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舍与交换

——一种谈论财富的可能方式

 

吴忠伟

 

时下,“财富”已成为一个使用频率颇高的词汇,无论是在大众媒体,还是在街坊里巷,“财富”都被人津津乐道,宠爱有加。故有财富全球论坛的举行、《福布斯》杂志“全球财富排行榜”的发布、知识经济学的风靡、乃至电视台“才(财)富大考场”的热买。财富不再遮掩和避讳,而开始主动地展示自我。

谈论财富并非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关键是如何谈论。事实上,对于财富的无所顾忌进而大谈特谈,自然是国人正视人生、求真务实的表现,但更是当代中国社会日渐商品化、商业化的结果。没有后者,财富也许仍停留在“国王的新装”阶段。

其实,国人向来不缺乏对财富及富贵生活的向往。正史中就白纸黑字地记载着,剪径好汉陈胜不甘居于人下,遂辍耕垄上,扬言要成王成相,且誓言“苟富贵,毋相忘”。陈胜言必行,行必果,其鸿鹄之志终以遂成。从此,胜哥便成为无数无产者心中的英雄与偶像,指引着他们为理想而前行。被史记以夸张笔法描绘的高祖刘邦,是最早的成功仿效者,这位勇不如霸王、智不及张良的乡间亭长凭借其曼德拉式的长者风度赢得了天下。当其衣锦还乡时,心中念叨的还是要在老父面前证明自己:与老大、老二相比,我刘季(老三)的财富多否?

同对财富的追求一样,国人亦向来不缺乏拒绝财富之理论与实践。从夫子的“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到孟子的“不饮盗泉之水,不食嗟来之食”,乃至宋明理学家向往的“孔颜乐处”,恪守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等等,历代儒家圣贤向我们充分展现了他们对待财富的态度:“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舍生而取义者也。”在道义面前,生命尚且可以放弃,何况财富。

儒者是可爱而可敬的,因为他们敢于对财富说“不”,且这力量是来源于“道义”。但儒者并非禁欲主义者,他们只是少欲而已,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因此并不绝对拒绝财富。儒者可以轻视财富,但并不以之为可有可无。因为儒者所尚之“礼”、所重文饰之物质基础即是财富。礼者,国之大体。夫子重礼,尤重礼之精神,即“敬”,故“人而无仁,如礼何?”但既然要用“礼”来沟通人事,便涉及到礼“物”,无论是通神祭祖,还是朝聘燕乐,所行之礼总要有相应之礼“物”来匹配,故破费是少不了的。于儒者而言,这项开资并不奢侈,恰恰是得其所(正对应于其哲学理论上的心物平行论)。墨家对此则颇不以为然,认为文饰过度是一种浪费,墨家巨子亦身体力行,过着近乎苦行的生活。可见儒者虽无强烈的致富理论,但对财富的拒绝并不彻底,当道义对财富的制约失效时,财富的浅滋暗长一不留神就成为可能。

儒家理论与财富滋长的关系,自然未可比拟于马克斯·韦伯所描绘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之间的互动关系。因为就后者来说,强调的是入世苦行对财富激增的积极、主动意义。但即便这样,儒家理论还是为财富的增长与安顿提供了较大的可能空间,只要看一看明清江南私家园林的豪华装潢,就知道“有恒产者而有恒心”不仅是针对“小人”,也同样适用于士人。

如此,儒者非但难以清高于浊世红尘之外,且多少成全了新儒学与东亚经济奇迹相关联的论断,这在当下知识经济学甚嚣尘上的今天,于儒者而言,未尝不是一丝迟到的安慰、一份意外的惊喜,但这对儒者的安身立命并无裨益。因为若对财富仍有挂念,则无论是自诩清高还是执著追求,均被财富所羁绊。民间故事时常给我们讲述贫者幸福、富者烦恼的故事,似乎富裕是一种罪恶,而贫穷反倒是人的本真状态,这自然是无数民间故事编撰者所处的弱势地位所致。事实上,富裕程度与生命之本真状况并无必然关系,国王并不比乞丐更烦恼,而农民也并不比总统更幸福,关键在于当事人本身对当下境遇的理解:如何把握诸如财富、地位乃至名声等“名色”?若达如实观,则贵为太子之佛陀可以弃繁华如敝履;若执著知见,则虽为无产者,仍沉沦世间。

佛陀逾墙而走,弃繁华如敝履颇似“粪土当年万户侯”之激烈行径,但其实不然,因为二者的依据不同。佛教观照财富,非如常人般肯定财富,但也非简单地否定财富。后者虽摆脱了常见,却又落入了断见,故虽有“富贵于我如浮云”之说,终不免带有故作清高之嫌。

佛教以超越断、常二见之如实观,观照宇宙诸法皆是缘起性空。财富亦是如此,所以对财富执著之根源在于将财富实体化,从而忘却了它的缘起空性。因此,要否定财富,并不是简单地对财富说我不要,而是将财富还原到建构财富的关系网络中将其解构。

要解构财富,就得知道财富是如何建构起来的。一般而言,财富即有形之财产,如宅院、田园、店铺、衣物、珠宝等等,同时还包含一些抽象的名称及符号等等,尤其是在当代社会,拥有某一知名品牌,即意味着拥有这个符号所带来的商业利润。虽然财富之表现形态有林林总总之不同,但都具有一个共性:能直接或间接展现“购买能力”的“物”。从财富的流通性来说,财富是公共的;但从财富暂时的归属状态来说,又有公共财产和私人财产之分,而当购买力被少数人垄断时,富人与穷人就此区分。

可见,财富虽是“物”,指向的却是自我,购买力的大小可置换成自我成功感的强弱。但要追问的是:我为何要“购买”?所谓购买,就是通过交换获得所需以填补不足。那么自我缺乏什么呢?无非饮食男女、良田美宅、华衣宝马以及诸如此类。但诸种物欲满足后,新的物欲又会生起,所谓欲壑难填。可见要填充的不是“物”本身,而是不断地被填充之过程。也可见自我的真正需求者并非诸物,自我的贫困正在于自我的有限、非自足性。如海德格尔所言,此在是有死者,是向死而在。意识到此点,故自我要通过与世界的交换来弥补自我,也就是说,要通过不断处于“上手”的状态来抵御恐惧或麻痹自我。

那么自我用什么来与世界交换呢?自我其实是用自我本真状态(佛性、空性)的阙失或不在场来进行交换。这样交换者即是“自我”,被交换到的“物”就是财富,而交换出去的则是自我的本真状态。换言之,自我是通过质当“良知”而获得财富(类似浮士德与魔鬼梅菲斯特之间的交易)。得出这一结论虽然颇有些骇人听闻,但这并非是要否定世俗劳动、勤劳致富的意义,恰是要挖掘世俗劳动的神圣性。众所周知,思想家卡尔·马克思针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提出了一个“异化劳动”的概念,马克思从美学角度把握到了人的本质在于“实践”:一种创造性的劳动。但如劳动者在实践活动中本身处于非自由状态,且所创造的反成为压制本人的东西,这种实践就发生了异化。

劳动的异化就是劳动的创造性转变为交换性。作为一种交换方式的劳动控制了到目前为止的人类历史,无论是在结绳构巢之远古,还是在虚拟存在之今天,人类始终在交换彼此的劳动。由于交换的存在,财富成为稀缺品,成为“可欲者”。敢于拒绝财富,就要敢于拒绝交换。道家曾经尝试过这一挑战:老子以“不窥户而知天下”、“老死不相往来”而自绝于世界,但最终还是要“鸡犬之声相闻”。至于与老庄思想颇有关联的神仙家,在乐游于洞天福地的同时,并未忘记人间富贵。

佛家彻底否定了已有之交换,但又没有放弃交换,只不过将以前之交易转变为感应:以己心感应他心,这便是布施(施舍)。施舍在当代已经成为一种十分奢侈的行为,一个人要施舍些许银两给乞丐是要经受世俗理智足够力度的拷问:他是真乞丐吗?他为何不劳而食,坐享其成?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傻?等等。其实现代人并非在每件事上都这么充满理智,斤斤计较(只要想想那些一掷千金的奢侈行为就不难明白),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交换意识”:即便是一分钱也是我辛辛苦苦攒来的,凭什么我要给他?除非他能用什么与我交换。当施舍不是一种自觉、自发的情感流露,而变成一种利益计较时,施舍也就失去了它的神圣性。所以个体、私人意义上的施舍日渐减少,而公共意义上的施舍反倒在增加,譬如单位组织的赈灾义捐、集团性质的公益赞助,其实后者也多少成了一种展示,带着某种交换的意味。

施舍的本质是神圣的,而真正的受益者也不是受者,恰恰是施者。在古代印度,乞者受到公众足够的尊重,因为通常只有出家修道之人才有资格行乞。出家僧侣专心修炼,不预俗事,故往往托钵乞食。而施者则把施与视为一件积累福德之事,故对乞者是恭敬有加,决无有现代人之横眉冷对或孰视无睹。在这一乞一施的互动过程中,双方的人格和精神境界都得到了提升。至于佛教,则进一步将施舍发展成为一重要的修行法门:布施。

布施在早期还局限在居士方面,当时佛陀教导居士要以衣、食等物施与大德及贫者以求取福德。后来,佛教发展到大乘阶段,主张菩萨行,故布施也成为出家众的修持之法,并成为六度之首(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所谓“度”,即为梵文的汉语对音波罗密,意为到彼岸。借助此六种法门,众生得以脱离烦恼生死之此岸,度达解脱自在之彼岸。

看似简单的布施为何有如此功德呢?因为布施体现了佛教的根本精神:无执、无所得。依《大乘义章》的对“布施”的解释,以己财事分散与他称为布,辍己惠人,称为施。可见布施之目的在于破除个人之悭贪心,进而发起慈悲心,舍己而度脱众生。佛典中给我们讲述了许多感人的布施故事,如佛陀在因地时舍身饲虎的壮举等等。从这个意义上讲,布施就是牺牲。

布施既是牺牲,则施舍财富(包括己身)也就是拒绝“交换”,由此,“我执”得以消解。众生无始无明,为业力所驱,妄执恒常不变之“我”,故百般思量巩固之、安顿之、展示之,实则计较之思愈精,离实相之境日远。依唯识之说,唯识无境,万法唯识。究实而论,无论“我”,还是山川大地、草木瓦石、莫不为阿赖耶识所变现,并无自性,财富亦是如此。正如恒河之水,饿鬼见为脓血,人执为水,天视为琉璃,而佛菩萨照之皆空。若众生愚钝,则会于瓦砾、草木等诸幻化事作宝马、珠宝种种财富想,坚固执著,犹如痴猴捞月,终坠水中。当然,确认财富的缘起性并非是要否认财富“世间极成真实”的意义,但这主要局限于世间法的范畴,故在《中阿含经》中,佛陀屡屡教导居士要以道求财。

认识到诸法的虚幻性,则布施已摄取了般若精神于其中,故布施乃是无住布施、无相布施,因此布施者应以无贪著、无悭吝心修行布施,达到能施、所施俱空之境。如同《金刚经》所云,菩萨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若布施已达实相空义,则作为施者与受者的众生非但不会滋生虚无之感,反倒会倍长感激之情。由此我们不妨推而广之,人类存在之基本活动其实就是布施。人之于天、地、君、亲、师要尊重,因为此五者于己为施者,有大恩。但施恩于己者岂止于此,兄弟姊妹、亲戚朋友、邻里同事、熟人陌路甚至一切有情莫非施者,乃至一草一木、一瓦一石亦与我有默契,结缘于我。如此,我是受者,我已是受者,我既承载了太多的施与,则我已是大富裕者,我应是大施舍者。如是,“历史”于我非是被解构的对象,恰恰是我要回向者。

当“历史”不再处于被解构状态时,索取也就消失了,财富就此失去了交换意义。如是,菩萨行于世间,布施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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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山法师日记选

78年2月(正月)

我坚持十数年,每天日初出时,往公园或山坪打太极拳,这对健康很有帮助。同时,我觉得健康和长寿之道有七点:

1、饮食、睡眠、大小便要正常;

2、 打拳或适当的劳动;

3、听人说:“遇事不怒,基本吃素,劳逸适度,坚持走路”是长寿法;

4、又听说:“少吃或不吃烟酒,生活朴素,不胖不瘦可长寿”;

5、冬夏寒暑季节,要随时注意饮食卫生和衣服或穿或脱;

6、清心寡欲(特别是色欲),断欲清心能长寿;

7、儒家说“仁者寿”,佛家说:“慈悲是长寿之道”,对人对物,都应宽厚和爱护。

 

79年1月20日 周六

昨接五台山圆澈法师来信,今复信如下:

前闻伯群函告你的近况,甚为喜慰!昨接来信,知已重上五台,尤为庆贺!十多年来积悃,非笔墨所能尽述,兹略如下:

从1966年秋,金焦解散,我即往镇江街道中。几经迁移,现在黑桥今址。这十几年中是闲居,生活虽艰苦,修持却精进。心得体会有三:1、过去说有著有,说空著空,今乃知有空不二;2、禅宗讲明心见性,初不知心性为何物。今乃知有心可明,有性可见;3、修持必须针对自己大病,痛下针砭!以上三点,你以为如何?

11月间,赵朴老从北京来镇晤谈,本市也接到上级通知:唐代扬州鉴真和尚塑像,将由日本佛教代表团护送,说是“回国探亲”,可能路过镇江。而且镇江现已开放,所以金焦诸山,正在积极准备修复寺宇,装塑佛像,集中僧尼。详情容后再说。

你山近况及今后打算如何?现住僧人多少?生活工作等情况如何?希暇告知!

 

79年7月13日 周五

焦山夏季蚊子很多,而且到处皆有,难以静坐用功写作;有时驱之复来,百驱不离我身。甚至扑倒它,息一息,又从地上飞起叮我。它为了生活,百折不回;我为了生死,也应学它百折不回的精神。

再者,我持慈悲不杀戒,有时在利害关头:如蚊子叮我,我坚持不杀,无我利它,应让它吸饱而去;但有时被它叮得又痒又恼,不免嗔厌心起,随手一拍,就拍死它了。可见修持之难!难在人我利害痛痒关头。

 

80年3月20日 周四 早晴、中阴、夜风雨

葛九田居士从扬州来访,谈:1、佛教今后兴不兴?我答:是逐步会兴的。2、念佛了生死?我答:要都摄六根(不是闭目塞耳,要对境不迷,不起贪嗔),净念相继(专念、多念、观想念)。

市建委施明汉同志陪军队首长来游,见面介绍说:“这位茗山方丈是位高僧,思想开朗,不是顽固的。”我想:“高僧”愧不敢当!称得起高僧者必须1、持戒精严,深通律藏;2、入正定聚,明心见性;3、弘宗演教,智慧如海……仅是“思想开朗,不顽固”怎算“高僧”?我不过就是“爱国第一,爱教第二”而已!

 

80年4月2日(二月十七日) 周三 晴

晚在堂中讲:“一者礼敬诸佛……五者随喜功德。”念佛后回室吃茶时,昨日来山助缘(重建宝塔金贰千余元)的上海达实法师称赞:“茗法师说法无碍,触类旁通,非经禅宗悟证者不易说出。禅宗主张即证即修,或先修后证,或先证(悟)后修。”我讲法至今,才遇一知音人。

据达实法师说:他在过去住宁波观宗寺学教,该寺每年要打两个生死七,主张通宗通教。他曾在七期中修定,至放参板响,心知要起身放参,但自己的身子找不到了,半晌身心世界空空如也,毫无分别,才知佛经所谓“无分别智”的意义。“因此感到学讲经,必须在宗下(禅宗)有点悟处。”我觉得这话,真实不虚!

 

80年8月4日 周一 阴,小雨

早晨六时,舟抵宁波,上岸,乘一路汽车往南站,买临海(高见)汽车票。汽车十一时半方开,还有三四个小时,因往七塔寺拜访桂崙禅师(木腿和尚)。据说他非常用功,夜不倒单,有“他心通”。既至,问他:“怎样止妄入定?”他说:“妄想由三门(眼、耳、口)入,当从三门修!偈曰:眼闻释迦佛,耳见观世音,口进弥陀佛,三门常清净。”又说:“吃饭、睡觉、拉屎、撒尿,屎尿搞通,童真入道。”我又问他:“如何了生死?”他说:“了生不生,了死不死。善净其意,入息忍地;住无生法,出止观门。”又说:“生死夜,南柯梦,抓瞌睡,出离道。”(瞌睡者,指颠倒心,颠倒见,颠倒想;即“迷”也,不迷则觉。)

下午三时半抵高见,会见定智法师,交谈:1、对治掉举妄想,要提正念观空;提起、提起、再提起!要放下妄念观幻,勿理勿执;放下、放下、再放下。2、参加会议宜静观领导意图、群众发言,要爱国守法,要恒顺众生。3、修行要念念不忘三宝,不忘众生,不忘本职(内护正法),不忘本修(解脱生死)。4、目前要把焦山佛像、殿堂、寺塔修好,善愿成就后,退隐专修(要注意挑选好接班人)。

 

80年9月29日 周一 晴

湖南谢高松函如下:

高松:

9月21日寄来相片和信都收到了。看你貌相,五官端正,心志勇锐,可以出家。希出家后,学习慈悲忍辱,转刚强为柔和才好(指你的性格而言)。

我从19岁出家后,曾学习过唯识宗、般若宗、净土宗,也曾阅读并修习过《华严》、《法华》、《楞严》和禅宗、律宗、密宗经论。佛教有十个宗派,皆来源于释迦牟尼佛的思想,“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我不是一宗一派的传承者,也不赞此谤彼,祖师分道扬镳为的是便于修持,我们都应尊重。望你今后学要广学无量法门,修要一门专修!

再者,我一生为了弘扬律法,护持佛教,绍隆佛种,大作佛事,不畏艰险,不怕牺牲,甚至不惜生命。你既愿意做我的弟子,应当继承此志,全力以赴,终身勿懈!

你对佛法的认识,很正确!你又从哲学中认识到般若真谛,这是你的善根和智慧的感召。我想,一部《心经》就是般若哲学的结晶。希深思而观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色空是二还是一?要多多思考!因此,替你取个法名“乘实”(实即是色),号“觉虚”(虚好是空),名正言顺地让你经常悟此色空不二法门。

你父母和单位都同意你出家,很好!你目前先在湖南寺庙住下,先将早晚功课读熟,并须早晚持诵;多看看佛教经书和刊物(有什么看什么),待日后有因缘再出来受戒和学习教义。如有问题,再来信商讨!

 

81年11月23日 周一 阴雨

晚,上海王汉梁居士问法请益。他问:“前念灭时,后念未生,当中即是真如本性否?”我答:“是本性,本性是空,本性如如不动。但我们念念生灭,前念后念迁流变化,等无间流,触景生情,是为习性。习性是有,习性时刻在动。我们学佛修行人,就是要努力改变习性,使它转恶为善、转染为净,转动为寂,转迷为觉!欲了生死成佛道,就必须于此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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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融而超脱的佛教财富观

陈永革

 

从语源学上来看,现代人习焉不察的“财富”一词,可说是较为晚起的用语。《辞源》与《辞海》都未收“财富”一词,足以表明这一点。“财富”究竟是什么?从现象描述的意义上说,财富是由物与用所构成的统一体。从哲学的意义上说,财富包括物质性(即财物)和人的意向性(人对财物的所有、利用与支配,即财用)二大要素。由于财富与人的主体意向性相关,因此还具有创造与消耗的对立互动。但综合而论,财富的此世性,是财富的根本特性。

出世佛法如何观照属世的“财富”?换言之,“财富”在佛法系统中居于何种地位?这是佛法的财富观必须回答的重要问题。

依大乘佛法的解释,人生在世的正报是有情身命,既是正当享受生命苦乐的载体,也是生命尊严与价值的根本体现;而人生在世所继承或创造的一切资生产业,则属身命的依报,同样是生存价值中的不可剥夺的依持部分。资业(财富)作为身命依报的构成部分,在三世因果体系中,至少先在地具有承载的正当性。因此,保全身命与资业,作为人生在世的愿望,在佛法中具有肯定性的合理地位。

然而,资业财富在佛法系统中,虽具有作为身命依报的正当合理性,却不具有终极而无限的价值。这是由佛法的出世性格所决定的。因此,资业财富必须安置于佛教修行解脱的宗教理想中,才能得到明确的定位。

 

大乘佛法系统的修行解脱,始于以“六度”、“四摄”为本位的菩萨行,终于转烦恼而证菩提、成正觉。佛教明确主张,菩萨行圆修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广行“四摄”(布施、爱语、利行、同事)。布施居“六度”、“四摄”首位,可见其重要性。而在布施度行(财施、法施、无畏施)中,财施又最为基础而直接。进一步考察,财施的付诸实现,已经蕴涵着对财物的所有权与支配权的承认。唯有如此,才能实现“布己所有,施与众生”。若无所有,何施可行?于此可见,大乘菩萨行的落实,同样承认对财富的所有与支配,但具有明确的、出世性的财用指向。

所有权与支配权,作为属世财富衍生而成的二大属性,但在大乘佛法的布施度生的菩萨行中,却力所能及地将财富的所有权与支配权转让给他人。大乘佛法财富观中的超脱性,是佛教修行中对财富的本质立场。其目的在于对治世人财富所有权与支配的“异化”现象。就财富的本性而言,财富原本是人类生产的创造物和生活的消耗品,然而,当财富“异化”为阶级、地位、身份等人为属性时,往往导致财富所有者成为财富的奴隶,受财富所奴役。佛教的布施度,正是对治、破除众生之于财富的“异化”状态,复归到财富的本然之用。就佛教的宗教性格而论,佛教徒的出家修行,托钵乞讨,远离村舍,避世修行,明确指向对财富的不占有状态,保持与财富的严格距离。佛教戒律中规定,出家修行者不蓄金银财宝,甚至手不捉作为等价交换物的钱币等等,在持作律行上有着严格而具体的行为规范。如果说布施度表明了佛教对财用的出世取向,那么在佛教戒律中,则更为严格规定了对财富所有权与支配权的舍弃态度。

上已表明,佛法修行者对财富的超脱态度,是由复归于财富的本然之用而袪除世人对财富的“妄执”心态,以及佛教出世解脱的宗教品格所决定的。这其实已经表明了大乘佛法圆融而超脱的“财富观”。但在佛教传入中国的历史演进中,佛教弘化融汇了传统儒家基于义利之辨的财富伦理,更为强调属世财富与出世修行之间的对立性,加之佛法注重对欲念的超越与克服,富有被理解贪欲成性的象征,故往往使人产生财富与佛法的对立观念,财富的所有权成为佛教修行、往生净土的宿障,似乎只有贫穷者才能更有资格往生成佛。这其实是对佛法财富观的极大曲解。

不可否认,追求财富是人类欲望的突出表征。确切地说,追求财富与人的贪吝欲念相关。问题的关键是,在追求财富的过程中,应该分辨其行为本身的属世正当性与合道德性。应该指出,中国佛教徒并非绝对地拒绝财富,而是鄙夷财富的贪吝之欲。如著名的《龙舒净土文》劝诫世间贪吝之徒说:“得人三千,而不以为多者,贪也;自费两千而遂以为多者,吝也。贪吝之失,众人所同,而不自觉。若能去此,方为贤者。如是则善业无不可为,恶业无不可戒。何则?不吝财以为善、不贪财以为恶,故也。若如是以修净土,必不在下品生矣。又能转以化人,使更相劝化。人则以己无贪吝之心,必加尊敬而乐从其化。所化必广,上品往生,复何疑哉!”可见,中国佛教徒的典型心态,并不是针对财富本身,而是针对财富所有者的伦理评判,及其与之相关的业感果报的价值性评判,由此达到劝善教化的社会效应。

佛法承认财富的现世正当性,并进一步提出世间或人间福报的解释。这是从果报论原理上,对财富来源正当性的一种重要说明。但佛法同样并不否认创造财富的正当性,这是作为对财富的现世来源的正当性的严格补充,如五戒中“不偷盗戒”,“八正道”中的“正命”、“正业”等,都强调了财富来源的现世正当性。如此看来,佛法的财富观,不仅较为圆满地解释了财富来源的现世合理性,而且还论证了人类创造财富的正当性或合道德性。

 

佛法的出世性及其财富观的超脱性,还必须解答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这就是佛教僧徒的财富创造论问题。这是古往今来一切辟佛论者一以贯之的传统成见。特别是在上世纪初,中国社会排拒佛教的一大现实理由,就是指责佛教徒是社会财富的“分利者”,而不是社会财富的“创造者”。但现代社会从来未曾反思:社会本身为佛教徒提供了何种创造财富的途径和方法?太虚大师契理契机所倡导的“人生佛教”,从社会经济结构转型的意义上说,正是出于对财富成为佛教弘化的支持性资源的考量,并为佛教变革适应社会变革中的财富观,提供了新的诠释视野。

中国现代社会变革的显著特征,在于从传统小农社会到现代工商社会的变革。这一转型,使世人对财富的追求,与民族国家兴盛息息相关。“国富民强”,正是这一财富主导下世俗观念的明确表达。佛教弘化如何契应于现实时代的“财富”追求,就成为必须回答的一个主要问题。另一方面,现代社会文明的相互包容性,也使许多互有歧异的“财富”行为进入佛教弘化视野。佛教弘化理应阐明对“财富”的佛法立场。这种立场的阐明,不能是平面式的视界融合,而是立交式的视界融合。恪守与小农社会经济结构相顺应的“一日不作则一日不食”的丛林清规,显然不能完全适应工商经济条件下的佛教弘化,更不能回应于当今世界全球化经济时代的财富观念变迁。太虚大师倡导“人生佛教”理念,不仅涉及到诚实节俭、自食其力的个人工作伦理,而且更加重视“财富”对于佛教弘化的支持性作用。这就是说,“财富”应该成为现代佛教弘化的支持性或工具性资源,但决不是支配性或目的性的资源。只有真正有效而合理的运用作为支持性的社会财富,才能体现佛教弘化的“人间性”;相反,如果佛教丛林视社会财富为支配性的资源,必将与大乘佛法慈悲度世的普世悲愿背道而驰,成为佛教修证成佛、弘法教化的真正宿障。

总之,大乘佛教圆融而超脱的财富观,应该使财富定位为支持性或工具性的资源,而决不是支配性或目的性的资源。使属世的社会财富复归于其本然之用,作为佛教慈悲度世的方便支持,而决不能授人以“分利”的口实,障碍佛教弘化的普世事业的展开。唯有如此,佛法圆融而超脱的财富观,才真正具有普世教化的人间意义,创造性地参与时代的财富对话。

 

佛法圆融而超脱的财富观,参与时代的财富对话,具体表现为主动参与重建当今社会的财富伦理建设。传统佛教僧人一直视资业财富为修行出世佛道的资缘,以资缘而隆出世正业。而人们在佛寺中常见“广种福田”,则是佛教财富伦理的通俗表达。但在其背后,却蕴涵着个体行为在给予(播种)与回报(收获)之间的直线对应性。其实,本源佛法中的福报观有着更为严格而普遍的蕴意,是一系列互为相关且具有普世性的回报行为,同样表明了财富只能成为支持性而不能作为支配性的资源。佛教出世解脱有二大资粮,即福德资粮和智德资粮(或道种资粮)。与财富相关的福德资粮,只是出世解脱的必要条件,决不是充分条件;只能具有支持性的效用,而不能成为终极的支配性的满足。如果认必要条件为充分条件,视财富为支配性满足,这就本末倒置。佛法系统中完整的福田观,应该由恭敬福田(敬田)、报恩福田(恩田)和悲悯福田(悲田)三部分构成,完整表达了对佛法僧三宝的恭敬之心,对父母师长的感恩之意,以及对贫弱群体的悲愍之念。中国佛教弘化向来注重福德以悲敬为始,近代佛教弘化则更加突显了佛法报恩观念中的社会性内容。如太虚大师曾明确主张佛教僧人应回报“社会恩”,这也是“人生佛教”的主要指标之一。佛教的财富观,应具体落实于对社会的回报,这是佛教财富伦理建设中的主导蕴意。

应该指出的是,佛教财富伦理中回向社会的报恩观念,与现代社会中普遍流行的“利益交换关系”为准则的财富经营行为,有着显而易见的迥异之处。利益交换决不能成为佛教回报社会的计量尺度。在早期佛教僧团中,小乘圣果“阿罗汉”,意为“应受供养”,这其实是对修行佛法圣证者宗教性社会地位的一种认可,而决不是“交换”的前提。但在佛教圣证者普遍匮乏的弘法情境下,特别是在市场经济主导下,如果视佛法作为某种可用于“交换”的精神性“物品”,那么,将成为现代佛教弘化最为致命的歪曲。它实实在在地提醒市场经济利益交换原则对佛法弘化的侵害,佛教寺院必须规范财富运用的正当性,并成为全体出家僧人的应有自觉。

因此,佛教圆融而超脱的财富观,应该正视市场经济环境下对人际关系的复杂改变,这必须成为佛教弘化具有先导性的时代意识。这种与时俱进的弘法意识,要兼顾现代人们在经济生活与文化生活之间密切关联。在市场经济驱动下的社会――文化变迁中,任何有限责任的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扮演着经济人、市场人的角色,即使佛教徒亦不例外。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做一个佛教徒,不仅首先意味着对弘扬正法的信仰担当,同时亦意味着个人对社会责任的现实担当。这是市场经济组织生活对现代佛教徒的生活方式无所不在的深刻影响。它必将改造着佛教徒的社会化生活。就此而论,佛教弘化范式的调整,乃是题中应有之义。而佛教圆融而超脱的财富观,正是这种弘法范式的调整并适应社会的一个重要内容。

当今社会生活方式和财富观念的巨大变迁,使中国佛教徒前所未有地真切感受到佛法弘化中的现实挑战,更要求佛教徒们应该具备圆融而超脱的财富观,不仅要以本源佛法观照现世财富的正当性与合理性,复归于财富本然之用,以佛教出世的意向性立场持守着对财富的超脱态度,而且在对佛法正信的一致认同中,创造性地调整佛教弘化范式,以适应佛教对改造人性的时代需要。对佛教财富观的讨论,应该契应于市场经济条件下人们的观念变迁,这是佛教契机弘化所无法回避的现实课题。与此同时,当代佛教应超越对财富善恶的传统评判,恢复财富本具的自然中立性,在对财富的运用上,回归到佛教的福报原理,更全面而完整地阐释与时俱进的佛法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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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 对话 沟通

觉 照

 

  说起在苏大学习的收获与感想,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同老师和同学们的讨论、交流了。研究生的许多课程都是以讨论的方式进行的,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意见和观点,也许是因为我的原因,不少问题都与佛教有关。当然,有些课程内容本身就涉及到佛教。每当我谈到自己对这些问题的看法时,大家似乎都格外有兴趣,同时他们也会进一步提出新的问题向我“挑战”,这样我们的问题往往是一个接一个,讨论的过程也很精彩。此外,苏大校报--《东吴导报》的记者也专门提出了很多有意义的问题同我进行了友好的交流与对话,在苏大引起了较大的反响。老师和同学们的真诚与谦虚让我感动,非常感谢他们提出的所有问题,因为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和锻炼的机会。现将我对这些问题的理解与思考整理出来,供大家参考。

 

一、关于佛教

 

问:佛教既说“空”,又说“苦”,这会不会导致虚无主义和悲观主义?

答:“空”与“苦”的确是佛教中两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同时也是最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对“空”的理解绝对不能望文生义,认为是什么都没有,从而否定一切。实际上,恰恰相反,“空”不但不是空无所有,而且是意味着无限的自由与广大,意味着无限的可能。佛法告诉我们,只有“空”了,才能真正拥有,比如说,杯子因为是空的,所以才能装水,要是杯子是满的,水就会溢出来。同样,如果我们的心不“空”,总是充满了自己的种种知见与偏见,那么我们就很难倾听别人的教诲,虚心地向他人学习,这样我们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进步。

当然,佛教讲“空”,还有更为深刻的含义。“空”是一种超越性的智慧,它从根本上揭示了宇宙人生的真相。佛教认为,世界上的万事万物,说到底都是由种种因缘和条件组合而成的,整个世界就是一个由无穷无尽的条件构成的网络,这其中根本就没有一个绝对不变的,主宰一切的、永恒的实体存在,这就是“空”的真正含义,也是佛教的根本思想。“空”能让我们透过现象看到事物的本质,从而让我们放下种种毫无意义的痛苦的执着。因此,佛教的“空”与否定一切的虚无主义没有任何关系。

同样,佛教说“苦”也有很深刻的内涵,并非我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绝对不是什么悲观主义。首先,“苦”是生命存在的客观而真实的状态。有些苦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能亲身感受到的,如生、老、病、死等,但有些苦却是很细微的,这主要是指生命的不确定性,也就是佛教所说的无常,因为一切的存在都是处于不断的迁流变化之中。其次,佛教虽然认为人生充满着痛苦,但却并不否认人世间也存在相对的快乐,只不过这种快乐是短暂的,是变化无常的,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佛教认为世间的快乐在本质上仍然是一种痛苦。同时,我们必须进一步了解,佛教说苦的真正目的是要让人们认识到痛苦的根源,苦从何来,从根本上找到解决痛苦的途径与方法,最终从苦中解脱出来,离苦得乐。

由此可见,如果我们能正确认识和把握佛教关于“空”和“苦”的思想,就不会误认为佛教是虚无主义、悲观主义。相反,佛教的“空”与“苦”会带给我们真正的充实与永恒的快乐。

 

问:好象现代的人生佛教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同。人生佛教与传统的宗派佛教二者之间的关系如何?这是否意味着传统宗派佛教已经过时了?

答:从根本上来说,佛教就是人生的佛教。佛教本来就是为现实人生服务的。甚至可以说,人生佛教的理论其实就包含佛教的整个体系。之所以现在会特别强调人生佛教,并且得到了广泛的认同和共识,这主要是出于对佛教在传播与发展过程中出现了一些近乎带有迷信色彩的不良现象的一种不满与反思,如佛教的“鬼神化”及“来世化”等等。这种种不良现象掩盖了佛教的本来面目,从而让人们对佛教产生了许多错误的认识。

因此,在当今社会高举人生佛教的旗帜是很有必要的。但是这绝不意味着对传统宗派佛教的否定。相反,人生佛教的基本理论都是来自于传统佛教,也必须建立在继承传统宗派佛教的基础上。

 

问:佛教及其信仰是不是权威主义的一种表现?

答:首先,必须对权威和权威主义这两个概念作一个简单的界定。权威是指使人信服的力量和威望,以及在某种范围或领域内最有威望、地位的人或事物。而权威主义则表现为对某人或某种思想理论的绝对服从、绝对接受,它往往表现为极端的教条主义,其中带有明显的盲目性和强制性,以及浓厚的迷信和个人崇拜色彩。这显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权威绝对不等于权威主义,正如科学不等于科学主义一样,我们接受权威,但不接受权威主义;我们相信科学,但不认同科学主义,因为科学不是万能的。

毫无疑问,佛教徒是承认并接受佛陀及其所说经典的权威的,但承认权威,并不等于迷信权威。佛教的义理告诉我们,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只是由各种各样的因缘和条件所决定的,根本就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本体或实体,佛教从根本上否定了创造和主宰世界的至高无上的神的存在。佛并不是唯一的,每个人都有成佛的可能与希望。

同样,接受权威也并不等于盲目的个人崇拜。佛陀只是将他通过修行所证悟到的宇宙人生的真理告诉给世人,信不信完全在于每个人自己,他不能强求人人都相信并接受自己的思想。佛陀在世时,就曾经告诫他的弟子,对任何学说与理论都不要不加思考,就毫不怀疑的盲目接受,包括佛陀自己在内。而且,他还要求归依他的弟子对以前的老师也要同样的尊敬,这种宽容、博大的心胸在其他的宗教中很少看到。

佛教虽然重视信仰,但真正的信仰必须以对教理的学习与把握为前提,是建立在理性和正见的基础之上的,是基于佛陀崇高而伟大的人格魅力,无量的慈悲与智慧,而发自内心的真诚的信任与景仰,这与权威主义毫无关系。

 

问:你觉得当今佛教的发展还有哪些误区?你认为人们应该持怎样的心理和态度对待佛教才算是科学的?

答:在我看来,当今佛教发展中存在的最大问题是世俗化乃至庸俗化的倾向日益明显,佛教的神圣性资源日渐流失。这不仅表现在佛教团体内部,同时也表现在广大佛教信众与普通民众对佛教低层次的信仰和不正确的心态上。当然造成这种现象和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也是非常复杂的,包括历史、政治、经济、文化等种种因素。

我想,要对佛教有一种正确而科学的认识,就必须首先把握和了解佛教的根本精神和基本教义,放下我们先入为主的对佛教的误解与偏见,从而了解什么是真正的佛教,什么不是佛教。总之,对待佛教,应该以一种客观、理性的心态,而不要被一些佛教表面的乃至不正常的现象所迷惑。

 

问:学术与信仰,出世与入世,内修与外弘,你是怎么看待和处理这三个问题的?

答:正确地看待和处理这三个问题对于一个佛教徒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总的来说,我认为他们应该是统一而不能截然分开的。没有理论与学术支撑的信仰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而没有信仰的学术是纯学术,它与我们的生命、生活无关。“出世”不是离开世间,佛法本来就不能离开世间,但是却具有超越性。因此我们经常说:“要用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同样,内修和外弘也是不能分开的。内修可以更好地为外弘服务。人格修养的魅力往往是理论和说教所无法相比的。

所以学术与信仰,出世与入世,内修与外弘这三个问题必须是统一的。不过对于具体的个人来说,尤其是作为一个献身佛教事业的出家人来说,应该有所侧重。那就是要强调信仰的价值,出世的精神与实际的修炼,这也是确保佛教的主体性与神圣性的关键所在。

 

 

二、佛教、信仰对于我们

 

问:在商业高度发展、利益最大化的今天,坚守一种信仰是不是很难?宗教信仰的意义与价值是什么?人是否一定要有信仰?

答:我想,信仰是一个很个人化的问题。对我来说,学习佛法就是对真理和智慧的追求。只要这种信念是坚定而发自内心的,那么,外在的物质利益是不会对我产生太大的冲击和影响。坚守信仰难不难,关键不是外在的因素,而是个人对自己的信仰有没有真正的信心和认同感。

不可否认,宗教信仰的力量与价值的确是很大的,信仰的意义和影响是深远的。在我看来,信仰不仅仅是一种心灵的慰籍或情感的寄托,真正的信仰应该是对宇宙人生真理和终极价值的追求,佛教在这一点上表现得最为突出。

尽管我并不认为人一定要有某种宗教信仰,因为信仰是自由的,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信仰却是人的本性或天性。我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信仰的情感与需求,绝对一点信仰都没有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只不过信仰的对象与层次不一样而已。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无可奈何地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漂泊和无助的,我们注定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因此我们都不得不苦苦追寻那通往“回家”的路。

其实,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对整个国家、社会来说,真正的宗教信仰都是至关重要的,这是道德和法律根本无法替代的。历史和现实都在告诉我们:一个没有任何信仰和敬畏感的人是一个可怕的人,一个没有任何信仰与敬畏感的民族是一个可怕的民族。

 

问:你觉得佛法给你带来了什么?佛法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答:佛法揭示的是宇宙人生的真谛。通过对佛法的学习,解决了我人生中的许多困惑,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力量和快乐。它让我看到了生命的真正意义和价值。

学佛最重要的是智慧与慈悲的统一,两这者缺一不可。一个人只重智慧而缺少慈悲心,将会变得很傲慢,目中无人;但如果只有慈悲与善良之心,而没有智慧,就会好心做错事,同样会有很多负面影响。因此学佛不仅可以改变一个人固有的、偏执的思惟方式,错误的思想与价值观念,做一个充满智慧的人;而且可以使我们的心胸更加开阔,对他人更加富有关爱与慈悲之心。学佛还可以改变我们种种不良的生活习惯,使我们无论面对什么困难时,都能保持一种平静与警觉的心态,能让我们的生活充满祥和与安乐。

 

问:当今大学生中有觉得生活很无聊,甚至有虚度时间的感觉,这能否用佛教中的某些理论或思想来予以警诫与劝勉?

答:我想,人之所以会有无聊与空虚的感觉与心态,是因为他们看不到人生的意义与价值所在,缺乏基本的道德、理想与信念。这种现象在当今社会越来越突出。这确实应该引起全社会的关注。

佛教是积极的而不是消极的,佛法之中有许多宝贵的思想资源值得我们挖掘与应用。如“人身难得,生死无常”的思想观念,就会让我们加倍珍惜这珍贵而短暂的生命,积极进取而绝不会虚度时光。又如佛教的命运观告诉我们:每个人所面对和遭遇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他(她)自己造成的,而通过自己的努力,又都是可以改变的。这就从根本上否定了宿命论和有神论,从而让我们勇敢地面对现实生活。我们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语言和思想负责,使之朝着有利于自己、他人和社会的方向发展。在佛法中相关的思想理论还很多。我想如果人们能依照这些道理去生活,就绝不会有无聊的感觉,不会浪费这宝贵的青春年华。

 

 

三、佛教与其它宗教

 

问:为什么基督教的影响比佛教要大?基督徒的数量也远远超过佛教徒?

答:事实的确是这样,作为一个佛教徒,我并不排斥其他宗教,当然包括基督教在内。基督教在传教上做得很成功,其方式、方法多种多样,而且在社会慈善和个人奉献方面都有出色的表现,在一定程度上超过了佛教。从佛教方面来说,浩如烟海、深奥无比的经典也让很多想了解佛教的人望而生畏,不知从何下手。因此,如何在把握佛教的基本思想理论的基础上,对佛教经典、义理进行新的诠释,以适应现代人的文化背景与思维方式,无疑是摆在当前佛教界一个重要而迫切的课题。佛教在弘法方面还做得很不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人才缺乏当然是主要因素,但我们的主动性、积极性与创造性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发挥,弘法方式、方法也有待大力改进。

必须说明的是,我们不能仅仅以信仰人数的多少来看待和评价不同的宗教。事实上,在目前,佛教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海外,受到重视和关注的程度越来越高,尤其是在高级知识分子群体之中。我相信,随着时代的发展,作为智慧型的佛教将会为越来越多的追求真理的人们所接受、喜爱,对社会人生的影响将会越来越大,古老的佛教必将焕发出新的、强大的生命力。

 

问:不同文化、不同宗教之间是否可以开展实质性的有效的交流与对话?能否预料未来将会有某种人人都能接受的统一的宗教信仰?

答:这是当今人类社会共同关心的问题。多元化、全球化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而人类又是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因此,对话与交流就显得格外重要。从理论上来说,不同文化、宗教之间的对话、交流是完全可能的,但是否能做到真正的、有实质性的沟通,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甚至可以说非常困难。因为世界是复杂而多变的,不同文化与宗教的形成也是一个漫长的历史与传统的积累与沉淀。尽管我并不能完全接受“文明冲突”的理论,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人要真正突破各自根深蒂固的思维定势,以及先入为主的误解与偏见的确很难。

不过,在强调多元化的同时,还是要看到人类的共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解乃至冲突与悲剧的发生,在民主、自由、平等的原则的基础上,积极地开展不同文化与宗教之间的对话、交流,多一份宽容、多一份理解,是十分重要的。

至于将来世界上是否会出现一种统一的宗教信仰,我认为不可能,至少可能性很小。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两个完全相同的人。由于人们的生存环境、价值观念各不相同,对宗教信仰的需求也不可能完全一样。不过,作为一个佛教信仰者,我相信,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佛教在全世界的影响将会越来越大,学习、研究和信仰佛教的人将会越来越多,这主要是由佛教博大精深的教理和切实可行的修行实践所决定的。假如说,未来有一种共同的宗教信仰的话,我想,这应该是以佛教的思想理论为主体,同时吸收其他不同宗教的合理因素综合而形成的一种更为理性的智慧型的宗教,至于叫它什么并不重要,因为名字本身只是一种代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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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南大

观 云

 

  编者按:

  按照研究所的教学计划,在研究生三年的学习中,有一段时间要到社会院校里进修某些相关课程,这既是为了开阔学生的眼界,全面弥补知识上的欠缺,同时还为了让学生们具体感受并学习一流大学的某些长处,为今后的弘法实践提供宝贵经验。本期我们特意选取了两篇文章,分别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方式反映了作者在高校参学的收获与感受。

 

我是三月份来到南大的。刚开始时,以出家人的形象出入于校园之中,还感到有点不大习惯,特别是第一次去研究生院办理听课手续时,沿路觉得有那么多诧异的目光,挺不自在的。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其实这只是我的自我意识在作怪,事实上,在开放的南大校园里,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南大佛学研究的实力和成就,世所公认,所以来这里学习和研究佛学的出家僧人并不算少,除我们以外,有来自北京佛学院的,还有来自台湾、韩国、马来西亚、甚至斯里兰卡的法师,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研究生班,集中了江苏省许多寺院的住持与高级执事,南大在佛学研究领域具有的地位和影响,由此可见一斑。

时间久了,慢慢地对南大的内涵和精神有了一些真实与具体的感受。南京大学创建于1902年,先后经历了三江师范学堂、两江师范学堂、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东南大学、第四中山大学、国立中央大学等不同时期,1950年更改为现在的名字。近百年来,这里出了很多名师大家,先后有竺可桢、茅以升、陶行知、汤用彤、马寅初、李叔同、闻一多、张大千、徐悲鸿、吴健雄等等,他们都曾在这里学习或工作过。悠久的历史和辉煌的业绩,沉淀和孕育了南大深厚的内涵和质朴雄伟的精神。今天,南大已成为综合实力位居全国前列的一流大学。好的大学,传承着许多他所独具的优点与长处,有很多,恰恰是需要我们细细去体会并认真去学习的。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走进和感受南大,是在课堂上。那是一堂博士生的《儒释道三教关系研究》课,授课的是洪修平教授。选修这门课的有十五个学生,洪老师已安排好了十五个研究课题布置给了学生,整个学期,每个学生将根据自己的课题去查找资料并写出相关的研究报告。今后每次上课,则由一名学生在课堂上就自己的课题完成专题发言,汇报自己的研究成果。由于上课时要把自己撰写的研究报告打印出来发给每一个同学,而且发言陈述后,老师和同学们还会就不明处发出提问,由发言的同学当场做答,并把不同的看法和意见提出来,供大家在课堂上展开讨论,所以,这也逼迫着发言同学得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来完成一个课题的研究,偷懒不得,也马虎不得。这种以交流与讨论为主导,并从中培养和训练学生思维能力和思想方法的教学手段,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由于我们到南大时已是开学的第二周,所以“三教关系”这门课,我是从第二次课开始上起的。第一次上课时洪老师就已经向学生布置好了各自要负责的研究课题,并给出了研究报告的规范和要求。第二次上课时则由洪老师引导性地对每个研究课题的思考方向、讨论要点,以及相关的参考资料,一一作了提纲挈领式的提示和串讲。十五个题目听下来,不知不觉中,我便记下了厚厚一叠的笔记,历史上儒释道三教之间的关系,也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印象。三教关系,是洪老师在佛教禅宗思想研究之外另一重点的研究方向,这堂课实际上便相当于一场关于三教之间关系的专题讲座了。顺着洪老师的思路,我的思维沿伸到了一个以前从来不曾深入思考的领域,不仅打开了自己的眼界,广博了自己的见识,同时也清晰而深切地知道了自己的不足,并看清了自己应该学习与努力的方向。

另外,课堂上激烈的讨论气氛,以及从思维规范的角度对学生进行的训练,也让我深深感受到这里的学习对个人基础和学习能力提出很高的要求,这同时也激发了我的学习动力。听过了洪老师的课,对于其他几门选修的课,从心态上也很快适应与调整了过来。

南大举办的各种讲座,也慢慢地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这首先还得感谢青平法师,听讲座的价值和意义,我是通过他的热心提示,同时自己听了许多讲座之后才渐渐认识到的。

这个学期,我们正赶上南大的百年校庆。校庆期间,南大邀请了许多国内外著名学者、教授、专家,包括一些诺贝尔奖获得者、两院院士等,在校园作了几十场学术报告。其中有:“世界著名科学家论坛”系列;“科学与人类进步”系列;“追问大师”系列等,有时一天有好几场讲座,分别由各个相关的院系主办。这好比吃不完的丰盛大餐,惹得我们胃口大开,狼吞虎咽的。这学期给我留下较深印象的讲座有:哲学系主办的北大汤一介教授的《新轴心时代的中国文化定位》、台湾大学陈鼓应教授的《道家思想与现代人生》;宗教学系主办的由美国霍普金斯大学教授主讲的《宗教与科学》;社会学系主办的《中国社会腐败的根源》、《明星崇拜与伟人崇拜》;中文系主办的一位巴西著名作家的讲座以及一些关于心理学的讲座等;另外,经济学家张五常、物理学家丁肇中身上的学者风范,和在“追问大师”系列中,余光中、王颖、董健、姚期智等学者身上所体现的人格精神,也令人由衷起敬、思味再三。思想和才智,精神与气质,许多鲜活的东西,通过一堂堂的讲座,浇灌着我们的意识,塑造了我们的心灵。

一系列的讲座听下来,学者们的风采和他们观察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方法,给我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渐渐地也使我对高校里所独有的学术氛围和精神,有了一些切实的体会和感受,因而更加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在南大,由于出家人的身份和形象,也使我有了与别人进行特殊交流的一些机会。有些对宗教感兴趣的同学,会非常认真地问一些关于佛教的问题,有的还会表现出对出家人的敬重;也有些学生以相当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一些问题,当然,有个别问题不免会反映出社会上对佛教的误解;也有一些人在学习上或与别人相处之中感到很大压力,试图与出家人交流并从而得到一些帮助。还有一位外国留学生,因为看我是一位出家人,特意主动地与我交流,了解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一位出家的僧人,中文名字叫法光。他来自斯里兰卡的科伦坡大学,到南大来学习中国佛学,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他的中文不很过关,我可以帮助他,而从他那儿,我则了解到了许多斯里兰卡佛教的现状,这又是我的收获了。

在南大的校园里,环境加强了我对自己作为出家人的身份的认知。在与不同人的接触交流中,也使我对许多问题有了比以前更加清晰与明确的看法。我渐渐地意识到,在这里,自己不仅仅只属于自己,更属于佛教的未来,这让我愈加感觉到自己肩负重任。大学校园并不同于寺院,初到这里时,在思想意识上我还经历了一个调整适应的过程,在此过程中,我的良师益友——特别是杨维中老师的关怀给了我极大的信心,让我感念至深。

在南大和在西园的学习,很多方面都有较大的差异。但是,南大也有一些让我感到并不陌生的地方,比如强调自学能力,强调独立地思考问题,并培养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还有那种重视课堂讨论的教学方式。这些,在我们西园寺同样被强调和重视,尤其研究所的“周末论坛”,就几乎接近于南大研究生们的课堂讨论,这也使得我们有了一个很好的基础,可以很快地适应南大紧张的学习生活。

时间过得真快,仿佛只在眨眼之间,就过了一个学期。这个学期结束了,还有一个会更加紧张和繁重的学期。我相信在今后的南大学习中,不仅能让我逐步克服掉自己许多的不足和局限,取得进步。同时我也深知,在我的心中,有一盏明灯,它将时刻伴随着我,照亮我前进的道路,并激励我奋勇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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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之地——正见

阿姜查尊者

 

佛法的修习违逆我们的习气,真理违反我们的欲望。因此,在修行当中会有困难存在。有些事我们以为是错,却可能是正确的;同样地,我们认为是正确的,也许就是错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我们的心处于黑暗中,无法看清真理!我们什么也不懂,因此被人们的妄语所愚弄;他们将对的说成错的,将错的说成对的,而我们也相信了;这是因为我们还不是自己的主人,我们的情绪在不断地欺骗我们。我们不应该拿这颗心和它的观念来当我们的导引,因为它并不了解真理。

有些人完全不听别人的话,这并非有智慧之人的方法。一位听取佛法的人,不管他喜欢不喜欢,都必须同样地倾听;不过不是盲目地相信或不相信;他必须保持客观、不主观,而不是轻率大意。他只是听,而后思维,正确的结果会因此而生。

一位有智慧的人,在他相信所闻之前,应该思考并了解前因后果。纵使老师说的是实情,也不要只是相信它,因为我自己本身还没真正了解这些话的真实性。

我们大家都一样,包括我自己在内。我比你们修行得早,过去也遇到过不少不实的话,比如说:“这种修行实在困难,实在艰辛!”为什么修行会是困难的呢?只因为我们的想法错误,我们有不正确的见解!

以前,我和很多比丘式共住,但我觉得不太对劲,便远离群众、比丘和沙弥,跑到森林、深山里去。我总以为他们不像我,并没有和我一样用功精进,他们太懒散了;这个人如何,那个人又是如何……,真是令我苦恼不已。这就是促使我不断逃避的原因。但是,不管自个儿一人或与他人共住,我仍然得不到平静。独处时,我不快乐,与大团体一起时,我也不快乐。我认为这种不快乐是由于道友,由于心情,由于居住环境、食物、天气;由于这,由于那……,我不断地找寻某种事物来符合自己的心。

我曾是个苦行僧,我到处行脚,但是,事情仍然不对,于是我开始思索:“我该怎么做才对?我能做什么呢?”跟很多人共住时我不满意,与少数人住时也不满意,是什么原因呢?我就是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不知足?因为我见解不正,如此而已!因为我仍执著错误的法。无论走到那里,我都不快乐,心里会想:“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如此不断地反复。我责怪别人,责怪天气太热、太冷,责怪一切!就像一只疯狗一样,遇着什么都咬;因为它疯了。只要是我们的心像这样子的话,修行就永远定不下来;今天觉得好,明天却又不好了。就一直这样下去,是得不到满足和平静的。

有一次,佛陀看见一只野狗从他驻留的森林里跑出来。它站了一会儿,然后跑进森林中的草丛里,而后又出来;接着它跑进一个树洞时,又出来;不久,窜进一个洞穴中,又跑了出来。站了一分钟,下一分钟便跑,接着躺下,然后跳起来……。原来那只狼狗长了疥癣!当它站着的时候,疥癣会侵入它的皮肤,所以拼命跑;跑着仍觉得不舒服,所以停了下来;站着也不舒服,所以躺了下来。一会儿跳起来,冲进树丛里,一会儿又钻入树洞中,就是安定不下。

佛陀说:“比丘们,今天下午你们有没有看见那只狼狗?站着苦,跑着也苦,坐下来苦,躺下来也苦;在草丛时,在树洞或洞穴时,它都苦。它怪是站着使它不舒服,又说坐不好,而跑也不是;它怪树、怪树丛、怪洞穴都不好。事实上,问题跟这些都无关,而是它身上的疥癣!”

我们就如那只狼狗一样!我们的不满足是由于错误的知见!因为我们不训练对感官的约制,我们责怪是外在带给我们痛苦。无论我们住在泰国、美国或英国,我们都不满足。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内心里仍存有错误的知见,就是那样!不论我们走到哪里,我们都不快乐。

但是,就像那只狼狗,等疥癣治好后,无论它走到哪里,都将感到轻松愉快;我们也是如此,我常常这样子反省,也经常这样地教导你们,因为这点非常地重要!一旦我们对自己种种情绪的真相了解之后,我们就能达到真正的快乐了。无论是冷或是热,与多数人或少数人共住,我们都能知足;快乐不是凭藉着和我们相处的人有多少,而是来自“正见”。如果我们拥有正见,那么我们无论行往何处,我们都会是快乐的。

但我们大多数人的见解都不正确,就如同一只住在粪便里的蛆!蛆住在肮脏的地方,吃的也是肮脏的,不过,这一切对蛆来说,却是无比舒适;假如你拿一根树枝将它从那堆粪便里驱赶出来,它会奋力挣扎地爬回它的家。同样地,当老师教我们要有正见时,我们反抗他的教导--他的教导使我们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就溜回我们的“粪堆”;因为唯有如此我们才会觉得舒适。我们都是如此!如果我们没有见到我们一切妄见的有害后果,那么我们便无法远离它们。修行不容易,因此,我们必须听从老师的教导;修行只是如此而已。

如果我们拥有“正见”,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是快乐的;我已经修行且看清了这些事。这几天有很多比丘、沙弥和居士来见我,如果我仍然不解,如果我仍然没有正见,我早就完蛋了!出家人正确的居所——清凉之地,正是“正见”本身。除此之外,我们不应再寻求其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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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投资的是人生

本刊记者:宗 心

 

宋渊博居士在上海做了八年房地产,却在公司前景看好之际放弃了高薪的工作,卖房开办了名为“枣子树”的素食店。在短短一年内,“枣子树”不仅成为上海知名的素食餐厅,营运也开始获利。

作为一个经营者,他是如何看待这项投资的呢?他的回答是:“如果说这是投资,那么我投资的是自己的人生。”事实上,枣子树的开创也改写了他的人生道路,正如他说的那样:“我已经找到了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也知道自己的终极目标是什么,更知道现在该做的是什么。”

宋居士这几年的生活历程和心灵感受,用他自己的话来概括就是:“我们尝试用佛法来做我们的事业,来过我们的人生,觉得很受用。”

在开始他的讲述前,宋居士微笑着告诉我:“本来不敢来讲,怕说不好误导别人。临行前还请教了师父,师父同意了才来的。”在此,我们也感谢他的师父,正是因为他的鼓励,我们才得以分享宋居士夫妇清明欢喜的学佛人生。在两个小时的谈话过程中,宋居士始终保持着舒缓的语速,他的沉静和谦和令我印象深刻。

 

 

因为宋居士经营的是素食店,所以我们的谈话就从他学佛及茹素的因缘开始。

 

我从小一直认为佛法是迷信,而且是对人生的逃避,所以内心很排斥。1995年来到上海之后,朋友洪居士夫妇给我一卷《认识佛教》的录像带,才算是真正接触到佛法。可这卷录像带断断续续地看了将近一年,并不是没有时间,而是尚有抵触情绪。但也从此使我开始认识到,佛教并非我想象中的那样,不但非常生活化,还能帮助我去思考一些深层次的问题。

最初开始茹素是在1996年,当时是因为太太怀孕,我希望通过这种无畏布施来保佑她们母子平安。但那时是属于克制自己的欲望,只坚持了一年半。所以会中断素食,主要是难以抵挡大闸蟹的魅力。

但恢复肉食的那半年时间,我遭受了一生中最大的病痛折磨。每天晚上七八点开始,全身就痒得难以自制,一直要抓到凌晨三四点才会疲惫不堪地睡去,以至身上都起了一层厚厚的皮。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就完全正常了,到晚上又开始反复。当时中医、西医都看过了,还试过针灸及各种偏方,包括涂硫磺粉甚至色拉油,可都没有效果。

现在回头来看,原因很清楚:一来吃素后身体比较清净,所以对荤腥的反应特别大,再就是冤亲债主的缘故了。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到1998年6月,当时长江正遭受特大水灾。我很想尽一点力,所以又开始吃素,发愿大水不退就不吃肉。结果受益的首先是我自己,吃素一个星期后,所有的症状都消失了。

洪水在8月底就退了,但紧接着出现了更大的因缘。9月初,台湾家中来电说我母亲检查出肺部有恶性肿瘤。我出生在一个非常和睦的家庭,和父母的感情非常深厚。所以在得知母亲患有绝症的最初几天,我的精神几乎垮了,每天都从恶梦中惊醒。后来太太对我说:“我们不应该这样沉沦下去,应该寻找解决的办法。”当然我们也知道,这种病从医学角度来说是没有什么希望的。至此,我们就发愿终身吃素,以此祈求母亲的健康。

应该说,这年的9月就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如果说最初吃素还是出于克制,但母亲的病痛,却使我对一切众生发起了慈悲之心。记得有一天,我在餐厅看到有人绑大闸蟹,眼泪当时就掉了下来。以前我只是将它看作是美味,但现在已真切感受到众生和我本是一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吃众生肉了。

 

 

正是因为茹素,宋居士便有了开素食店的想法。一则自己吃素方便,二则也希望众生因此得离苦。虽然其间的经历不是一帆风顺,但他却没有因此而退失信心。正是这份愿力,孕育了枣子树的诞生。

 

开始并没准备亲自参与,而是希望有人来做这件事。当时有很多台湾人想来大陆投资,我总是建议他们开素食店,但大家都觉得风险很大。

我那时是在房地产公司工作,月收入有四五万块人民币,说来也是份不错的职业,再加上我们要负担母亲的医疗费,必须有稳定的经济收入作为保障,所以家人都不希望我辞职开素食店。尤其是我太太,对经营饭店总有些不以为然。但她在亲自照料我母亲的整个过程中,也切身感受到开素食店是很好的无畏布施,很希望大家因为吃素而健康长寿。

在没有其他资金投入的情况下,我们决定把上海的房子卖掉,因为这样可以减少经营的压力。另一个原因在于,我们决定开素食店之初,就确立了不以营利为目的的原则。所以,我们希望以自己的钱来投资。

房子卖得并不顺利,我自己在做房地产,连锁店将近十家,同时还通过其他业内人士帮忙,居然一年半都没卖掉。我的房子加装修是120万,但降到90万、80万,甚至70万都没人要。当时市场行情虽然不好,但绝没有差到那种地步。

2000年9月中旬,太太突然问我:“我们做这件事是不是攀缘?或者我们没有这个福报?”于是我们决定请教佛菩萨,因为不是为个人私利而求,所以我们相信佛菩萨会告诉我们怎么去做。那天我们一起做完晚课,然后跪在佛像前请求指示:如果房子在9月底之前卖掉,就表示这件事要赶快做;如果超过这个期限就表示可以做,但不要太急;如果10月底还没卖掉的话,我们根本就不要去攀缘了。

结果佛菩萨给了我们怎样的感应呢?我们凌晨一点求,早上九点就有家房地产公司来通知:“你们的房子有人出65万买”。我想佛菩萨等于是直接告诉我们说:因缘成熟了,你们开始做吧。但我还想试验一下,就对那家公司说:“65万我不卖,68万才可以。”要知道,这之前我给他的底价是55万。但佛菩萨再一次坚定了我们的信心,房子真的就68万卖掉了。

资金虽然落实了,店面却还没有找到 。这之前我们也开始在洽谈,或许是因缘还没有具足,所以找店面也不顺利。曾经找到一处很喜欢的地方,但很快就被别人订走了。我开始和太太商量,万一找不到店面的话,我们就把钱捐出去做布施。当时母亲的病情已经恶化了,我们很想为她做点什么。

就在我们做出这个决定后不久,店面却让我们找到了,位置就在当初看中的那家店后面。当时这个位置实在很冷清,几乎无人看好。后来我们才发现,起先看好的那家门口总是停很多自行车,和“枣子树”的风格很不协调。所以佛菩萨实在是慈悲,没有让我们拿下第二好的,却让我们等到了最好的。

当初想开素食店是因为母亲的病,但她终于还是没有等到我们开张就往生了。我们没有感到遗憾,正是在照料母亲和送她往生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找到了人生最重要的东西。她临终前现了很多瑞相,我们欢喜但并不执著。因为对于我们来说,从此能够精进地学佛,才是我们所得到的最大收获。

 

 

在人们的观念中,餐厅所推广的无非是餐饮文化,而枣子树却力求塑造“真诚关爱的文化”。在他们的经营理念中,除了这“一种文化”,还包括“两种诉求,三个目标、六项坚持和两个承诺。”

 

关于我们的经营理念,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谈。

首先是世间法的角度。我太太学的是营销管理,她的硕士论文就是《非营利事业的行销》,枣子树的一些经营规划就源于此。我们提倡“真诚关爱”的文化,并落实为“健康和美食”这两点诉求。健康是现代人最关心的,但真正的健康饮食是循序渐进地素食、生食乃至断食,一般人很难接受,所以还要有方便,那就是美食。而三个目标,第一是保护地球,重视环保;第二是爱护动物,发挥同情心;第三是造福人类健康。在这几点中,我们尽量淡化了佛教的内容,希望大众都能接受和认同。至于六点坚持,则是我们在操作中的一些具体实践。在照料母亲的过程中,我们一直在研究健康饮食的问题,所以也想把这部分心得和大家分享。

枣子树的两个承诺是:从开张次月起,每月提供10桌免费餐饮,与对社会有贡献的个人或团体结缘;每月为所属区域提供2-3位贫困学生的助学金。

为什么要有两个承诺呢?因为我们希望更多的人来推动素食,这就需要和大家结善缘。枣子树邀请的客人有盲童学校、聋哑学校、辅读学校、工读学校的老师、消防队队员、癌症俱乐部的义工或病友等等。枣子树每次请客是十桌左右,所以我们也称之为“百人工程”。每次活动都会请些义工帮忙,以此因缘和他们沟通并交流。其实这也属于世间法,因为这种方式会成为一个新鲜的话题,参与的人越多,宣传的面就越广。

但我们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宣传“尊师”和“孝亲”的观念,这也是做人的基础。枣子树开张的第一餐,我们请的就是员工的父母。在母亲节和过年时,我们还给外地员工提供免费电话。另外,员工还可以积假,每年可累积一个月的带薪假日,这样他们就可以多些时间回家陪伴父母,以免日后“子欲养而亲不待”。枣子树实行会员制,创始会员不仅能在生日来“枣子树” 免费用餐,他们的父母也一样可以免费。这样的做法,既可以让儿女尽孝思,又可让他们通过吃素来行无畏布施。

在枣子树邀请的嘉宾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老师。我们和老师进行沟通,通过老师去教育孩子们孝亲。如果孩子们懂得孝亲了,家长又会教育他们去尊师。虽然我们不和大家直接谈佛法,但希望从“尊师”和“孝亲”的角度去契入。我相信能够“尊师”和“孝亲”的人,走上社会后一定是个好公民。也只有把做人的地基打好,佛法的大楼才能盖起来。

 

 

宋居士毕业于台南成功大学物理系,所以很多人都奇怪:“你又没有经验,又没有技术,资金又不是很雄厚,为什么你可以把素食店开起来,而且经营得好?”他说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用心”。

 

我经营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每个进入“枣子树”的人都能开心地离去。我不是怕失去客人,而是不希望他离开这个地方后,因为我们的菜色或服务不好而不再吃素。

我一直和员工讲:“赚钱不是目的,但必须是过程。”这过程不是说我要拥有这些钱,而是给大家一个成功的榜样,让大家有信心去开素食店。我不怕竞争,只希望有更多的人参与。曾经有人笑称,枣子树最有希望成为中国的麦当劳。但我希望素食店成为中国的麦当劳,而不是枣子树,这样众生就有福了。如果我们连动物都会去保护,怎么忍心残杀人类?世界怎么还会有战争?

但用心不能只是想法和说法,必须身体力行地实践。按一般人的考虑,我当初应该两边兼职而不是辞职。万一枣子树经营不善,至少还能有钱补贴。但那样的话,我两边都无法全力投入。如果连我们这样的发心都无法将素食店开好的话,上海很难再开出新的素食店,更谈不上推广素食了。

有些顾客奇怪:“你们怎么训练员工的?他们笑得那么真诚?”我说:“只要善待他们,让他们在这里觉得开心就可以了。”枣子树禁止吸烟,除了让客人享受清新的空气外,更是为了让员工有良好的工作环境。顾客吃一顿饭就走了,但员工整天要在里面工作,我怎能不爱护他们?

我们每个外来员工都有宿舍。也有人对我说过,宿舍会增添很多麻烦,万一发生什么事,甚至会让餐厅倒闭。我说如果该倒闭的话,那是因缘不具足了,一切都有成住坏空的过程,何况是我们的餐厅呢?假如我的孩子或弟妹在外地,我是不是希望他们得到老板的照顾?我当然希望,所以首先要对自己的员工做到这一点。如果不能对员工真诚关爱,怎么能要求员工对客人真诚关爱?怎么能要求员工彼此真诚关爱?正因为如此,真诚关爱就必须从我自己做起。

当一切都建立在真诚关爱的基础之上时,这个地方自然就能得到大家的关爱。

 

 

真诚关爱还包括对员工们的教育。“枣子树”现在有八十几位员工,每个员工吃饭都能做到一点不剩。这样的餐厅即使不是绝无仅有,至少也是罕见的。为了教育他的员工懂得惜福,宋居士可谓用心良苦。在这个时代来谈惜福,已经很难得到大家的真正认同,但他还是做到了,这就是难行能行吧。

 

这看起来是件小事,但做到并不容易。讲道理没用,大声修理没用,甚至罚也没用。我从小就被教育要惜福,但学佛后还懂得了一个更重要的观念,那就是折福。既然我爱我的员工,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折福吗?碰到解决不了的困难时,我还是去祈求佛菩萨给我智慧,让我知道怎么去帮助他们。

一次用餐时间,我想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在照着我的话做?我到洗碗间一看,餐盘上还是有饭、有菜,甚至还有嚼过后剩下的菜根。看到这个情形时,我的慈悲心就发起了。我把全体员工召集过来,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吃剩的盘子。然后,我就把他们剩下的饭菜一点一点地全部吃了下去。吃完后我对大家说,以后你们不吃的全部由我来吃,洗碗的阿姨请帮我留好,谁倒了我就开除谁。但就是这样,也只好了一个多月。之后因为有新人进来,浪费的现象又开始出现。我不能总去检查,一检查一定有人被开除。

有天下午,我们夫妇到见证我们皈依三宝的两位法师那里请开示,也谈到这个问题。师父很欣慰我们的想法和他一样,其实他早就想关照我们,生怕我们因为开餐馆而随意浪费。回到餐厅时,员工们正在吃饭,而桌上又留有饭粒。于是,我再一次和他们讲惜福的道理。讲完回到办公室之后,总感觉自己讲得还不究竟,又返回他们的饭桌旁。不但盘子里有剩下的饭菜,桌子上有遗落的米粒,甚至在地砖的缝隙里还有掉下的菜。佛菩萨慈悲,又在告诉我怎么做。我把盘子里的残羹吃了,把桌上的米粒捡起来吃了,又把地上的菜也捡起来吃了。这样的事,在第一家店做了三次。

第二家店因为是老的员工派过去,所以习惯比较好,但后来还是发生了。当时餐盘已经丢在水槽里了,里面汤汤水水的什么都有。我像第一次一样,把所有的员工召集起来。在看我吃的时候,有些人就流泪了,还有些人要抢着吃。我说那可不行,说好了的,你们不吃的都由我来吃。

前面说到用心,其实用心也代表着我做每件事的彻底程度。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惜福似乎就意味着极度的简朴,但枣子树的素食却走的是精致路线。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枣子树在上海的白领阶层中掀起了茹素的时尚。不许员工剩饭的宋居士,为什么又要为顾客提供“脍不厌细”的服务?

 

惜福的概念,主要是谈不浪费。所以我们在客人点菜的时候,常常劝他们不要一下子点很多,因为那样会造成浪费。有时客人很不解:“我就是要点多,你为什么劝我少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不能强行要求别人都奉行最简朴的生活。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过于简朴,要推动素食就很困难。将素食制作得很精美,大众接受起来就少了很多障碍。不少客人来枣子树就餐之后都说:“吃素也可以这样?吃素并不难嘛。”能够达到这个效果,我就很满意了。

曾经有人问我:为什么不把枣子树开在寺院附近呢?因为到寺院去的人,很多都是居士,多半已经吃素了,不需要我们再去提倡。所以我们希望开在没人吃素的地方,为大家成为素食者提供方便。有了这个基础,再提倡戒杀护生的观念,再宣扬佛法的生活观,也就容易多了。

当然,要真正成为素食者,必须是发自内心的,必须真切体会到众生的痛苦。我自己最初就是在克制,很难长期坚持。但慈悲心发起之时,就再也没有任何障碍了。所以对一个根基好的人,你是劝他吃素还是劝他学佛呢?当然是劝他学佛,因为学佛比吃素更重要,能够学佛自然就会吃素。但在很多情况下,一下子要大家接受佛法的观念还有困难,这就需要通过其他方式来契入;一下子让他接受素食也有困难,这就需要以美食作为方便来引导。

所以我们要有新的观念,有新的实践。佛弟子不仅要紧跟时代,还要领导时代。只有做到这一点,才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

 

 

开一家餐厅必须和很多部门打交道,这对佛教徒来说的确是一种考验,究竟是随俗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呢?宋居士说:“关键是要启动自己良善的心念。”

 

刚开始,为了税收的问题我也有点想不通。因为我不逃税,所以做得比别人少,税反而缴得比别人多。后来我就想开了:为什么要在这百分之五的税收上动脑筋?我应该把所有精力放在其余的百分之九十五上面。所以,我帐目上的每笔钱都清清楚楚。我不对国家偷税漏税,员工也就不会在帐目上做手脚。这不但少了很多无谓的管理制度,也避免了彼此的猜忌防备。事实上,当诚信的基础建立之后,一切都会进入良性循环。

我以前最怕和行政部门打交道,后来就决定,不如一切按正规手续办,如果办不成也不必强求。结果却发现,这才是最便捷的方式。每次餐厅有检查的时候,我从来不回避,而是主动和他们进行交流。往往谈到后来,他们不但不给我们找麻烦,还主动帮助我们。现在第一家店所属的街道管理部门就和我们关系非常好,有次我们因不熟悉法律而少办了一些手续,本来是要被罚款的,但街道的干部却站出来说:“这事情不怪枣子树,是我们没有和他们讲清楚。”结果我们只是补齐了应缴的款项就解决了。检查的人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主动为你们承担责任呢?”其实,这只是因为我们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也感受到了,所以全都来帮忙。

枣子树是由一位留德的建筑师做的设计,完工之后,我请她开个帐单给我,她却一点都不着急。又过了一个月,我再去催她,她才告诉我说:“这样好了,一块钱。”第二家店也是她免费帮我们设计的。第二家店是八个人合资的,除了一位是我邀请的,其余都是听说我们在做这件事之后主动来投资的,而且都不求回报。

这样的事在世间法里很难看到,但在枣子树却天天都在上演。这里就像是一个道场,所以我们每天都活在喜乐中。我深深体会到,当我们启动自己的善念时,聚集的就是善缘。当然我更希望自己的心念是净念,而聚集的缘是净缘。我们尝试用佛法来做我们的事业,来过我们的人生,觉得很受用。

 

 

在枣子树的规划中,每月盈利的40%将用于素食店的推广和再发展;15%用于到寺院参学及随喜供养的费用;10%用于兴建念佛堂;10%则用于供养出家师父;10%为员工奖金;他们全家的用度就是剩下的这15%。而且,宋居士夫妇并没有将最初的投资计算在成本之内,这就是他们的不求回报。他们是如何看待财富的呢?

 

提到财富这两个字的时候,或许别人都会说,你现在收入不如以前了。但我形容自己以前是贫穷的富人,而现在是富有的穷人。我收入很高的时候,需求也很大。现在我的衣物都是布制的,鞋是十块钱的,腰带是二块五的,如果在以前,这些物品都要花费一百倍的代价还不止。

其实,当我们把所有的物质需求降到最低限度,生活会变得非常单纯。虽然收入是减少了,却能有多余的财富用于布施。所以,生活标准要尽量降低,只有当自己足够的时候,才有能力去布施。如果个人需求太大,自己都不够消费,怎么可能惠及他人呢?

枣子树开张后,有位老先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从很远的地方骑两小时的自行车,带一些书来和大家结缘。他每次来都不吃饭,而是再骑一小时的车到居士林吃两块五的中饭。后来我才知道他并不富裕,但又不愿意我们请他。他连搭地铁的三块钱都要省下钱拿去印书,然后赠送给大家。我觉得,一个能够给予的人,就是富有的人,这和拥有多少钱财是没什么关系的。

在今天这个社会,我们从小就被要求要好好读书,以便获得一个好学历,然后可以有份好工作,而最终的目的就是有份好收入。所以说,我们的一生无非是在挣钱或准备挣钱。但财富对我们的人生究竟有多少意义?世上的那些有钱人,不但家里围墙要越筑越高,出门时防弹衣也要穿起来,甚至还要花钱请保镖来监视自己的生活。如果拼命赚钱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天天被人监视的“囚犯”,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悲哀吗?

或许有的人会说,财富还可以留给子孙后代。事实上,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不和睦的家族因为得到祖先的遗产而变得和睦,故事都是颠倒的。另外,我们希望子女健康成长的话,就要让他从零开始;我们希望子女生活幸福的话,就不要使他们养成挥霍的习惯。钱财未必能够造福子孙,从某种角度来说,反而会遗祸子孙。如果我们留很多钱财给儿女,实际是剥夺了他们白手起家的创业过程,剥夺了他们人生中最丰富的一段经历。

我相信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是有益的,而且对孩子也同样有益。我的孩子三岁就开始吃全素。这之前她还吃虾和鱼,我们就设法开导她。孩子天性慈悲,对父母很眷恋。有次她吃鱼时,我就对她说:“璐璐,你把鱼妈妈吃了之后,鱼宝宝就再也找不到鱼妈妈了。你想想,万一你找不到妈妈或者妈妈找不到你,你们会怎么样?”她听了之后就再不吃鱼虾了。

我不希望孩子因为口腹之欲造下很多杀业,长大后还要花时间去清洗这份罪业。或许有人会担心健康的问题,其实孩子吃素之后比以前更健康。她没有吃素前是贫血,但吃素半年之后,贫血达到低标,一年之后贫血就完全好了。

经营枣子树,使我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变少了,这曾使我感到有些烦恼。但后来却发现,我们在做的事情一直都在影响着她。所以孩子展现出的风貌,完全可以使我们感到放心。

有一次,她和妈妈在路上看到一位断腿的老先生,她马上就说:“妈妈我们把钱给老伯伯。”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又对妈妈说:“我觉得我们给的还不够。”妈妈就考验她:“我们可以再给,但你等会儿只能喝小杯的橙汁。”她立刻答应了,但后来她们又在商店看到有贴纸卖,那是她最喜欢的。妈妈再一次考验她说:“我们也可以买贴纸,也可以把钱省下给那位老先生,你自己想好了。”她认真地想了想,再次放弃了自己心爱的东西。

她懂得帮助别人,使我们感到很欢喜。但更让我们欣慰的是,她已经懂得选择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情,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人生要懂得选择和取舍,当初我辞职开枣子树,就是因为找到了人生最重要的东西,我知道自己终极的目标是什么,更知道现在该做的是什么。

如果我只是为孩子留下钱财,或许还会担心她怎样处理财产。但我们教给她的只是做人的道理,她能够做到这些,还有什么可以为她担心的呢?这就是我们给孩子的财富,也是永远不会失去的财富。

 

我真诚地希望,这个关于“枣子树”的故事,能让大家在掩卷之余反思一下自己的生活:“我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们之所以要关心这个问题,是因为它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选择了自己所要的,我们的努力才会有方向和目标。如果我们拼命挣钱,只是为了存折上的数字一天天地增加;如果我们辛勤劳作,只是为了换回一些可有可无的奢侈品......那么,我们所得到的,是否能抵偿我们为此付出的一生?

我们既是人生的收获者,也是人生的投资者。事实上,不论我们所做的是什么,也不论我们主动或被动,我们都是在投资自己的人生。把握好这份投资,也就把握了我们未来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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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与信仰

什么是选择职业的首要条件?当赚钱与信仰或个人爱好发生冲突时,如何进行取舍?

范卫平:应该把工作与生活分开考虑,赚钱与个人爱好也是这样。工作以赚钱为取舍,生活以个人爱好来取舍。

方应看:选择事业的首要条件是可以终生不断地学习探索。如果需要取舍,我还是坚持个人信仰和爱好,总有办法可以很好地将赚钱和爱好结合起来。

王一蘅:自己喜欢或能够胜任的事,是选择职业首要条件。当赚钱与信仰发生冲突时,赚完钱再去信仰或爱好吧。总之事情得一件件做,别都搅和在一起。

乐伦:如果赚钱与信仰发生冲突,那就不赚这个钱;如果与个人爱好冲突,那就改改个人爱好。

夏莲:自已的爱好虽然重要,但要是发生冲突,一时无法从事自已爱好的职业,还是老老实实的工作吧。

明静:选择职业的原则是个人爱好与社会需要结合。我对金钱的欲望不是很强烈,以不影响自由和尊严为度。当赚钱与爱好冲突时,也许可以暂时放弃爱好;但如果赚钱与信仰冲突,就别无选择了。

震邦:从一般择业的原则来说,应该在发挥自己特长,满足自己爱好的前提下,争取最好收入的职业。但赚钱应该在法律和道德的允许内,在不违背信仰的前提下进行。如果为赚钱就能违背的信仰,那就不叫做信仰。因为信仰就是坚信和仰止。

若莓:我会选择有希望、有发展的职业,能够促使自己奋发向上,而不是凭个人喜好。职业是用于保障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和个人爱好发生冲突时,我不会轻易放弃职业,因为放弃意味着对自己和家人不负责。但信仰是心中永久的长青树,如果冲突就重新选择赚钱方式。

菡萏:择业最重要的是令自己心安,如果心安不下来,干什么事都干不好。当然,能让自己快乐的职业就更好了,但一般人很少有这样的福气。当赚钱与信仰和个人爱好发生冲突时,先分析一下发生冲突的原因。然后权衡一下,什么对你更重要,再作出相应的取舍。

净印:在选择职业时,首先要爱一行,干一行,因为喜欢才选择;其次要看看自身条件,是否适合干这一行;第三要考虑市场需求,看这个行业是否有发展前景。信仰是人多世的追求,当与赚钱发生冲突时,服从信仰也许会暂时失去一些利益。但从长远来看,唯有信仰可使人到达光明的彼岸。

蒙卫芝:应按照佛的戒律来选择职业,如果一时没有条件,可暂时维持原来的生计,同时想方设法改换更理想的职业。

徐冉:首要条件是这职业不能危害众生利益。最上者能为大众服务,如政府、公益机构等。其次是能为众生提供各种资源(工农业)或搭建桥梁(商业),也无不可。赚钱只要不危害众生利益,不会与信仰冲突。至于个人爱好,后学认为,上则依教奉行,下则恒顺众生,其余的个人爱好越少越好。

李亚琴:择业的首要条件是正业,能利益众生就是最好的职业。当赚钱和信仰发生冲突时,当然坚持信仰,因为信仰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失去;当赚钱和爱好发生冲突时,可视比重而定。我的体会是,有了坚定的信念,一切爱好就淡化为可要可不要的东西了。我曾经把画画视为生命,信佛后就从画梦中醒来,画画能让我解脱生死吗?上师曾在给我的信中说:“可画可不画。”我想这是对世间一切事物的超然态度。这个态度是对事物总体的把握,但从局部来看,要做好当下的每件事,只要是正业,应该干一行爱一行。社会的许多负面现象都是由不爱本职工作的人造成的,如果每个人都要工作来适应自己,而不是自己去适应工作,社会将是什么样子?所以,我说的比重也是指个人和社会的比重,每个人、每份工作都是社会大机器上的一个螺丝钉,我们要用自己的热忱来拧紧它。

刘腾亮: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冲突是无法避免的。有正确的人生观,自然知道如何取舍。至于个人爱好,在本质上也是一种业力,必要时必须扭转,不能感情用事。我自己的志向是当个科学家,结果成了一个商人。年轻时总觉得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人到中年往往会发现,你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会强加给你。但是,不要总想到是冲突,要用智慧去转,烦恼转过来就是菩提。学佛不是逃避现实,而是挑战并改变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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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利益与他人利益

当个人利益影响到他人利益时,应该如何解决两者之间的矛盾?

王一蘅:设法不影响他人利益就是。大家能各退一步,天地自然宽了。如他人不愿意退,自己多退一点也没有什么。

邓兰:首先要尽可能不影响他人利益,如果冲突不可避免,则应遵守游戏规则,公平竞争。只要不在背后搞阴谋诡计,就无需愧疚在心,因为规则适用于任何人。

刘昆:个人利益是重要的,但也没有重要到要去牺牲他人的利益。当两者发生冲突时,当然以谦让为益,有几大利益:首先,谦让可能会引起对方谦让,这样一团和气多好;其次,从长远看,谦让是最终得益的,古时封侯,一位有远见的人就选择了最贫脊的山地受封,结果几百年下来无人与之争,子孙家园安好繁荣,而其他王侯的封地早已几易其主了;第三,从整个社会来看,如果大家都有谦让的精神,则世界就如人间净土;第四,对于个人,谦让是非常有效的修行。

见明:一是相互协商解决;二是寻求法律帮助。

震邦:我的原则是以不影响他人利益为前提。

菡萏:应该把他人和自己做等同观,牺牲个人利益以化解矛盾。损人利己虽然能得到一时之利,但决不会长久;舍己为人却能修善积德,获得福报。如果矛盾尖锐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应以佛祖舍身饲虎的忘我精神为榜样。但这一点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如果没有修到那种境界,也就不要强求。

净印:首先看大方向,一般来说,个人利益服从整体利益。当个人利益与他人利益并行时,我服从他人利益;当我的利益高于他人利益时,摆事实、讲道理,说服他服从我。

蒙卫芝:通常是个人利益向他人利益作适当的让步,或者采取其它办法弥补他人的损失。

果菁:个人利益服从他人利益,但这必须是真正有利于他人的利益。

徐冉:先人后己,是地藏菩萨的大愿。佛都让别人先成,何况利益冲突。天天念南无地藏王菩萨,若不在现实中效法,则有口无心,自欺欺人而已。虽种远因,现世必定无法感应道交。

李亚琴:当我们将利益让给他人时,这份谦让、友爱和无我,同样能使我们获得与世间之利不能相比的大利。所以我非常崇尚佛教这种自利利他的精神,能在利他的同时利己,将纷繁的世间矛盾化为统一。

刘腾亮:利益矛盾是永远存在的,现实社会并不是理想化的存在,合法而现实的未必合理,如“按劳分配”、“机会均等”等等,似乎都是公正的原则,但在实践时却存在很多问题。所以,我们首先要以慈悲心来对待一切。其次,要按公正原则保护个人利益,协调和他人的利益关系。我们不可能在利益发生矛盾时,永远无条件地放弃自己的利益。我是个商人,必然会有讨价还价的交涉,自己多一点,别人必然少一点,这时公平交易原则就很重要。

 

对于曾经失信于您的人,是否还会给予帮助?尤其是物质上的帮助?

范卫平:失信于我的人,我还是要给予对方帮助。因为失信有多种原因,现代社会可能找不到不曾失信的人了,包括我自己。个人是渺小的,社会的漩涡让你大部分承诺都不可能兑现。

方应看:我不会,因为有比他更值得给的人。

王一蘅: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好人都帮不完,失信者哪里还用得着去理会。

邓兰:只要不是太过份的要求,我会帮助。如果自己的一点小麻烦能解决别人的大问题,何乐而不为?但通常不会主动提供帮助。

刘昆:这样做有一点儿难度,古人也说“远小人,近君子”。多接触具有正知正见和道德修养的人,对于培养自己的心性至关重要。别人失信于我,我当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盲目地相信他,已经试出了水的深浅,再去往里瞎跳是要出危险的。但如果对方陷入生命危险或必需援助,我还是会义不容辞地帮助他,不管是物质还是其他方面。若是一般情况,我会选择“NO”,因为这样他才会从中认识到自己行为的后果,从而反省自己,否则就会纵容他。

洛可:我希望自己能有如此胸襟。

乐伦:如果确认他无法借机去骗别人的话,我还是会帮助的,但只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夏莲:佛说怨亲平等,这世上找不到一个不曾和你做过亲人的人。我心里觉得一切人都很亲,为什么还要强分别呢?

见明:我想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都会期望得到别人的谅解,所以我还愿意帮助。

明静:如果的确需要帮助,我会伸出援手,尽己所能。也许这个过程中会有思想斗争,但我相信自己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若莓:伸出友好的手,帮助他走出困境,真诚地为他解除烦恼,使他愧疚自己的失信,是对他心灵的帮助。

菡萏:应该持有这样的心态:他是比自己更需要帮助的众生。在他遇到危难求助的时刻,应该以德报怨,尽自己所能帮助他,感化于他。不但在物质上,在精神上也要这样。

净印:人失信于我是一念之差。一件事失信于我,不会一生失信于我或别人,所以需要的话,可以帮助他。

蒙卫芝:这要看他打算利用别人的帮助干什么。用来干好事,可以适当帮助;不干好事,坚决不帮助。

果菁:我还是希望能给予随缘随份的帮助,但我会选择我认为真正有利于他的帮助形式。

徐冉:虽然对众生永不失望,但在他继续造业时,不能协助造业;若肯回头,必定继续帮忙。

李亚琴:一切众生应如我母。对曾失信于我的人,同样希望他能改过自新。主要是帮助他对治品格上的缺陷,而在物质上视具体情况而定,总之还是要给他改过的机会。以自己人品的力量感化并引导他,既要有原则,又不失佛门弟子的慈悲。

刘腾亮:我想我不会刻意去帮助他,但是如果他确实需要我帮助时,我还是会帮助的,因为培养宽容之心是佛弟子的基本功课。被人欺骗是很难受的,每当此时,我常常会反思自己是否也曾欺骗别人,是否就是自己应得的报应?想想无始劫来自己或许这样对待过别人,再由别人这样回报于自己,实在感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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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离心与逃避现实

什么是真正的“出离心”?“出离心”与“逃避现实”的区别何在?

方应看:出离心是给我我不要;而逃避现实是要不到只好说自己不想要。

王一蘅:出离心应该是“心远地自偏”的精神状态,身在红尘之中,心在红尘之外。明白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这并不是退缩,而是找到了自己的定位。而逃避现实是无法扮演想扮演的角色,心有不甘,没演完便退下场去。

刘昆:当我们看到世间分分秒秒的变化与生死无常,以及由此而产生的痛苦,自然就会生起出离心。而逃避现实则是为躲避苦痛而采取的鸵鸟政策,把头埋在沙里不敢正视现实。虽然两者都是为了去除烦恼,但性质截然不同。如果是被动地不敢面对困难,就如同怕虎,终究还会被虎扑倒。依照佛法,由清净自己的身口意入手,从根上永远断除了苦,最终才能达到出离的目的。前者如扬汤止沸,而沸不能止,后者如釜底抽薪,则沸相顿消。

乐伦:出离心就是智慧地看待世间;而逃避现实是一种情绪化的行为。

见明:真正具有出离心的人会为了信仰而努力修行。而逃避现实的人则得过且过,一旦逃避任务完成,马上又会想起从前生活的种种好处。

明静:在我的理解中,出离心是对人生持一种有距离的观照。它面对现实而又超越人生的有限性,有助于培养自己的智慧和豁达。

若莓:出离心是站在更高的角度去认识事物,远离贪婪颠倒,在生活中不计人我是非,做一个纯粹的人。

菡萏:真正的出离心,是出离无明和轮回之苦,是敢于直面人生的勇士,绝不是逃跑的懦夫。

净印:具有出离心会正视现实,以随遇而安的态度面对现实。

蒙卫芝:出离心是智慧的,清静安祥的,而逃避现实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两者完全不同。一个生起出离心的人,即使在闹市中也可以行六度四摄,利益众生。

徐冉:真正的出离心,就是对贪瞋痴慢念头的放弃。否则往哪里出离?现实就是自心所招感之果报,若说逃避,就像于太阳下逃避影子一样令人好笑。出离心是正本,逃避现实是逐末。心净则土净,说明欲往生西方者,应在起心动念上自我警醒,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加上信愿念佛,才能以因感果,如愿以偿。学佛人与其说是逃避现实的懦夫,不如说是最能接受现实、转变现实的勇者。

李亚琴:出离心就好比从世俗迷梦中醒来,明白世间荣华富贵都是轮回之因,人生的宝贵只在于可用来修行。出离世间种种物质及情感的诱惑,出离我们内心的贪、嗔、痴烦恼。如果离开现实,也无从实践出离。有出离心的人不用逃避现实,因为逃避是消极和不自信的表现。

刘腾亮:出离心的关键在心,而不在外在形式。大乘佛教提倡以出世之心来入世,这是很难的,我自己正在体会和摸索。它与逃避现实首先是目的不同,出离心是为了解脱轮回,而逃避现实只是逃避世俗事务;其次是方式不同,出离心是主动而勇敢的积极行为,逃避现实则是被动而软弱的消极行为。

 

您在生活中是否有危机感?您认为应以什么作为未来的保障?

刘昆:对于危机感的体会,我是从失落感开始的。研究生毕业后,我找不到工作,焦虑和困惑都浮上了水面,眼看已三十多岁,再过三十年就到了退休年龄,就算找到好工作,挣了大钱,住了豪宅,也还免不了一死。我开始真正面对自己:我这一辈子要成为什么?我到底在世上忙些什么?在这人生的十字路口,一本白话佛经打开了我的心扉,最终引我走上了探索觉悟之路。我开始理解皈依的意义,开始理解佛、法、僧才是未来的保障。只有跟随觉悟者、修行者的道路,才能真正找到永恒的福地,到达永乐的彼岸。

洛可:以世俗角度而言,可以储蓄、学识、工作经验为保障;作为佛教徒,当以佛法为保障。

明静:危机感既来自工作中的挑战,也来自社会变动带来的冲击。有许多新问题需要面对。只有通过不断学习来提升自己,同时我也祈求佛陀赐我勇气和智慧。

震邦:这个问题往大处说,叹世风日下,正法不行;叹人们无视自然,妄加破坏;叹世界风云变幻,不能和平;叹社会瞬息万变,无法把握未来。这都影响吾人当世生存,是为我们共同的危机感。只有大兴佛法,全面提高人类的道德水准,才能彻底解决这些问题。

菡萏:我认为应该不断修行,获得坚韧不退之求道之心作为未来保障。

蒙卫芝:有很强的危机感,最深的是死亡,说不定哪天死了,而念佛还没念到一心不乱,该做的很多事都没做,真是担心。我认为持戒念佛是未来的基本保障。

果菁:被自私心主宰之时,就会有危机感,我认为布施是对未来最好的保障。

徐冉:危机处处可见,但后学对无常观修学不足,不死观还强烈支配着我,导致懈怠放逸。印光祖师说得好,纵然智同圣人,也须抛之东洋大海,信愿念佛,求生净土。唯佛菩萨是皈依处,是未来保障,其他没有可靠之处。

李亚琴:我对生活充满信心。作为一个居士,我有坚定的信仰,也愿意接受生活的挑战,不论境遇如何都无怨无悔地承担。至于未来的保障,还是对生活的信念。我很欣赏这句话,当你遭遇违愿时可以这样对自己说:“太棒了!这件事竟然发生在我的身上,让我又有了一次成长的机会。”

刘腾亮:人生无常,国土危脆,你根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特别是这种末法时代,随时都有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我觉得,对未来的保障只有学佛、念佛。微软公司的广告词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正确的原则是:人生苦短,及时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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