来坐。他们也有家庭作业,一星期6天,每天练习禅修45分钟。表现良好的话,我们给他们休息一天。我们不是只告诉他们回家去做练习而已,还给他们录音带听。为了家庭作业,他们要一直听带子。我们告诉他们可以不喜欢这一套,只要去做就对了。他们也要做一些工作手册上的觉察练习,并写下思绪和感受。

一天用45分钟保持无为状态是很大的生活转变。佛教徒的传统称赞这是走向完整,减少破裂。但在西方不全然是如此。他们觉得做这的意愿是我们把这解释成一项探险:也许有新的东西好学,可学到活力的来源。

在第6周的课堂中,我们有个8小时沉默的避静禅修活动。大概有150个人一起来避静,四个人当助理,带大家进行一整天坐、行、吃的正念,要沉默且不能有眼睛接触。这对西方人来说非比寻常的事,特别是那些还没禅修过的人更是如此。对许多人而言,这是平生第一次脑袋醒着,嘴巴却要闭上8小时之久。

正念的态度:入道者的初心

   在诊所中,有某些非常重要的正念侧面:不评判、耐心、接纳和信任。同样重要的是不费力追求、放下即是,和所谓的入道者的初心。

我们把不评判、耐心、接纳和信任的原则,在每周讨论家庭作业和禅修时,把它们自然地介绍出来。我们会谈到很多不作评判的自我观察。举例来说,当我们讨论完第一周的禅修时,有些人体验到深层的松弛感,对这点兴奋不已,其它人却只感受到紧张和痛苦,或是每次想禅修时就睡着了。他们于是开始评判自己,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我们就会提醒他们说,他们唯一的工作就是去观察,去看清晰,而不是去评判。

接着我们会介绍接纳和信任。信任的对象不是我,不是佛教法师,也不是任何外在权威,而是你自己的内在自性。这是首要的事。大家负起自己生活的责任就变得很重要,千万不要沦落到只接受权威的讲法,而发挥不了自己的开创力量。

不费力追求也是正念练习的另一个重点。它之所以会被提出来,是因为每个人都会谈到问题要怎么解决才好。我们房间里大概有30人,每个人都有问题要说。每个人都饱受了身心之苦。我们一开始就很明确地说:“现在你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可是我们要你把评判心暂时停住。在未来的8周内,不要尝试去胡思乱想你的问题。别试着做任何事,只要把家庭作业做好,看看什么事情会发生即可。在这个课程计划结束时,你可以告诉我们有没有效果出现,但是别期望我们去帮你降低血压或把痛苦推出体外。别去费力追求吧。”我们可用一句话来表达这个情形:“我们将会教你如何这般松弛下来,就算是要紧张起来,也不会有问题发生。”

我们也尝试让大家体会到入道者的初心,这个概念是在讲每一个剎那都是鲜活的。你若是因为禅修很长一段时间,就认为自己到达了某种境界,这个想法实在很糟糕,因为“你”和“境界”都会成为问题所在。重要的是你要保持一种鲜活感。不管你的体验是好的、坏的或中性的,不要把它们投射到未来。其实,对于大多数西方人来说,这整个“活在当下”的观念是非常新颖的。我还可以补充一点,这对整天在思考的知识分子和学者来说,尤其困难。

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是放下,这是一种看明白却不沾上去的能力。因此,我们要把放下和推开做个区别。放下是让事物如是存在,不加以执著。

我认为如果他们练就这些放下、初心、不费力追求、不评判的观念,就能产生某种智慧。一个人不知道他有执著产生,正念则能让你看清执著。即使你不能把执著放下,至少你觉察到自己有执著,光凭这点就比以前有智慧多了。

我们没有明确教导的其它方面则是体现在身教之中:宽宏、慈悲和同情的喜悦。在西方而言,光讲慈悲是非常矫揉造作的事,我们试着在人际互动中体现出这些观念。当课堂中有人经历危机、或哭得很惨时,不管是什么情况,都有很多种用慈悲来响应的方式。在那些时候,如果有人能够出自真心,而不是用头脑来回应,就表征出这是位有技巧的师父。我们诊所不会雇用那种没有经年累月密集禅修过的人。

我曾经提过,训练的大部分都落在如何从有为过渡到无为上,及培育出心灵某种程度的镇静和稳定。我们常用一个心智好似水面的意象,当强风吹袭时,就会波涛汹涌。因此,人们就误认为非把这波涛平息不可,好像放个大玻璃盘在波浪上头,就会平静的样子。但是你可潜入波浪下10或20英尺,并让波涛如是汹涌。观察这多变的波涛,你可学习去接触你内在早就存有的平静感。你不须让平静感发生,它早已如是呈现。呈现的技巧就在于学习如何在自身内接触它。

 

禅修技术

 

现在我说过禅修不只是技术而已,不过我还是要跟你报告三种我们教授的主要形式技术。它们全都把呼吸当成觉察的主要对象,因为呼吸是从身体层次开始修的基础。

这三个技巧其中之一是身体扫描(body scan)。因为,来找我们的人有些是背痛,有些是坐轮椅或撑拐杖的老人,我们不可能要求他们用莲花坐姿来打坐。否则他们下堂课就不来了。这也会让人误解禅修的唯一方式就在莲花坐姿中。所以,我们让人躺下,如果他们的背可以的话。我们要求他们触及呼吸,从丹田开始觉察呼吸。在某一点上,他们把注意力转到左脚的大拇指上。他们只要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身体区域上,并与呼吸串连起来。当他们吸气时,从鼻头开始跟到脚指。然后,他们再沿原路跟回来。当他们跟上跟下时,会产生身体抹除的感受,变得愈来愈透明。每一次他们呼气,就会尝试把那区域的紧张释放掉。如果紧张表现出来,那就好;如果没表现出来,那也好。他们感受到感觉,聚焦上去,与感觉同呼吸。如果感觉太强,就记下来很强;如果感觉很弱,就记下来很弱。如果感觉中性或无法发现,就记下来无法发现。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感觉,他们就调整到不感觉。那他们就不会出错了。

然后,他们再把觉察力从左脚往上移,逐渐扫遍全身,不管是皮肤表面或较深的部位。这是一条很长的旅途,约须花费45分钟,在每一刹那他们都要看清和放下,看清和放下,一直重复。他们连续两周,每周6天,每天45分钟都在做这个。

所有这些人都有严重的医疗问题,他们对身体不适部位也有很强烈的情绪。当他们做身体扫描时,他们学习去接受只是体验每一部位,包含有问题的区域。他们学习去在那个当下接受那个部位的体验,并把它放下,再移往另一个部位。许多人从小孩开始到现在,都不曾觉得在自己体内会如此舒服过。当然,这发生的第一件事就是人们感到非常松弛,并想要睡觉。也有人不能从左脚拇指再进一步,或是只能到膝盖而已。一旦他们不会昏沉睡去,而能保持觉察力随时警醒,并能学会赏识身体的话,就可体会到从来没有过的松弛感。那就是我们使用身体扫描的理由之一。它也会让你忙碌不已;它让心智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

练完身体扫描后,我们接着介绍坐禅。

当人们从静观呼吸开始,首先会发现要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还真不容易。他虽然会对这事很吃惊,但也算是重要的正面发现,他会因此了解心智是有自己的生命。所以,心智不会因为你决定要它待在呼吸上,而乖乖就范。一旦他们开始觉得浮沉在呼吸的浪头上是件挺舒服的事,在每个当下又没有起评判的念头,那么我们就会教他们把觉照的范围扩及全身,这跟扫描不同,这只是把身感当成一个整体来觉察。如果说,在某个特定区域中有着强烈的痛感或积存已久的情绪困扰,他们就可以选择专注在那儿。如果没有什么区域占据或要求注意力的关照,那么他们就可以专注在整体的身感,如果可能的话,也把这感受当作很圆满,不须增添什么,也不要依恋它。它就是如此本然安住。

在教完身体扫描和介绍过坐禅后,我们把坐禅的观照领域扩及到身体以外的对象,如声音、感觉状态和思想流都是不错的禅观对象。如果你去观察思想,会发现它有它自己的生命。当它消散时,你只管继续观察,不要盲追那串连不停的思绪。在观察思想这个主要对象时,我们鼓励他们短时间练习就好。因为,要去观照在意识波浪中涌现的思想绝非易事,那对初学者而言太过吃力了。

我们在结束坐禅时,会介绍一个无相的禅修技术,它叫做无拣择的觉察,它没有任何固定对象,只有纯粹的觉察。这很难办到。我们不期望他们花长时间练这技术,但是我们把这技术的简化到它只是能从特定对象转移到更宽阔的场地。比如,你能够培养出一种弹性,让你能从冷静清晰的观察思绪,移转到感觉的觉察,同时你又能分辨出两者的不同。

我们也会坐些健身瑜珈,这是一种很美好的全身性强化和驯服的系统,可以培育出身体的弹性与和谐。我们把健身瑜珈与正念并提,这样它就成为佛教禅修的形式,虽然它与佛教原本无关。而且,移动对人非常有好处。所以,我们教人在动静之中,都要对身体秉持正念。

 

生理焦虑和心理焦虑

 

我曾经与高曼共同进行一个研究,他发展出一种认知的身体性焦虑问卷表,以用来测定人们所感到的焦虑是属于身体居多或属于心智居多。我们已经注意到有人喜欢身体扫描,却讨厌坐禅。也有人喜爱瑜珈,却厌恶身体扫描。三者之中,坐禅是最具有认知性的技巧,因为你只是观察思绪,却没对身体做什么事。身体扫描则偏向于较身体取向,当你扫描时,你用心意游遍全身。瑜珈则是最身体性的,因为你确实只是在移动身体而已。有高认知性而低身体性焦虑的人,最喜欢瑜珈。他们喜欢把焦点放在身体上,这对他们帮助很大,因为他们平常用太多脑袋。平均来说,他们喜欢身体扫描的程度略低,喜欢坐禅的程度则是更低。感到焦虑在身体比在脑袋多的人则是最喜欢坐禅,其次是瑜珈。

我们使用不同禅修技巧的理由之一,尽可能让更多人喜欢上其中任何一项技巧。理想上说,你是要去教他们会喜欢上的方法,因为他们不喜欢的话,就不会卖力来做。

他们的偏好与我们无关,反正我们会让他们学遍各种技巧,因为他们可从各技巧中学到不同的东西。有时候,你真的必须去做你不喜欢却对你有益的事。

我们也会教一下非正式的正念练习。这些练习不是技巧,而是一种生活方式。我们要培育出在每一时刻都能渗透入所有生活侧面的觉察力,所以要专注在全身出入息的调节上头。我们在第一堂课就教人进食的禅修。而不是身体扫描,亦非调息。这是我从内观老师那儿了解到的上座部传统。我们每一个人发三颗葡萄干,一次吃一颗,而且要念念分明地吃足5分钟:观赏、移动、试舔、放在舌上、入嘴、咀嚼、感觉味道的爆发。你现在或许能在想象中亲自品味一下。我们把正念带入进食此举,是为了要培育一种崭新观照事物的方式。我们也教立禅。例如你在等巴士时,为何不对站立念念分明:脚触地的感觉、身体、呼吸……下一次你排队购物时,就可不用不耐烦了,只要进入立禅状态就好了。我们可用同样的道理,来步行或从事其它例行活动。我们可做洗盘子禅、丢垃圾禅、打扫房子禅、洗澡禅。正语禅包含了对实际说话的正念:语调、距离、倾听……

在第三周课程时,我们要去熟悉快乐的事件。再一次的,既然我们是如此没记性,我们经常在碰到快乐事情时,压根儿都没注意到,可是对不快乐的感觉却非常挂记在心。所以,我们有个家庭作业是指派学员要连续一周天天铭记快乐的事情,而且要设身处地去铭记才行。如果他们忘记自己身处乐境之中的话,可能待会儿就会记得起来。理想上来说,他们应该当下就能返观内照,对于身体的感觉、心智的思绪、感受和随之而来的行动,都能清楚察觉。

 

面临挑战情境的正念

 

接下来一周,我们则是处理压力和不快乐的事件。我们要念念分明于身体、思绪、感受和行动,才能把焦点放在压力源的知觉上。你只是照见它们,你不必改变它们。当然,在早期阶段是会有所反应的。可是,一旦你在正式的禅修中培育出更多安稳和镇静的气质,就会发现自己碰到以前会很恼火的情境时,自然能更加镇静下来。他们因此就不会凡事诉诸反应,而是会用正念来响应。只要你觉察力没有间断,就能保护自己免受压力反应的摧残。

为了要跟他们沟通起见,我们在第一周就给他们一个益智游戏,以表明我们要挑战或扩大他们视野的决心。这个益智游戏是在三排各有三个黑点的平行列上,如何一笔划完这9点,而不用再画一次或折返回去。很多人为此感到焦虑,也感受到很多压力。有时候,他们还花整个礼拜的时间跟这个益智游戏斗。当他们解不开谜底时,就变得很计较和容易生气。他们最后不是责怪这个问题,就是自责而羞愧。可是,那些都不是我们提出此益智游戏的目的。

他们把这9点看成一个方形,却没看出问题的背景脉络。我们的神经系统、视觉装置和思考习惯都让我们很快进入状况,而无法停下来看整个问题的脉络何在。一旦打开注意力的视野,新的选项和解答就随时能出现。即使你真搞不懂这问题,也不必自责。

这一点对问题的解决很重要。如果你心态很坚定,当你卡住时,你会继续咬住这个问题。但问题的解决经常是来自于觉察力的新鲜透视,这部分属于科学的创造性。当你端详这问题好一阵子后,你就把它放下,然后新的景象就会与扩增的领域一起出现。

 

正念禅的一般效果

 

我们每一次上课时,都会得到相同的结果。因为,在课程开始和结束之间,内科症状和心理症状的数量就有很明显的降低现象。在对受过禅修训练的人进行后续研究后,症状的数量在四年研究中都保持低水平,这表示有保持改善的证据。有百分之九十三的人说他们四年后仍然在做从课堂学到的东西。有百分之四十五的人仍然一周三次每次练习15分钟的正式禅修,四年如一日,没有丝毫强迫。

当他们为了慢性病痛的问题而来时,男生和女生对训练的响应方式有很大的差异。女生比男生更有正向的响应,这可能与工作相关的议题有关。女生也许比男生有更多让病情好转的动机。然而,病人的问题若是不在病痛,而是跟压力有关连的心脏病或癌症,这点就不适用了。女生似乎是在处理病痛方面,比男生特别在行。关于病痛方面,结果显示出病痛的频率和严重性、内科症状的数量和心里悲痛都降低了。压力耐受性和一致感的人格度量单位也有所增进。

如果我们注意个体病痛的诊断,我们可以看出同样源自于禅修的变动:在内科症状上降低40至45个百分点,在心理悲痛上也降低了同等的幅度,在缓冲压力的人格度量单位上也增加了4到8个百分点。心脏病、高血压和消化道疾病也显示出同样的一般模式。可见,这个模式是独立于诊断之外。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病人有报告说,在生理和心理症状上都有一定层次的降低幅度。当然,也不是说每一个人都对禅修这么有好感。有百分之十五到二十的病人不只是不愿与禅修有好的关连,甚至他们不了解为何会发生这种事,以及为何我们会不修正它。

我们也核对过其它实验结果的研究,发现其它诊所用医学干预,并没有让慢性病痛患者得到很好的结果。在医学治疗之外动员心智来参与,是件比单独只有医学治疗还好的事情。

 

正念和医学训练

 

我现在要转到医学教育的问题,这不只是针对医学生,连医师也包含在内。医师有一大堆压力,他们也要确定说医学生同样也有很多压力:“我们这样子学医,所以你也要这样学。”在教人发展出足够的慈悲、同情、谦虚和平静等方面,医学教育并不擅长于此。医师必须处理那些有可能经历过最恶劣苦难的患者,可是他们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我们必须开始用正念的练习,来训练医学生和对禅修有兴趣的内科医师,以增进他们跟病人沟通和互动的能力。

当学生到来时,他们在医学院头两天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我告诉他们禅修和心智在身体健康和疾病里扮演的角色,并从一开始就用替代性的观点建立一个基础。这个观点的眼界较广,建议他们在医学院时就要学会保护自己,因此在医师的养成过程中,他们就不会忘记自己是谁,以及他们为何要成为医师的初衷。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如果,你在努力争取自己所要事物的过程中,悬置了自己精神生活的发展,当你得到所要的东西时,你也许不知道为何要这东西的理由了。美国的医师有很高的自杀、酗酒和药物滥用的比率,因为他们苦于有太多的压力,却没有受过纾解压力的训练。

所以,我们现在用8周的减轻压力课程来训练医学生。它并不像病人组那样密集,每天回家只须花15分钟来练禅修就可以了。当8周课程结束后,他们不想停下来,所以我们继续练了8个月,但是这是有选择空间的。课程的基础是爱心,和关心生命的活力泉源,以及觉察力。因此,它才这么流行。我们也安排选修课程,好让他们观察诊所和患者的情形。

当每一个事物都在平衡状态时,身体的内在正当尺度就是健康。所以医学就是在身体失衡时恢复内在正当尺度的艺术,禅修则是对内在正当尺度的直接知觉。我发现去刺激医学生来深层思考一下这些问题,并了解整全性和统一性的概念,也许可帮助他们避免用太化约主义者的方式来看待疾病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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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与认知治疗

阿隆·贝克著 庞美云译

 

 

阿隆·贝克首创了认知行为疗法(CBT),有研究结果表明,在治疗抑郁障碍方面,确有其先进之处。其治疗步骤隔离、重构、拆卸,与佛教的破除我执,有着很大的交集部分,尽管略有不同。阿隆·贝克在瑞典与佛教徒开展的对话,您可窥见认知疗法之一斑

 

2005年6月,我计划在瑞典与佛教僧侣进行一次公共对话,这机会使我得以向读者们介绍当今的认知治疗,这其中一部分是关于藏传佛教中认知治疗成分和一些新近的心理研究的关系,如注意训练、认知治疗中的意识化、行为治疗中的冥想等研究。

如Matthieu Ricard,一个佛教僧侣所描述的,佛教至少有两个方面与认知治疗有关。首先,它们共同的目的是去除人类精神上的痛苦,诸如狂乱、愤怒、敌意、傲慢、无知、错觉、痛苦的猜疑,而代之以平静、同情和安宁。第二,冥想技术的应用旨在于减少精神上的痛苦,冥想中的暗示可减少顽固的对自我中心的执著。

我们可以设想自我热衷有三个层面。

第一,在外观症状上,无端的混乱、郁闷担忧以及沉思,是对身体感觉和对自我价值及问题的无意识的自我关注。第二层面上来讲,是关于某些事件的意义。最后一个层面,是对那些以自己的目标为最高级,甚至损害到别人(别人仿佛是为他们服务的)的人而言的。典型的例子,精神病患者为这些被强化了自我关注的层面提供了证明:他们的注意力被固定于自己的内部经验上,把不相干的事情和自己联系起来,只专注于自己的意愿和需要方面。当然,正常的人也常常显示类似的自我中心,佛教和认知疗法或多或少地想要减少人们的这一特征。

认知治疗最初的概念来自于对精神病患者的观察。早期的研究描绘了病人自我中心的思维方式。我们发现病人们对事件赋予了夸张的个人化意义,这些意义包括夸张的个人危险感、不充足和拒绝。他们的注意力高度选择化,并排除那些与这些意义不一致的信息。焦虑的病人只看到危险,抑郁的病人只看到失落。由于对错误认知的过分关注和客观性的缺乏,使得他们对于发生的事情认识常有偏离,因而倾向于焦虑、抑郁、社交恐怖,或其他的异常。稍后,我们发现,一些特别关注自己身体的人会导向心理恐慌或疑病。

对于人们对内部、外部事件的过分反应,更精确的微分析应用于日常生活以及精神病理学,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个体在某内部、外部情境下会飞快地(毫秒)地评估:这对我是好的?坏的?这初始的评估是如此飞快,以致于个体根本意识不到。

2.初始评估被飞快地重新评估,然后衰减。

3.或者、是否,刺激撞击了个体的自我信念集合,或者,个体的信息加工程序进入了自我中心的范式,然后,更精细的分析会出现。

4.第二步,更精细评估被再评估(或重新构造),如果确定是错的或者不相干的,那些信息就被放弃或压抑了。

5.如果进入更精细程序加工,可能导致有偏差的结论,如概括化。

Matthieu Ricard也为大部分痛苦描绘了其认知模型:

愤怒和敌意:

1.个体在瞬时觉察到被另一人侵犯、威胁、贬低。

2.这初始的反应由对方引起,也由个体感到被不公正对待的归因所引发。

3.接下来就是愤怒和报复的冲动。

4.当个体有了被别人或一个群体不公正对待的持续感觉时,敌人的意象形成了。

傲慢:产生于个体自恋的态度,如认为自己是一个特殊的人或有资格得到特权的人。

错觉:来自于个体的一些突出的信念集合,这些信念会使他们在某些情境中过度反应。当那些信念特别强烈时,他们会表现得象精神病患者般异常。这些举止的出现是缘于信息加工过程中,那些价值微小、不相关的信息的价值被过多地考虑、夸大了。

依赖或成瘾:从生理反应的刺激评估方面进行分析。序列如下:

1.个体体验到了特别的感觉(悲伤或得意),或者处于某种特别的情境下(如有人在吸烟或得到一台新彩电)。

2.这刺激他去做一个事情平衡这些感觉,如狂食、购物等。

3.在成瘾的情况下,即便个体知道那是不对的,他也会去做。

 

认知治疗策略

 

认知治疗步骤包括三个相关的过程:隔离,重构,拆卸。

通过识别其有问题的、自动化的想法(第一,第二步评估),可评估个体对所发生的事件是否有合理的解释(通过检查其证据,考虑多种解释,检查其下结论的逻辑关系)。我们通常把这一过程叫隔离。确定了个体有不合理解释后,就可以把精力集中于最合理、逻辑的信念上(重构)。这一过程的终极目标是客观解释的能力,而非个人化(他不是不理睬我,只是想着妻子?生病了?)。个人化的含义的不再重要,即拆卸:思维方式的再定位。当夸大的自我关注的想法开始松动,病人就有能力体验理解、共情、同情,而不再只是不合情理地愤怒、担心和自我贬抑。换句话说,当他们的注意力从自我关注的捆绑中解脱,他们的资源会被利用于社会性活动和具体的任务中。

近年来,更具创新性的技术加入到认知治疗中,这是British的研究者,包括David M.Clark、Anke Ehlers以及Adrian。在Clark-Ehlers的工作中,使社交恐惧症患者更努力、更有意地关注别人或别的环境刺激,在Well的研究中,对恐惧和慢性的抑郁,通过听觉集中来进行注意力训练。

这些新的方法当然可归于认知方法的范畴,因为这基础于认知治疗理论,削弱无用的紊乱的信念,加强执行的功能,这样注意力就可被从自我关注中分散,并被重新分配——这便是拆卸。这一过程可与佛教冥想中的“专注观照”相比较,不过,在超越性和意识化方面不同,这个更被动。在所有意识化的过程中,个体被指导只简单地认可意识的流动,不要试图评估其正确与否。这一过程,看起来与认知治疗中的隔离技术相似,把思想看作精神的产物而不一定是事实的显现。在注意力训练中,更进一步,那些想法被看作噪声而不被理睬。如Mindfulness-Based CT一般支持使用意识化策略的疗法如Dialectic Behavior Therapy,Acceptance and Commitment Therapy其方法虽然与CT的不同,CT的重点在于紊乱认知的改变。

佛教与CT的另一共同领域是对痛苦的信念。认知治疗方法已被证明可以减轻各种心理异常的痛苦,最近的研究中,Tom Sensky and his colleagues in London对那些相当痛苦、有压力的失去能力的慢性病人进行了研究。跟踪研究表明,病人对疾病的态度和对疾病客观反映的能力与其体验到痛苦的程度相关。特别地,了解疾病与发现疾病中积极的因素与其感受到的压力呈现负相关。越接受其疾病并决定继续生活的病人,越能感恩于家人和朋友,并更加同情那些受苦的人。

因此,认知治疗通过在三个层面努力以达到减少敌意、沉溺、傲慢等佛教目标:第一,认识和重建其导致焦虑、愤怒、悲哀的有偏的自我指向的信念。第二,减少其固执于自己感情、渴望、思想的注意力。最后,评估与修正其无益的态度。认知治疗整合了几项技术:提高注意力的控制,重构,采用更多建设性的态度。佛教中的精神过程包括隔离和拆卸,其最终目标是痛苦的减少,自由的增加,用理解、共情、同情与别人发生联系的能力的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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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了佛陀的教导

阿姜·查尊者

 

 

阿姜·查要求我们从对佛陀所教导的痛苦和解脱真理的领悟中──可以在我们的身、心当下彻见和经验的,开始我们简单而直接的修行。阿姜·查告诉我们,“八正道”是无法在书籍、经典中找到的,相反地,却可以在我们的根识,我们的眼、耳、鼻、舌、身和意中发现。在这种即时、觉醒、长养正念的方法下学习,是佛陀所觉悟的内观之道。若干世纪以来,这种方法被受到启发并献身于修行中的僧、尼与在家众所保留和遵循。

阿姜·查以一个古老教育的代表现身说法。他的智慧和善巧都不是从读书及传统而来,而是从他多年修行、精进以及禅坐来平静心及唤醒心得来的。他个人的修行是受到上一代数位森林禅师所启发和指导的。他邀请我们追随他们和他的典范。

看看你的世界是什么所形成的──它是六根,身与心的过程。这些过程可经由审视与不断地训练专注力而变得愈来愈清楚。就如你所觉察到的,每一个外尘的生起是如何地迅速和无常。你会看到我们执取及抗拒这些迁变的对象之惯性倾向。阿姜·查教导我们,这里便是学习新方法的地方──平衡之道、中道。

阿姜·查劝诫我们要以修行来解决问题──并非以观念,而是要运用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情况。就因为如此,我们增长了对治障碍的力量及一颗相续、善良的心。因为如此,他说,我们方能够跨出生命的挣扎,找到正见的意义:有了正见,便能找到佛陀的平静。

简易之道

照惯例而言,八正道是以八个步骤来说明的,如:正见、正语和正定等等……但是,真正的八正道是在我们内在的──双眼、双耳、双鼻孔、舌头和身体。这八道根门是我们整个的“道”,而心则是走在“道”上的人。认识这些根门、审视这些根门,所有的法便会显现出来。

心灵之道是如此地简单,不需要长篇大论的说明。舍弃对爱、恨的执取,让事物顺其自然。这就是我在修行中所做的一切。

不要试图想成为什么,也不要让自己成为什么。不要做禅修者,也不要想开悟。打坐时,让它顺其自然,行走时,也顺其自然。一无所执,也一无所治。

没错,增长三摩地和毗婆舍那的禅坐方法有十几种,但它们全都归回这点──放下一切。跳出热恼之地,走到这清凉的地方吧!

为何不试试看呢?你敢吗?

 

 

中  道

 

佛陀并不希望我们追从两边──欲求与耽溺于一边,恐惧、嗔怒另一边。他教导我们去觉知愉悦。嗔怒、恐惧、不满足并非瑜伽之道,而是俗人之道。一位平静的人是走在正修的中道上,舍弃左边的执取和右边的恐惧与嗔怒的。

一个从事“道”的修行者,必须遵循中道:“我不对苦、乐感兴趣。我要放下它们。”当然啦……刚开始很困难,就好像被这两边踢到一样。我们就如同牛铃或钟摆般,被前后地敲击。

当佛陀初次说法时,他谈论这两个极端,因为这正是执著的所在。对快乐的欲求从一边踢过来,而苦和不满足则从另一边踢过来。这两边一直在围剿着我们。可是,一旦你走在中道上时,你就会放下这两边。

难道你没看到吗,如果你追从这两边,当你生气时,就会毫无耐心或自制力地挥拳乱打,和对吸引的东西执取不放。你能继续这样被欺骗多久?想想看:如果你喜欢某件事物,当喜爱生起时,你便追随其后,然而,这只是在牵引你去找痛苦罢了。这颗欲望的心实在很聪明,下一步,它将带你到哪里呢?

佛陀教导我们要不断地放下这两边,这才是正修之道──导引我们跳出“生”与“有”之道。在这道上,既无乐也无苦、无善也无恶。唉!大部分的人都充满了欲望,只为了追求愉悦,然而,总是忽略了中道,错失了圆满者之道──追寻真理者之道。一个不走中道的人,执著于“生”和“有”、乐与苦、善与恶,将无法成为智者,也无法寻得解脱。我们的道是直的──平静和清净的觉醒之道,平定了得意与悲伤两者。如果你的心如此的话,你就可以停止请教他人的指点了。

当心不执著时,你将会看到,它安住在其平常的状态。当它因种种念头和感觉而动摇时,念头的过程会代之生起,而无明则从中生起。学习去看透这个过程,当心被动摇时,它会将我们从正修带离到耽溺或嗔怒的极端中,因而制造更多无明、更多念头。善与恶只在你心中生起,如果你观照你的心,穷一生之力学习这个主题,我保证你永远不会厌倦。

 

断  疑

 

很多拥有大学文凭和世间成就的人,发现他们生活似乎仍然少了什么。虽然他们思想高深,聪明世故,心却依然充满了小气与疑惑。兀鹰虽然飞得很高,但它吃的又是什么?

“法”,是超越因缘和合事物和世间科学的有限知识的领悟。当然,世俗的智慧可以用在好的目的,但是,世俗智慧的过度使用会造成宗教与道德的腐败。重要的是,要去增长能够运用这些技术,同时仍保持不执著它们的超俗智慧。

刚开始教导基础是必须的──基础的戒,彻见生命的短暂,彻见老、死的真相。这里就是我们必须开始的地方。在你开车或骑车以前,必须先学会走路。未来,一眨眼间,也许你已会乘坐飞机或遨游世界了。

外在的经典研究并不重要,当然,经典是正确的,但它们也不尽正确。它们无法给予你正确的知见。看见文字上的“嗔怒”和经验嗔怒是不同的,就好像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和遇见其人并不一样。唯有亲自经验方能给你带来真实的信心。

信心有两种:一种是盲目地信赖佛、法、僧,通常因此而导引一个人开始修行或出家。第二种是真实的信心──稳定、不动摇,是从认识自己内心而生起的。虽然我们仍然有其他的烦恼(杂染)须去克服,但是,我们还是得清楚地彻见自我内在的一切,使我们能够断疑,进而达到个人修行中的稳定。

 

超越文字──亲身体验

 

在我个人的修行里,我所知道的或学习的并不多。我追随了佛陀所给予的直接了当的教导,然后就依着自然开始探究自己的心。当你在修行的时候,审视你自己,然后,智慧和洞察力就会自然地逐渐生起。如果你在打坐时,想要这样或那样的话,你最好在那儿就马上停止!不要对你的修行有所理想或期盼。将你们所学的、你们的主见都丢到一旁去。

你必须超越一切的文字、一切的形相和你对修行的所有计划。如此一来,你才能亲身体验到真理就在当下这儿生起。如果你不向内看,你会永远也不认识真理。我在最初的几年中,接受了正规的经教研究,一有机会,就会去听各个不同学者及法师的教授,直至我意识到这样的学习弊多于利。因为我还未向内观照,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去听他们的开示。

伟大的禅师们谈的是存在于自我内在的真理。藉由修行,我开始觉悟到,原来真理也存在我自己的内心里。一段很长的时间之后,我觉悟到这些禅师曾经也都真正地看到真理,而且,如果我们追随他们的足迹,我们也会体验到他们所说的一切。那么,我们才能够说:“对,他们说的没错,还能有异吗?”当我精进地修行时,觉悟便如此地扩展开来。

如果你对“法”有兴趣,那就舍弃、就放下吧!光空想修行就如同痴人捕影,而失其实。你不需要读太多书。如果你依教奉行的话,你便会亲身体验到“法”,除了听闻与文字之外,必定还有其他的。只须跟自己对话,审视你自己的心。如果你斩断这个思考的心,你将会有个真正的判断标准。否则的话,你的领悟将无法深入地彻见。如此地修行,其他的自然会追随而来。

 

佛教心理学

 

有一天,一位知名的佛教形而上学的女讲师来拜访阿姜·查。这位女士定期在曼谷讲授阿毗达磨(论藏)和复杂的佛教心理学。在跟阿姜·查的对谈当中,她详细地说明了了解佛教心理学对人们是如何地重要,及她的学生跟从她的学习当中受益了多少。她问阿姜·查是否同意这种理解的重要性。

同意地说:“没错,是很重要。”

她欣喜地进一步问阿姜·查是否有推荐他的弟子学习阿毗达磨。

“有啊,当然有!”

她接着问阿姜·查,他推荐他们从哪里开始、或哪一本书、哪一种研究最好?“只有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说:“只有这里。”

 

研读与实际经验

 

让我们谈一谈,研究佛法思想和将它们放入修行之间的不同之处。真正的法义研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我们痛苦的生活中找到一条出路,以及为自己与众生达到快乐与平静。我们的苦生起是有其起因和停留的地方的。让我们来了解这个过程。当心平静时,它是在其原来的状态;当心动摇时,念头便形成了。而喜、悲皆属于这动摇的心和这念头结构中的一部分。散乱也是如此,欲望跑这儿、跑那儿的。如果你对这样的动摇并不了解,你就会受到念头的支配而任其摆布。

因此,佛陀教我们要去思惟(观)变动的心。观照心的变动,我们便能看到其基本的特质:永恒地变迁、苦、空。你应该觉醒和思惟(观)这些心理状态。如此一来,你便可以学习到十二因缘的过程。佛陀教导,“无明”是一切世间因缘和“行”生起的“因”。“行”引发“识”,“识”引发“身”与“心”。这就是十二因缘的过程。

当我们初学佛法时,这个传统的教义对我们也许有意义,但是,当这个过程实际地发生在我们心里时,那些光研读十二因缘的人,将跟随不上它们。就好比一粒水果从树上掉下来一样──每一环都掉落得如此迅速,使得这些人根本无法说出已经经过了哪些树枝。例如:当愉悦的感官接触发生时,他们便会被感觉所支配,不知它们是如何发生的。

当然,经典里对整个过程的有系统的描述是很精密的,但,实际的经验却是超越经教研究的。研究并无法告诉你“这就是”无明生起的经验,“这就是”行的感觉,“这就是”特殊的意识,“这就是”身与心各个不同元素的感觉(受)。当你从树上掉到地上时,你并无法详细地算出你掉落了几尺几寸高──你就碰到地上了,然后经验到苦。没有任何一本书能够描述那种情形。

经教的研究是有组织系统,且严谨的,但是,真理绝非仅此而已。因此,我们必须以“觉知者”、以我们最深层的智慧来证实生起的一切。当我们原有的智慧──觉知者,经验到心的真相时,它便会清楚地明了心并不是我们自己,不属于我们,不是我,也不是我的,一切的一切都必须舍掉。对于我们所学习的心、识元素的名相,佛陀也不希望我们去执著。他只是希望让我们看到这一切都是无常、苦和空的。他只教导我们放下。当这些东西生起时,觉知它们、了知它们。只有能够做到这点的心,才算正确地训练过。

当心被扰动时,种种法尘、念头、反应便由之生起,并且不断地营造和造作。只要让它们去,不论好、坏都一样。佛陀只说:“舍弃它们。”但对我们而言,探究自己的心,以知道如何方能舍弃它们,是必要的。

如果我们观察心理元素的形态,我们会看到,心是追随自然顺序的──心理元素是这样子的:识生起,然后就这样消逝等等。我们可以在自我的修行中看到,当我们拥有正见及正念时,正思惟、正语、正业、正命等自然会随之生起。各种不同的心理元素会从这个觉知者生起。觉知者就有如一盏灯,如果知见正确的话,正思惟和其他的因素也会跟着正确:就如同从灯中射出来的光。当我们以觉知观照时,正见就会增长。

当我们审视这一切,也就是所谓的心时,我们看到的会只是一个心理元素的聚合体,而不是个自我。那我们以何而立?受、想、身、心约五蕴就如风中的落叶般变化不定。我们可以经由禅坐发现这点。

禅坐就如同一根木头,内观和审视是木头的一端,平静与专注则是另一端。如果你举起整块木头,两端必会同时被举起。哪个是定而哪个是慧呢,只是这颗心罢了。

你是无法将定与慧绝然地分开的。它们就好像一颗起初青涩,后来甜熟的芒果,而不是两颗不同的水果。这个成长为那个,没有了前者,也不会有后者。这样的分法只是教导上的方便罢了,我们不该去执著语言。唯一真实的智慧根源,就是去看见自我内在的一切。只有这样的学习才有终点,也才是学习的真正价值所在。

在定的初阶段的平静之心,是从简单的专注修行中生起的。但是,当这种平静消失时,我们会痛苦,是因为我们去执著它。根据佛陀所言,达到了平静仍然不是终点,因为,“有”和“苦”依然存在。

因此,佛陀利用这个“定”或“平静”来进一步地思惟(观)。他一直寻求事实的真相直到他不再执著平静(定)为止。平静只是真理的一面──种种法尘的其中之一,只是道上的一个阶段罢了。如果你执著它的话,曾发现自己仍陷于“生”与“有”之中,仿似你在以平静的喜悦为依赖。但当平静一消失,就会开始烦恼,而你,将会执著得更深。

佛陀为了看到“有”和“生”是从哪里生起,所以继续不断地审视它们。在他仍未明了事实的真相时,他用他的心进一步地思惟,以观照所有生起的心理元素。不论平静与否,他都进一步地继续洞察和审视,直到他最后觉悟了他所看到的一切──身、心的五蕴,就好像一颗炽红的热铁球一般。当它四面皆热时,你哪里找得到一处清凉的地方可以触摸?五蕴的真相也是一样──执著任何一部分都会造成苦。因此,即使连定(平静)都不该去执著;你不应该说平静是你或你的,这样做的话,只会造成自我的痛苦、执著和愚痴的世间、另一个炽热的铁球。

在我们的修行中,执取经验为我和我的是我们的倾向。如果你认为“我很平静,我很烦恼,我好或我坏,我高兴或不高兴”,这种执著只曾造成更多“有”和“生”。当快乐结束时,痛苦生起;当痛苦结束时,快乐生起。你会看到自己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游离不定。佛陀看到自己的心的状态是如此的,他也明白,就因为这个“有”和“生”,所以他的解脱仍末圆满。因此,他利用了这些经验的元素来思惟(观)它们的真实本然。因为执著,“生”和“死”所以存在。变得高兴是“生”,变得沮丧是“死”。死了以后,我们便生;生了之后,我们必死。从这一刹那到下一刹那的生与死,就如同一个不停转动的轮子。

佛陀看到,无论心生起什么,都只是无常的──因缘和合的事物,实际上是空的。当他明白这点时,他放下、他舍弃,因而找到了苦的尽头。你们也必须要如实地了解这些。当你明了事物的本然时,你会看到,这些心的元素都只是个骗术──根据佛陀的教导,这类心什么也不是,不生起、也没生,更不跟任何人死去。它是自在的、光明的、灿烂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侵占它。心会被占据是因为心曲解了,而且被这些和合现象──这个假的我的意识所迷惑。

因此,佛陀让我们观察自己的心。开始时,有什么存在?事实上,什么也没有。这个“空”是不跟和合现象一起生、灭的。当心接触到好的事物时,它不会也跟着变好:当它接触到不好的事物时,它也不会跟着变得不好。清净的心清楚地觉知这些对象,觉知它们都不是实体。

当一位禅修者的心如此安住时,是不会有疑惑的。有“有”吗?有“生”吗?我们不需问任何人。审视了心的元素之后,佛陀便放下它们,然后只做一个在旁觉知的人。他平静地观照。对他而言,导致“生”的条件并不存在。以他圆满的智慧,说它们皆是无常、苦和无我。因此,他确实成为一位觉知者。觉知者如实地彻见,而不因变迁的现象而快乐、悲伤。这才是真实的平静,解脱了生、老、病、死,不缘因果或因缘,超越了苦、乐、善、恶。它无法形容,任何条件都不再能动摇它。

因此,增长三摩地、平静和内观,学习去让它们在心中生起,然后确实地运用它们。否则的话,你只认识了佛法的名相,虽然拥有很好的动机,但也只能四处去说明事物的特质。你也许很聪明,但当事物在心中生起时,你会追逐它们吗?当你接触到你所喜爱的事物时,你会立刻执著它们吗?你能够放下它吗?当不悦的经验生起时,觉知者会执著于心,还是会放下?当你看到你所厌恶的事物时,还依然执著或谴责它们的话,就应该反省──这还是不对的、还不是究竟的。如果你如此审视你的心,你自己会确实地明了。

我并没有用教科书来修行,我只是看着这个觉知者。如果它恨某人的话,问问为什么;如果它爱某人的话,也问问为什么;将一切生起的事物追究回它的本来,你便能够解决执取与憎恨的问题,并让它们离你而去。一切都将回归于觉知者、生起于觉知者。然而,反复地修行是重要的。

 

鸡或鸡蛋

 

阿姜·查在他第一次访英国期间,曾与许多佛教团体演讲。有一天晚上,演讲后,有一位花了数年时间,根据阿毗达磨心学89种心法来研究复杂的心理活动的英籍女士,向他提出问题。他会向她解释唯识系统中较困难的层面,让她能继续她的研究吗?

佛法教导我们要放下,但刚开始,我们很自然地会去执取佛法的义理。智者会撷取这些义理,然后拿它做利用的工具,来发现我们生命的根本。

阿姜·查意识到她是如何地执著于知识的概念,而不从自心的修行中得益,于是阿姜·查很直接地回答她:“这位女士,你就像一个在院子里养鸡的人,不捡鸡蛋,反倒四处去捡鸡屎。”

 

心中之贼

 

禅坐的目的是将事情提出来,然后将它们放入分析中,以明了它们的本质。例如:我们认为身体是细致、美丽的,然而,佛陀却告诉我们它是不净的、无常的,而且倾向苦。到底哪一个见解才是与真理一致呢?

我们就好像一个到异国的旅客,不懂他们的语言,所以不能尽兴。但是一旦我们学会了语言,便可以和他们谈天说笑了。抑或,我们如同小孩般,必须长大后,方能明白大人们所说的话。

一般的见解是,我们的生命元素──从身体开始,是稳固的。一个小孩在跟气球玩,直到气球卡在树枝上的一根刺上而破了,小孩因而泣不成声。另一个小孩比前者聪明,他知道他的气球很容易就会破,所以当它破时,他并不因此而伤心。人类盲目地过活,对于死亡真相的无知就如同美食者享用佳肴般,从没想到他们势必要上厕所。后来,内急一来,却没有丝毫准备,不知何去何从。

世上是有危险存在的──元素的危险、盗贼的危险。在寺院里也有相似的危险。佛陀教导我们要去审视这些危险,所以给出家人名“比丘”。“比丘”有两个意思:乞士,彻见轮回和执著的危险之人。众生经验了贪、嗔和痴,而屈服于这些烦恼(杂染),于是得其后果,并增长了他们的恶习,制造更多的业,然后又再屈服于烦恼。

你为何无法去除贪、嗔、痴呢?如果你的思想错误的话,你会受苦;如果你了解得正确,你便能够断除苦。

认识业和因果的作用。执著愉悦会带来清醒后的痛苦。你让自己狼吞虎咽,但是接踵而来的便是肠胃的不舒服。抑或,你对你偷来的东西感到满意,后来,警察便来逮捕你了。当你观照时,你可以学习如何去行为,也可以学习去断除执取和悲伤。佛陀看到了这点,所以想要脱离这个世间的危险,然而这是必须对治自己内心的。外在危险,不比内在危险的令人骇惧。什么是内在危险的元素呢?

“风”──外尘接触感官,造成贪、嗔、痴的生起,并摧毁我们内在的良善。通常,我们只看到会吹动树叶的风,却没看到我们的感官之风,而如果没观照的话,会造成欲望的风暴。

“火”──我们的寺院也许永远不会被大火所袭击,但是,贪、嗔、痴却会不断地焚烧我们。贪和嗔会造成我们说错或做错,痴会导引我们将好的视为坏的,将坏的视为好的,丑的视为美的,美的视为丑的。但是,没有禅坐的人是看不到这点的,而且被这些烦恼所征服。

“水”──这里的危险指的是内心的烦恼(杂染)之流,淹没了我们的真性。

“贼”──真正的贼并不在我们的外面。我们的寺院二十年来只遭过一次小偷,但是,内在的五个执著──五蕴,一直在剥夺、攻击和摧毁我们。五蕴是哪五蕴呢?

一、“色”──它是病痛的受害者,当它与我们的意愿相违时,我们便会忧虑和悲伤。不明了自然的老化和身体的腐败,会痛苦。我们对他人的身体感到吸引,而剥夺了自己真正的平静。

二、“受”──当痛苦和愉悦生起时,我们忘记它们是无常、苦和无我的。我们认同我们的情绪,因而受到妄见的折磨。

三、“想”──认同我们所认知与记得的事物只会引发贪、嗔和痴。我们的妄见变成了惯性,贮藏在潜意识中。

四、“行”──不明了心理状态的本然的话,我们会产生反应,而念头、感觉、喜、恶、悲、欣便生起。我们忘却它们是无常、苦和无我的,所以去执著它们。

五、“识”──我们执著那个认知其他四蕴的。我们认为:“我知道、我是、我觉得”,而被这个自我的幻觉和分别所束缚。

这五个贼都是妄见,都会导致错误的行为。佛陀对这个并没有欲望,他看到在这根本找不到真正的快乐。因此,他给那些也看到这点并寻求出离之道的人取名作“比丘”。

佛陀教导他的弟子五蕴的真实本然和如何去放下它们,不执著它们为我或我的。当我们明了时,我们会看到它们有很大的伤害与价值的可能性,但它们不曾消失,它们只是不再被执著为我们自己的罢了。佛陀在他觉悟之后,仍然有生理上的病痛,有愉快和疼痛的感觉,有记忆(想)、有念头(行)、有意识,但他却没有执取它们为自我、我或我的。他知道它们的本然,而那个知道的,也不是我、自我。

要将五蕴从烦恼(杂染)和执著中分隔开来,就好像要在森林中清除树丛而不砍树一样。一切都只是不断地生起与消逝罢了──烦恼并无立足之地。我们不过是跟五蕴生、死而已了──它们只是依著它们的本然来、去罢了。

如果有人咒骂我们,而我们却没有自我的感觉的话,事情就会停在话语上而不受苦。如果不悦的感觉生起,我们应该让它停在那里,觉知感觉并不是我们。“他恨我、他找我麻烦、他是我的敌人。”一位比丘并不会做如此想,也不会执取自负或比较的见解。如果我们不去站在战火线上,我们是不会被射击到的;如果信没人接的话,就会被退回去的。优雅地走过世间而不执著于事相的分别,比丘会变得平静祥和。这就是涅槃、空和解脱之道。

审视五蕴吧!创造一个清净的森林。你将会是一个不一样的人。真正明了“空”而且依此修行的人很少,但是,他们将体会到最大的喜悦。为何不试一试呢?你可以铲除你心中之贼,然后把每一件事都安置好。

 

——摘自《宁静的森林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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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圣谛与人生:佛教心理治疗与森田疗法

周宏·方冰

 

四圣谛是佛教的重要理论,虽然当前知道四圣谛的人多,但往往在生活中不知该怎样用,本文就自己实践的一些肤浅体会,给大家交流一下。

学习四圣谛的关键是要把“苦圣谛”学好,苟嘉陵在《做个喜悦的人》中说“四圣谛”是围绕着苦圣谛走的。例如,有青年人长得很英俊,却认为自己皮肤黑产生了严重自卑,他是首先做价值评价:皮肤黑价值低,皮肤白价值高。然后就生起皮肤白的欲望,欲望没有得到满足,才产生苦受。对苦受又不能接受,就有行为反应。皮肤黑不好,要推开;皮肤白好,要抓过来。他如果对当下感受没有很好的观察,对苦的原因就不能如实知道。会认为苦是皮肤黑造成的,对灭苦之道也就不能如实知,会错误地灭苦,如整天想换肤、增白或信教。认为是过去世造成了恶业才使皮肤黑,要消业,业一消皮肤就白了,苦也就灭了。若对当下的感受清楚,他会发现,皮肤黑24小时都是这样的颜色,但心中的苦并不是24小时都存在。这个苦是缘起的,是伴随价值评价的生起而起,而价值评价是念念生灭的。刚才心中没有苦,怎么现在突然生起?最后他会发现,苦是他对事物的贪爱造成。

曾见有个年青妇女认为苦是由观念造成的,但是,是什么观念造成她烦恼的,她也不知道。为此,她整日在想自己观念上的问题。如果烦恼是观念造成的,究竟哪个观念有问题呢?是哪个观念给自己带来了痛苦?她对苦不能如实知,对苦的原因也就不能如实知,对灭苦之道也不能如实地明白了。整天在想转变观念,而这种转变观念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一行禅师演讲录中提到一个案例,在西方精神病院中,有个病人平时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但是一看到鸡就很恐惧,老觉得自己是小米粒,怕鸡把他吃了。医生就说:“先生,你要转变观念,你看你有头,有手有脚,你是人,你不是米粒。你每天念100遍‘我是人,我不是小米粒’”。他照着做,过了一段时间医生问护士他怎么样,护士回答:“好!”“好,就让他准备出院。”这时他看到鸡还是吓得要死!医生说:“我不是告诉你,你是人,你不是米粒。”他说:“我知道我是人,可我怎么知道鸡也明白我是人呢?”这个医生的错误在于,“我是小米粒”价值低,“我是人”价值高;“我是米粒”要推开,“我是人”要抓过来。正确的方法应如苟嘉陵说的:不要有价值评价,如推与抓,应冷眼旁观。我是米粒的这个不良观念不管它是很快消失,或者徘徊,行者都要放松身心,不急不忙看着它。这就是泰国动中禅大师隆波田说的:“看念头。”法师说“一般人都是知道念头的,念头一来就开始评价它,批判它。当我们讲转变观念时,不是随便来个观念就把它转变了,应先要做价值评价。”在《中阿含·分别圣谛经》讲四圣谛的时候讲到,如果你认为苦受价值低,要把它转变到价值高的乐受,或乐受价值高要维持住,均是求而不得苦。具体例子我在《佛教心理学》(发表于《禅》2002年6期)一文中提到的,跳舞信仰基督教的例子。如果你认为这个思想观念价值低,要把它转变价值高的思想上,或认为这个思想价值高要将其维持,也是求而不得苦。《道德经》讲:“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心理学森田疗法也发现,如果一个人强行控制内心贪欲或自私心理,可能会造成强迫症。

美国一青年妇女一天突然心理出了问题,很惊恐地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医生问是怎么回事?她告诉医生:“我想结婚前的男朋友。要是现在的丈夫知道会杀死我的!”《圣经》中说见到一个妇女,对其起了邪念就和强奸这个妇女没有什么两样。这个青年妇女拼命想将其排除,反而会使这个念头出现,她认为自己罪太重,如让丈夫知道那将是不可想象的可怕,所以她活不下去了。日本一男病人也是信仰基督教,出了问题后,就完全失去了工作能力。某人劝其学习儒家。几年后这个男病人突然给他的朋友打电话,痛哭流涕地说:“我知道应该这样,但是我做不到!”这就说明,贸然地改变观念是没有什么用的!

下面谈一下苦的熄灭,烦恼是欲望造成的,欲望的熄灭即是苦的熄灭。大家注意,我们不能转变到无欲上的原因是,当我们讲从欲望转变到无欲时,就在做价值评价,是说“欲望价值低,无欲价值高”。这时无欲就会成为欲望的对象,相对来说是“欲望的不存在”。那什么是欲望的不存在?欲望来时允许它来,让它自由发展。自古以来有成千上万的人企图转变到无欲上。如当代一些气功功法就是想从执著转变到不执著,古时的儒家讲“灭人欲,存天理。”就是在说人欲价值低,天理价值高。儒家的圣人都在防止欲望的产生,所以他们显得紧张,严肃,相反道教老子、庄子和佛教的佛菩萨都是放松和微笑的。庄子早就说儒家会把人心搞乱,原因就是在此。儒家是以一种谴责的眼光看人,当他看你时,你已被丢入地狱之中了。尽管儒家讲仁爱,但他们很难爱别人,因为他们总希望别人应该这样,应该那样。欲望得不到满足就有苦受,对苦受不能接受就会产生嗔恨心。当我谴责他人时,我们内心就充满了暴力,只有心平等了才能爱人。当我们说一个人是罪人时,是有价值评价的,而一个心理素质训练得好的人说另一个人是罪人时,仅仅是在叙述一个事实,没有谴责。

欲望存在的形态为拒绝,当我们拒绝一样事物时,欲望便微妙地进入了。我们为什么要拒绝?是因为对它有价值评价,我们便会希望一个价值评价好的事物。如修行最大的障碍便是我们认为的心散乱(价值评价低),这时我们便会欲望集中。苟嘉陵说“接受一切”。泰国法师阿姜·查说过:让一切事物呈现我们本来的面目,让好的东西就是好,让坏的东西就是坏。常听有人说“要战胜自我,挑战自我,把自己撕碎了重新再造一个出来。”这都是违背心理学原则的。有心理训练的人,会惊诧地发现,每个人都希望别人爱自己,但你不爱你自己,你是你最大的敌人,你恨不能用各种办法将自己撕碎了重新再造一个出来,这才是我们痛苦的原因。

《庄子》“大宗师”一文说:古时候的真人,是不会做价值评判的,认为价值高要维持住,也并不会排斥价值低的想法。一个叫子与的人得了病,变得非常奇形。另外一个叫子来的人得病快死了。但他们都能完全接受,你会觉得没有任何事能使之崩溃。相反我们如果认为某事情发生,是不好的,会使我们崩溃,拼命要防止它发生,就会给我们带来痛苦。日本一妇女一天突然心跳快了一下,她担心会不会死?要防止死,最后连家务事也不做了。苦有两种,身上的和心理的苦。佛在《杂阿含经》说:一般人被两支箭所射中,一支是身上的,一支是心理的。身上这枝没人跑得掉,只有心理这枝箭可以不受。泰国法师说在丛林中独自修行是有危险的,万一被毒蛇所伤没人能救助你的,这时你只是观察身上的感受,不能去排除,提起正念,不受心理的苦。接受一切是包括心中的贪欲、自在、嗔恨、苦受。《大手印》中教导:任何思想观念或模糊(或扰乱)的感受发生,即非将之放弃,亦不允许他们自起自落,自生自灭,不去引导或是促之成型,行者仅须认知而已。如是久之,相信虽未被放弃,其实想(或自性空相)自然呈现。用此种方法,来看阻碍菩提道上之一切,仅为所用,此即所谓利用道碍见道。

泰国另一位动中禅大师说:“在泰国森林里有些地方有水蛭,血吸虫,会吸附到动物身上。要怎么办呢?不懂诀窍的人,硬是想将它拔出,它就愈咬得紧跟你奋斗,结果两败俱伤。懂得诀窍的聪明人,只要把混有烟草和石灰的水往它身上洒去,它就松口了,大家都平安无事。懂得诀窍的,就这么简单。”同样的道理,当你的妄念、杂念、生气、沮丧、无聊感等占据你的内心时,你不用跟它们斗争,你只要放松身心,始终觉知你的肢体动作,这些杂念都会消失。这些妄念和恨都像客人一样,有时住得久,有时去得快。不要把它们当作你自己。要快乐地迎接它们,快乐地欢送它们。不要生起排斥的心理,就像不要硬拔吸血虫一样。有时烦恼来临,更要耐心地练习,不要浮躁,烦恼终究还是会离去的。因为一切都是无常的,无我的!苦受来时要特别注意,不要去压制,让它透出来,压制后会压迫到潜意识之中。我们一开始做心理训练时,就会感到这股力量会往外扩散出来,元音老人称为习气翻起来,这时人会很痛苦。对于习气大家不要怕,过一些时间就会好的,不然它在潜意识之中到处运行,还是会影响我们。泰国阿姜·查尊者说:“四念住不能讲转变,否则便是以贪欲心修四念住,与四圣谛是相违背的。”我们总是以从A跑到B为改变,以从B跑到C为蜕变,最后发现什么都没改变。我们平常没事时,可以想一下“任何事要发生就让它发生”,同时观察这时我们的感受是什么?对某些事情若不能接受,也没什么关系,别强迫自己接受,否则会有痛苦。这时可以想“我知道我不能接受,我允许这种不能接受的心态存在,它要存在多长时间都行。”

欲望存在的第二种形态是对过去的悔恨,对未来的向往。我们不相信幸福快乐就在当下,而认为快乐已经消失。那些参加同学聚会的人,回忆起当初非常甜蜜,可当时并不感觉甜蜜。要么幻想将来,得到什么或成为什么人,自己就幸福了。这种幻想可以是世俗的,也可以是宗教的,佛使比丘说“你可以去掉欲望,便会清净!”有一些外道他们不关心在这个世界要有什么样的一幢房子,他们关心在另一个世界,需要有什么样的房子。预期未来的满足就是欲望,至于那个未来的满足是什么,那并不重要,但如果它是在未来,它就是欲望。活在现在,你就不能够欲求,你不可能欲求。

欲望是如此微妙,我们要想直接看清它将是困难的,就像我们不能直接看到风,但可以通过肌肤去感觉。欲望的对象可以不同,欲望的实质都是一样的,欲望的结果也都是苦,我们只要感受敏锐了,就不难看清它。每个欲望都是一个地狱,只要带着观察进入这些地狱,一但人们了解了它,整个欲望就将枯萎、消失。烦恼是欲望造成的。对此我们要去亲身体验,而不能去相信别人!相信别人意味着我们对某事情是无知的,我们不会去相信太阳、月亮,因为我们看得见;我们会去相信神,因为我们看不见神,不能解释神。佛教导我们要自依止,法依止,莫异依止;自炽燃,法炽燃,莫异炽燃。南传佛教认为,一个人去相信烦恼,是欲望造成的。没有亲身体验到,这便是一种迷信。还有的人认为仅仅是相信烦恼是欲望造成的,完全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一个人之所以会对算命看相感兴趣,是因为他要知道,给自己带来幸福快乐的那件事,是否会发生,什么时候发生。一个活在当下的人,他每一个片刻都是甜蜜的,故佛在《中阿含经》中讲,有心理训练的人,是不会对算命看相感兴趣的。现在有很多人孤独,需要在网上聊天来排解。一个活在当下的人,当他单独时,他也是快乐的,那他就不会孤独。

学习四圣谛的关键是在自己身上去体会。当痛苦无聊烦恼时,我们要去看看是对哪一个事物的渴望造成的,即使看不清楚,也要坚决用四念住。例如对治嗔恨心,首先做好慈梵住,台湾曦比丘在《你的烦恼熄灭了吗?》一书中讲,一个人在观察身体时,价值评价便不会生起。如果在做价值评价,如没有观察,如果身念住做得不圆满,嗔恨心就会生起。禅修者对于这些心理状态的来去、出现、消失只须客观如实地观察觉知它,不要介入、不要执著,只要完整地全程经验它,什么也不要添加和减少,使内心保持在一种宁静觉照的状态。看着它们一一出生、成长、消逝就好了,这些是心念住,也可以做法念住。当中的观内结,价值评价一起,心理就像打了个结,也可直接观察感受。我们之所以会发火,一定是我们感受到苦,不能接受这种苦,要去排斥它。详细地参看《大念住经要义》,据南传佛教的观点,正见是在自己身上体会四圣谛生起。单纯去读书往往会读到的只是自己的解释,把自己的观点投射到经典上。读书多的人反而有可能是修道的障碍,唯识学讲,一个人在现量的接触外在事物最初一刹那,是没有价值评价的,而凡夫跟着价值评价就来了,处于比量的状态就有烦恼。元音老人说“禅宗明心见性后,就知道怎样处于现量缘境。”一个人读书多了易增长比量。缅甸的孙伦法师和泰国的隆波田法师都没有多少文化,泰国的阿姜·查法师也是没有多少文化,但他们四念住修得非常好。但有些人看书非常多,却对四念住都修不好,完全卡在价值评价上。我们在做四念住时,对任何问题,不论是忘记还是心散乱,修了一段时间没有见效,都应该用佛陀教诲的:看只是看,听只是听,或孙伦法师讲的:“如此就是如此”去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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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处理心灵问题

东杜仁波切

 

在治疗中,没有什么情绪是错的、需要否认的。

我们必须接受自己的感觉的存在。

我们已经看到问题如何因执著自我而产生,同时我们可以借着发展放松执著的态度和技巧来减少问题。现在,让我们集中讨论处理问题的某些实际技巧。

 

避 开

 

通常我们必须面对问题才能治疗问题,但并非永远如此。有时候,上上之策却是避开。譬如,如果你的问题是温和或暂时性的——不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或剧痛的感觉——忽视它就足够了,而且也是适当的对策。对于此类问题,并不需要或值得奉献太多精力。如果我们不予理会,这些问题就会离去。

在其他时候,如果还没有做好面对问题的准备,我们也许必须先避开,就好像兵士在开战之前,必须暂时撤退或休息。如果问题过于强烈、尖锐或初来乍到,你也许没有力量去面对,或缺乏任何训练来直接平息它。太早面对问题,可能会点燃痛苦,让问题变得比实际情形还棘手。在那种情况下,适当的处理方法——至少是暂时性的处理——是避免去想它。之后,当你重新获得镇定和心的力量之后,就应该尝试去解决问题,或透过禅修来纾解它。

不过,对那些心志坚强和狂乱的人而言,不仅要看问题,还要深深地去感觉和经验痛苦,这将会有帮助。如果我们总是觉得自己对而别人错,我们的骄傲将遮住我们的眼睛,让我们看不到自己的问题。因此,即时面对痛苦,而非逃避它,将可触及你的生命核心,把你带回你的感觉,让你集中注意力在正确的方向上。

有时候,避开是治疗过去创伤的最佳良药。即使残留着余痛,如果负面的经验能够继之以强烈的正面经验,其影响力将可以降低。在那种情况下,问题可能就会被中立化。因此,最好的对策不是重新制造问题,而是代之以正面经验。

 

承认和接受

 

有时候,只要看看问题,一眼就可以知道它是可以不必理会的芝麻绿豆小事,继续去过我们的生活。但其他问题却必须完全正视,才能得到治疗。这就是治疗练习的目标。但在治疗之前,第一步是承认和接受。

许多人尝试推开重大问题或加以压抑。我们知道执著会让问题恶化,压抑亦然。它是另一种形式的执著“自我”,因此我们把问题标记为不惜任何代价都要避开的东西。只要执著这种负面的观点,我们就会因尝试推开我们不要的东西而限制了我们的真性。尝试推开那些需要治疗的问题,也许可以暂时眼不见为净,但令人感到泄气的是,它们常常以比较强烈或比较有害的形式重现。

如果不找出问题,只是一味掩饰,就好像闭起眼睛摸索着动手术。为了发现解决之道,我们需要清楚地看和接受问题。

同时,我们不需要在心中扩大困难度,因而把问题复杂化,即使它似乎很严重。即使我们的情绪已经产生困扰,我们仍然能用智慧告诉自己,我们是可以解决问题的。我们可以提醒自己:别人已经成功地解决了类似的问题。记住:我们拥有巨大的内在智慧、力量和弹性,即使我们因为表面的烦恼而无法经常感觉或明白这一点。如果我们对于自己的问题过分敏感和情绪化,痛苦之轮将会转得更快而已。寂天菩萨写道:

热、冷、雨、风、病、束缚、殴打等等

对于这些你不可以敏感

否则,它们所造成的问题将增加

承认问题之后,我们需要准备做一切该做的事,以便治疗它。我们必须有热情和信心,相信我们确实可以改进自己的生活。有些人无意识甚至有意识地执著他们的问题。有些人说:“我喜欢混乱,如此生命才有滋味。”但他们的真正意思可能是他们宁可受苦。我们的目标必须是消除我们的痛苦。

如果我们决意要治疗,每一个问题将变得比较容易处理和忍受。我们原本认为是恒常和不可解决的其他问题,也可能消失得毫无踪影。我们需要学习技巧并献身其中,这时,在我们碰到重大问题之前,可以立刻就对自己有所帮助。寂天菩萨说:

如果你训练有素

没有哪一样不变得容易

首先训练去容忍小问题

之后你会变得能够容忍大问题

 

发现来源

 

虽然一切痛苦的根源是执著自我,但我们会想着从周遭去寻找问题的特定来源。作为承认问题的助缘,以下这个练习是有帮助的。选择一个不太会令人分心的舒适地方坐下来,放松你的身和心,做几次深呼吸,想象你的一切忧虑都随着吐气而解除了,感觉安详、清明而空阔。在那种安详中放松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看你所面临的问题。看它,也感觉它。承认它的存在。

记住这个问题是何时、何地和如何开始的。在你的心中,慢慢回忆痛苦最早发生的可能时间、地点和来源,看看问题可能的形状、颜色、温度和所在。

回到问题的原始来源,有几个好处。第一,只要观想原因和感觉它们,我们就已经在治疗了。第二,回到过去所产生的时间和空间感,可以比我们现在所觉察到的来得大。透过向一个比较空阔和宽广的角度开放身心,可以让我们对这一个特别问题不感到那么焦虑。最后,借着回到根源,我们可以在问题的根源处赤裸裸地抓到它,并且透过治疗练习,把它像野草般地连根拔起。

我们不必急着寻找和完全了解每一个问题的根源,反之,当原因在这个时刻自己呈现时,我们必须好好处理它。

再者,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必须对自己和别人修持慈悲观。譬如,如果我们发现父母亲犯了伤害我们的错误,我们应该看清楚这一点,同时,我们必须记住他们像其他人(包括我们)一样,也都有贪嗔痴。我们应该同情他们,也要高兴有机会打破可能已经伤害我们好几代亲子关系的愚痴锁链。我们的反应可以是:“多棒啊!我现在终于看到这一点,而且能够治疗已经伤害我们家这么久的毒。”

 

透过治疗解除问题

 

在寻找问题的来源时,我们必须客观地看——它们是如何呈现的,它们是什么——但不可以负面地为它们贴上标签。否则,我们的训练将推动另一个情绪和痛苦的轮子。

以下是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的头在痛,最好要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原因是什么。同理,如果你和朋友之间出现问题,最好要承认那个问题,并且了解它,如此你才能开始处理它。但是在概念上和情绪上,如果你把问题看成和觉得是“坏的”、“可怕的”、“无法忍受的”等等,那么小小的一个难题,就会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情绪上处理问题的方法可以这样说:“我头痛,但还好。”或至少说:“不妙,但我可以处理。”或“很痛,但每个人都会生病的。”

 

容许感觉自己的悲伤

 

在治疗中,没有哪一种情绪是错的,或是需要否认的。我们必须接受自己感觉的存在,欢迎它们,容许它们浮现,如此才能加以解除。如果训练激起情绪上的痛苦,把它看成是正面的,因为痛苦表示训练有了效果,且一个重整的过程正在发生着。对问题感觉悲伤,并不碍事。容许你自己感觉你的悲伤,并且把它当作是与问题根源相接触的方式,以便从你身体中抽出痛苦的根源。如果泪水来了,就容许你自己哭。哭可以纾解执著痛苦时所产生的心理焦虑、身体压力和化学毒素。

把我们的问题告诉那些知道如何倾听的人,也有助于解除痛苦。如果我们能够自然而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思想,丝毫不执著、隐瞒或防御我们的痛苦,对我们而言,将更具有治疗效果。透过深呼吸和哭泣纾解压力,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当情绪激起时,我们必须去感觉,但不可以卷入痛苦之中,或让问题对我们造成不必要的强烈影响,致使它根植在我们的心中,并且加深我们的负面态度,甚至导致身体出现病症。其观念是要去除痛苦,而不是要把痛苦挖得那么深,以至于伤害到自己。忧虑我们的忧虑,只会让问题恶化,不会变好。杜竹千仁波切说:

如果不对问题感到焦虑,即使是巨大的痛苦,我们的心力都可以帮助我们轻易地承受。我们将会感觉痛苦就像棉花一般的轻和空虚。但如果我们心怀焦虑,就会使小小的痛苦变得无法忍受。譬如,当我们正在想一个女孩子的漂亮时,即使我们尝试去掉欲望,我们将如欲火烧身般地难过。同理,如果我们专注于痛苦的痛苦特色,将无法发展出容忍的能力。

正在受苦的时候,我们需要开放,不要尝试强迫我们的感觉进入某些僵硬的期待。有些问题立刻就可以治疗,另一些较为严重的问题则需要长时间才能治疗。譬如,悲伤可以是一种非常庞大的情绪。我们应该给予悲伤本身所需的空间来治疗,不要为自己订下时间表。尝试赶走悲伤,就好像要河川依照我们的规划停下来。河川必须一直流下去,首先是涓涓细流,最后会流出自己的河道。如果我们要求迅速停住或否认悲伤,它也许会隐没起来,而在某种程度上,将会成年累月地伤害我们。

 

平静地面对问题

 

在处理问题时,尤其是牵涉到别人的话,我们需要保持平衡。如果我们处于高难度的情绪压力下,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或做。如果你觉得愤怒、兴奋或极度快乐,要等待一下。否则,你所说的会是不真实或只有部分真实,而且可能会造成伤害。当你感觉比较平静时,不妨再思考各种方案是否务实。讨论事情或做决策的时机,就在我们平静时。

处理人际关系时,“承认问题”是重要的步骤。但每个人在承认自己的错误时,采取比较宽广的角度也是重要的。这时候不要点燃情绪的风暴,而要等到自己已经平静而清醒,这时才能够理性地思考:“是什么因素造成了我们的问题?”当你开始发现问题,即使问题似乎有点棘手,你都要以放松的方式承认它,这么想:“是的,这就是。谢谢老天爷,我已经接近问题的原因!”不要失去心的平静,要以治疗的决心来接受、面对问题,这么想:“我不对劲,我的伙伴不对劲,我们的关系不对劲,但这一切都没问题。我们会处理它。我们能够治疗它。”

在这个阶段,如果你不能避免油然生起的焦虑,就不要担心焦虑。如果不对焦虑感到焦虑,焦虑本身将失去它的刺激性,不会形成力量。

 

正面看问题

 

如果我们习惯安住于负面的情景,并与之抗争,我们的整个心态、见解和经验必然会变成负面的,而且充满痛苦。把问题看成是负面的,经常思及、谈及它是多么恐怖或痛苦,必然会使小小的问题变成像山一般高大坚实,像刀一般锐利,像夜晚一般黑暗。杜竹千仁波切写道:

每当碰到问题时,不管它是来自有情众生或无情世界,如果我们的心习惯于只看到痛苦或负面的部分,那么即使是小小的负面事件,都将引生巨大的心理痛苦。因为只要沉溺于任何概念,不管是苦的或乐的,它的经验必然会被强化。当这种负面经验逐渐变得强大时,不管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什么,大部分都将成为痛苦的原因,快乐将永远没有机会生起。如果我们不体悟错误出在心获得经验的方式,如果我们把一切问题都只归咎于外在环境,那么诸如憎恨和痛苦之类的负面行为,它们永不熄灭的火焰将在我们身上增长。这就是所谓:“一切表象都以敌人的形式生起。”

不管什么环境,即使它表面上是负面的,我们都必须尝试看它的正面部分。不过,如果我们有了负面的思想或感觉,记得要温柔地对待我们自己。让我们不要说:“唉,我又倒霉了!”或“我多蠢啊!”使得这个感觉变得更加负面。否则,负面之轮将永不止息地转动。相反的,我们必须觉察到自己的思想和感觉,说一声:“哦!嗯!”如果办得到的话,就把注意力转向治疗练习或其他的事,把我们的心从负面之轮转向正道。杜竹千仁波切强调:

我们不但要让我们的心不被霉运和痛苦所动,还要从变化无常的事物当中,把快乐和安详带给我们的心。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必须阻止邪恶力量和粗暴言语的生起。我们必须习惯于只生起喜欢的感觉。因此,我们必须不再把有害的环境看成是负面的,反而要尽一切努力训练自己把它们看成是有价值的;因为事情是否适意,完全决定于我们如何看待它们。

强烈的正面能量能够阻止或纾解痛苦。但正面态度的最显著效果,不一定是阻止痛苦的发生,而是当痛苦来临时,让它不变成负面的痛苦的力量。杜竹千仁波切写道:

因此,由于精神训练的结果,当我们面临敌人、疾病和伤害性力量时,可以不受这些障碍的伤害。这并不表示我们能够驱逐它们,或它们不会发生。反之,这表示它们虽然生起,却不障碍我们对于快乐和觉悟之道的追求。

 

清除心灵垃圾

 

我们可以和我们的问题交朋友。当困难的情绪来临时,我们可以问它们要什么。只要对问题更友善些,我们就可以发现应该做些什么。我们也许需要放松和停止执著,好好照顾我们自己和我们的真正需要,或以某种特别方式改变我们的行为。如果我们把觉察力带到问题之上,而不是推开或盲目地执著它,问题本身就掌握着自我治疗的钥匙。允许大问题拥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让我们做好治疗的准备。

精神修行的主要目标,在于从我们的心理空间清除自小以来一直在收集的知识和情绪垃圾,并把空间提供给真正的放松、享受的经验。我们必须体悟,正面的思想或启发就像健康食品一般,可以变成心灵的滋养品。反之,负面的观点和烦恼就像废弃物一般,会毒害人们。

因此,我们必须清楚地看自己和问题,却不可以把自己拉入痛苦的深渊。如果我们猛力要解决问题,就会引燃问题。有时候需要耐性子,让问题在时机成熟时自动显露并消解。

保持平衡和正面,常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一定要坚决不让我们的心把问题看成是负面的。如果我们只能够负面地看待问题,解决之道就是让其他的事占据我们的心,诸如阅读、整理花园、油漆,或自然、艺术、音乐之美。

 

学会笑自己和自己的问题

 

我们的心摇摆不定,需要正面态度的训练,这可以从我们处理日常生活细节的方式上开始。如果下雨,我们可以欣赏雨。艳阳天很美丽,但下雨也可以很美丽。如果下雨会造成不便,就穿上雨衣或撑把伞,不要陷入负面的情绪。我们如实地看雨,继续过我们的生活。

只要能善加利用情境,我们的心就会变得比以前强壮。当我们学会笑我们自己和我们的问题时,我们就得到治疗了。当我们学会欣赏自己,不把问题看成是负面的,我们就可以正面地面对一切。正面的思考是我们必须培养的好习惯,因为这可以治疗我们,让我们在生活中感到快乐。杜竹千仁波切说:

透过这种练习,我们的心将变得温和,我们的态度将变得宽广,我们将变得容易相处。我们将有勇敢的心,我们的精神训练变得自在无碍,一切恶劣环境将变得神圣而吉祥,我们的心将永远充满安详的喜悦。在这个残败的年代里修习觉悟之道,我们绝对少不了这种把苦转化成觉悟之道的训练。当我们不受焦虑之苦所烦恼时,不仅其他的心理和情绪痛苦将消失,有如武器从兵士手中掉落一般,而且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即使是疾病之类的实际负面力量,也将自动消失。

过去的圣人说:“只要不对任何事物感到不悦或不满足,我们的心就可以不受干扰。当我们的心不受干扰,我们的气血就可以不受干扰,因此身体的其他组织也将可以不受干扰。由于这种安详与和谐,我们的心将不受干扰,而喜悦之轮将持续转动。”他们也说:“就像鸟儿可以攻击马、驴背上的溃烂部位而轻易地击伤它们,负面的力量亦是如此,会很容易找到机会,去伤害那些天性就害怕负面情绪的人物。”

当我们不再这么关心必须保护和执著自我时,痛苦就会变成体悟安详和快乐的工具。只要我们有正面的态度,痛苦将变成糖果一般地甜。在佛教里,将它比喻为“拉度”(Ladu)——印度一种甜而非常辣的蜜饯。杜竹千仁波切告诉我们,培养随遇而安的容忍具有重大益处:

我们必须这么想:“过去我所经历的痛苦,以许多显著的形式,对于我今日所获得的幸福助益匪浅……这些都是难能可贵的。同样道理,今天我正在经历的痛苦,将继续帮助我得到这些同样殊胜的结果。因此,即使我的痛苦很剧烈,它也是无比适意的。”俗语说得好:它就像“拉度”蜜饯,混合着小豆蔻和辣椒。

反复思惟这件事,培养心的快乐和安详经验。透过这种方式的训练,将可生起无量的心理上的快乐,让五官的痛苦变得像没有知觉般地轻松。因此,拥有不受痛苦伤害的心,是那些容忍疾病的人们的特征……“转化不喜欢痛苦的思想”是“转痛苦为觉悟之道”的基础。当我们的心受到干扰,而我们的勇气和兴奋被焦虑消灭时,我们将无法把痛苦转成觉悟之道。

当然,我们有许多人喜欢在痛苦来临时把头藏在沙中。如果对正面的态度没有很多经验,我们也许怀疑任何人怎么可能充分拥抱苦乐参半的生命。就像跳伞选手已经学会如何在广袤的天空飘浮,但当我们看到有人兴奋地从天而降,我们会想:这怎么可能?其秘诀就是放松和放下。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对生命变得比较开放。

我们可以从扩大对负面经验的观点开始。譬如,我们通常会把悲伤想成负面。不过,当我们适当地哀伤时,它就不真的是负面的,因为我们正在从受伤中得到治疗。在某些情况中,悲伤可以实际上变得很美丽。譬如,许多人认为歌剧或流行音乐中的悲伤曲调很美。因此,悲伤的情绪不见得就是“坏的”,除非我们如此认为。

终极而言,一切现象都是超越负面和正面的,都是开放的。正因为经验是开放的,所以我们能够选择正面的外貌,而不感觉如此焦虑,即使某个情境看起来很糟糕。它也可以帮助我们去看和感觉到问题是完全开放的。我们可以在开放中禅修。

 

以开放性看待问题

 

当我们觉得被悲伤或寂寞之类的问题笼罩时,我们可以活在悲伤的开放中。让你的呼吸变得放松。不要尝试推开悲伤,或把它贴上坏东西的标签,反而要顺其自然,心理上要开放而平静。让悲伤的微风吹来,就好像你张开双臂欢迎它一般。毫不执著或带着判断地感觉它,还其本来面目。尽你一切可能,保持轻松。慢慢经验和品尝悲伤本身的感觉。

 

不排斥其他治疗方法

 

放松和融入感觉,在其中放掉你自己,空间错入空间。你已经超越了悲伤的概念,你和悲伤的真性(最终极的安详)结为一体。不久之后,你可能会发现悲伤变得较容易处理。也许它已经开始溶解成安详的感觉。放松在那个安详之中,越久越好。

我们要以用同样的方式处理身体的病痛。当然,我们应该运用我们对病痛的尝试;如果是严重或不寻常的疼痛,有必要的话,就应该看医生。以禅修来处理身体的痛和心理的苦,并不排斥其他可能有效的治疗和处理。在处理痛的问题时,如果我们不要太在意,或不从负面的角度来想它,有时候它会立刻纾解。

在其他时候,也许就需要完全面对它。有慢性病痛的人,如果练习以“痛”为对象的禅修,也许会发现稍为纾解,与痛结合为一。给你自己有机会看看痛,不要贴上一般的厌恶标签。以一种缓慢而放松的方式,接近你所感受到的知觉,只需与它在一起就够了。一方面维持放松的呼吸,一方面经验身体的感觉。以一种安详的方式,长久停留在感觉上,或者不拘时间多长,只要觉得舒服就可以。最后,慢慢把你的觉察力带回到身体其他部位和周遭环境。

你也许会发现,以这种方式经验到的身体感受,不像平常那样讨厌,而且你可以把这种经验带到生活中的其他层面。每天花点时间,以这种安详而温柔的方式处理你的痛,可能会有所帮助。

最高级的佛教修行法门,就是以开放的方式对待问题,但任何人都可以配合正面态度的培养,把它应用到日常生活上。

 

处理恐惧

 

许多人有恐惧和焦虑的困扰,希望能从压抑他们生活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恐惧的治疗,就像许多问题的治疗一样,也是掌握在我们手中。治疗的方法有很多,完全依环境和个人习性而定。这里介绍一些方法,有助于复习本书所介绍的实际技巧。

最先要体悟的应该是:恐惧也可以成为朋友和帮手。在危险的时候,恐惧可以给予我们的脚以力量,让我们跑得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快。我们也可以欣赏日常生活中比较世俗面的恐惧。譬如,如果我们恐惧考试会不及格,也许就会感觉到有强烈的动机想好好用功以通过考试。

如果恐惧或焦虑是某个比较深的问题的时候,不应该去掩饰它。注意某一个咄咄逼人而尖锐的焦虑,可能会提供我们治疗问题的钥匙。

常常我们只需要面对恐惧,它就消失了。恐惧和焦虑毕竟都是由我们自身产生的。了解到这些情绪都是虚构出来的东西,可以给予我们力量来消除它们。当焦虑已经变成习惯、负面的思考模式,我们就必须提醒自己,它不是真实的或牢固不破的。由于我们习惯性地执著焦虑,我们也许会把它想成真实的,但如果放松那种执著,我们可能会很惊讶地发现,恐惧其实只是纸老虎而已。

因此,我们可以面对恐惧,并且在恐惧之中找到治疗的钥匙。或者我们可以自由地忽视或舍弃它。或者当恐惧似乎大到无法在当时处理时,我们也可以逃避,而在稍后准备妥当时,再回来治疗它。

有时候,由于环境似乎紧箍得让我们无法逃避恐惧,那么我们可以试着排除负面的标签,把恐惧的真性了解成纯净的能量。优秀的演员和演说家都知道,怯场可以让他们警觉,并做好出色演出的准备。荣获英勇奖章的军人表示,他们也会感到恐惧,但恐惧都被转化成为勇气。如果我们能够融入经验之中,巨大的恐惧可以让我们觉得生活非常充实,即使我们只剩下几分钟可以活。不管情境如何,关键点是不要执著恐惧。

 

纾解强大的恐惧

 

人们发展出各式各样恐惧,例如幽闭恐惧或飞行恐惧。在这些情况下,问题出在对恐惧的恐惧,拉紧的心弦把某些原先的恐惧加以放大和复制,直到口干唇燥、喉咙紧锁、全身摇颤。处理剧烈恐惧的实际方法,可以扩展为教导我们学习如何训练自己处理任何困难。

让我们看一个“空旷恐惧症”的例子,这是对于空间和公共场合的恐惧。这种恐惧似乎是如此真实,以致有时候人们就变成自己家中的囚犯。

 

训练时采取容易进行的小步骤

 

解决之道就是首先在概念的层次上,将对于恐惧的恐惧视为一个我们可以温和地训练自己去克服的幽灵。禅修和正面的观想会有所帮助。

也可以利用日常生活的经验,训练我们的心和身纾解恐惧。训练时必须采取容易进行的小步骤。首先,在恐惧出现之前,走出大门一小段距离,不管多远。迎接恐惧。放松你的身体和呼吸,允许恐惧升起来。经验恐惧,尝试对它开放。提醒你自己“这只是我的会恐惧的自我而已。我可以放下这种恐惧。”如果你的身体摇颤,不要尝试强迫它停止。允许它摇动,放下想要把它推开的希望,但同时要保持身体的放松和呼吸。让恐惧通过你,这是纾解它的方法。让恐惧充分破坏,因为你知道你将存活下来,而且它不能伤害你,即使它似乎是那么地坚实和痛苦。

当你通过恐惧的考验之后,就要庆祝一番。即使你还是觉得非常害怕,也仍然恐惧踏入公共场所。不管有什么进步,都要感到高兴。每一天都走远一点点,但有时候也要休息。当你由于恐惧必须后退时,你必须接受退步是前进之旅的一部分。不断鼓励你自己,有一天你将能够走到你所设定的目标。记得犒赏自己,也许可以吃一餐馆子,或只是在那个地方狂欢一番。在赢得这场大胜利之后,继续练习你的新技巧。强化你的力量,直到你完全不再恐惧为止。

这种方法被现代行为心理学用来治疗恐惧症,它也符合佛教的精神修行。我们这些没有这种特殊恐惧的幸运儿,也会认可这种技巧的普遍适用性,以及它跟我们日常生活和精神修行的相关性。

我们需要采取小步骤,鼓励自己,持续不断地练习。我们都是人,痛苦时都需要帮助。帮助和力量的最大来源,就是我们的心——我们可以唤起自身的治疗力量。这就是治疗练习的目的,它将帮助我们处理恐惧和其他问题。

 

——摘自《西藏医心术》·郑振煌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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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快乐的定义

宗萨仁波切

 

问一个佛教徒“什么是人生的目的?”是不恰当的。因为这个问题暗喻在某一个地方,也许在一个洞穴之中或者在一个山岭之上,存在着一个究竟的目的。仿佛我们可以透过追随圣者,阅读书籍以及熟悉密教修行,来解开这个秘密。如果这问题是假设在亿万年以前,有某个人或神设计了一个人生目的图表,那么这就是一个有神论的观点。佛教徒不相信有个全能的创造者,而且他们不信生命的目的已经、或需被决定和定义。

对佛教徒比较适当的问题是“什么是生命?”。从我们对无常的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非常明显:生命是一个巨大的和合现象,因此生命是无常的。它是随时变化、短暂、无常经历的集合。虽然有各式各样的生命形式存在,但其共通点是没有一个生命希望受苦。我们都想要快乐,无论是总统、亿万富豪,或辛勤工作的蚂蚁、蜜蜂、虾子和蝴蝶,大家都想要快乐。

当然,在这些生命形态中,痛苦和快乐的定义有极大的区别,即使在范围相对较小的人道之中,也是如此。对某些人痛苦的定义,是其他人快乐的定义,反之亦然。对某些人而言,只要能生存下去便是快乐,对另外的人而言,拥有700只鞋子是快乐。有些人,在臂膀上有个贝克汉姆模样的刺青就会快乐。当一个人的快乐取决于享有一片鱼翅、一根鸡腿或一根虎鞭时,快乐的代价是另一个生命。有些人觉得用羽毛轻搔是性感的,另一些人则偏爱乳酪碎磨器、皮鞭和链圈。英国爱德华八世宁愿娶一个离过婚的美国女子,也不要戴上大英帝国的王冠。

即使在个人身上,痛苦和快乐的定义也时有变动。一个轻佻的调情时刻,可能因为其中一个人想要更认真的关系而突然变调,期待转为恐惧。当你是个小孩的时候,在沙滩上堆筑沙堡就是快乐。在青少年时期,看着穿比基尼的女孩、和赤裸上身的男孩冲浪是快乐。在中年,拥有金钱和事业是快乐。当你80多岁的时候,收集陶瓷盐罐是快乐。对许多人而言,不断调适于这些无尽而又经常变化的快乐定义,即是“人生的目的”。

我们许多人从所处的社会学会快乐和痛苦的定义,社会秩序规定我们衡量满足的标准。这是一套共同的价值标准。来自世界两端的人,能够基于完全相反的快乐文化指标,却体验完全相同的情感——愉悦、厌恶或恐惧等。鸡爪是中国人的佳肴,法国人则喜爱把吐司涂在肥鸭肝上。如果资本主义从不曾存于世界上,而每个国家和每个人都确切实践毛泽东务实的共产哲学的话,想象一下世界会变得如何:我们会很快乐地活在没有购物中心,没有豪华的汽车,没有星巴克,没有竞争,没有贫富差距,享有全民保健的社会。而脚踏车会比悍马休旅车更有价值。然而,我们的欲求是学习而获得的。十年前,在偏远的喜马拉雅王国不丹,卡式录放影机是富裕的象征。逐渐地,丰田Landcruiser越野车俱乐部取代了录放机俱乐部,成为不丹繁荣快乐的终极愿景。

这种把群体标准视为个人标准的习惯,在幼年时就开始形成。小学一年级时,你看到其他同学都有某种铅笔盒。你发展出一个“需求”,要有和其他人一样的铅笔盒。你告诉了母亲,而她是否为你买那个铅笔盒,就决定了你的快乐水平。这个习惯持续到成年。隔壁邻居有一台电视或一辆崭新的豪华休旅车,因此你也要拥有同样的——而且要更大、更新的。渴望并竞相拥有他人所有的事物,也存在于文化层面中。我们常常对其他文化的风俗和传统,比自己的评价还高。最近,台湾有位教师决定蓄起长发,这在中国是个古老的习俗。他看起来高贵优雅,仿如一个古代的中国战士,但是校长却威胁他,如果他不遵从“规矩”——意即西式的短发,就要把他开除。现在他把头发剪得短短的,看起来好像被电击了一样。

目睹中国人为自己的文化根源感到难为情,令人讶异。但是在亚洲,我们可以看到更多诸如此类的优越或自卑的情绪。一方面,亚洲人为自己的文化感到骄傲,但在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文化有点令人反感或落后。几乎在所有的生活层面,他们都用西方文化来替代——举止、衣着、音乐、道德规范,甚至西方的政治体系,都是如此。

在个人和文化两方面,我们采取外来的和外在的方法,来获得快乐、克服痛苦,却不了解这些方法常常带来事与愿违的结果。我们的不适应带来了新的痛苦。因为我们不仅仍在受苦,而且更觉得从自己的生活中疏离,无法融入体制之中。

有些快乐的文化定义在某种程度上是有用的。一般来说,银行帐号里有一点钱、舒适的住所、足够的食物、好穿的鞋子及其它基本的生活条件,确实能够让我们感到快乐。但是,印度的苦行僧和西藏走方的隐士之所以感到快乐,是因为他们不需要一个锁匙圈——他们不必恐惧财产会被人偷走,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东西需要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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